今生谁与共孤光-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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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侧卧在高床上,一滴泪掉落缎被。
原来心痛是没有声音的。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看到碧云模手执利器直奔孟希莱而去。我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却动弹不得。我又哭又叫,费尽全力想要为他挡,几步踉跄跌了一跤,醒来发现自己滚到了床下。我捂着磕到的额角慢慢起身,眼里还噙着泪。
“做噩梦了?”
我听到熟悉的嗓音,抬眸望去,他容色悠远,正端整地立在高高的架子前擦拭一筒一筒泛着青白色光芒的翡翠琉璃管。
“嗯。”我点点头,淡淡答他。
“梦到什么了?”
我坐到一旁,摆出妩媚风姿:“我梦到你没能救活我,然后我就死了。”
“你怕吗?”
“说实话,挺怕的。”
他明亮的眉眼扫过来:“怕从此见不到孟希莱?”
我笑了一下:“从前我惦记的人有很多,如今,却没有几个了。”
“你在怨我?”
“原来是怨,现在心死了,也就成了无奈。”
他跟着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一开始我以为你嫁他只是为了保住你的自尊,我没想到这么短的日子,你竟肯为他低头。为了保住性命,居然会出言恳求风岄不要杀你。”
“我一向贪生怕死,为了活着有什么做不出的。”
“从前你为了活着的确不择手段,可是我没有想到你化妖之际,却不肯来十方宫求我。我以为你会来的。”他顿了一下,“我以为你会主动来到我身边,会耍弄你那些手段让我救你,然后你病愈,大摇大摆回到孟希莱身边,暗地里笑我蠢钝至极,我还是不能拿你怎样。可是我等你三个月,却只等到孟希莱抱着昏死的你前来。不过没关系,你来了就好。”
我不肯好好听,也厌恶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的嘴脸。我没好声气地对他说:“碧云模你知道吗,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我没有一刻不感到疲累?”
☆、8。21
“你一个凡人,杖朝之年仍青春不死,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们在,我就不满意!”
“什么?”
“神在妖在我在,痛在苦在困在。”
他淡然地瞟了我一眼:“你以为跟着孟希莱,就不会有痛苦困难?”
“红都简单,他也够霸道,我在那里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挺好的。”
“的确很霸道,霸道得妄想取代碧宗,成为狐族霸主。”
我心惊肉跳:“你如何知道的?”
“孟希莱三言两语,竟真的哄你相信孟希寞是因你占了香袭人才死的。霍卿卿啊霍卿卿,你何时开始如此轻信别人?”
“不然呢?”
“如果我说,是孟希莱私设军队图谋造反被我发现,孟希寞跪求代其一死,我才放过了红都放过了他,你也会相信吧。”他深深地看我一眼,幽幽一笑“可惜啊,你以为身边是一只羊,但其实,他是一头狼。也不怪你,他有城府,有手段,你被他所欺也不奇怪。”
“够了!我不在乎孟希寞是怎么死的,只要他待我好,只要他肯放下,我就愿意伴他白头!”
“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你决意娶风岄的时候又问过我的意见吗?”
他似乎真的去思考我说的话,顿了一会儿,最后只是说:“你好好歇息吧,我明日再来。”
我伸手拦他:“你什么时候能治好我?”
“这么快就想走。”
“难道留着跟你过年吗?”
“我以为你应当是想要留下的。”
“我想留下的时候没能留下,我希望我想走的时候你不要阻拦。”
“好,很好。”
那一夜我愁肠百结,辗转难眠。
次日我昏昏沉沉睁开眼,因身在千钥阁未能看到日月,无聊得紧,正想出去的时候,碧云模迎面走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有劳妖皇陛下了。”我说着迅速迎上前接了食盒,乖乖地坐到一旁。做妖也好,为人也罢,饭都是要吃的。
我埋头享用美食,却听他在我身侧喃喃:“吃完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出去?万一……”
“我同她说好了,日后你不小心撞见她,避开就是了。”
我握着筷子愣了一会儿:“好吧,反正我也不会久留。”
他的视线打在我脸上:“你知道吗,滕脉脉去年成婚了?要不要我陪你去畅音坊讨杯茶喝?”
“妖皇陛下真是健忘,跟滕幽幽姐弟有关系的是被你亲手打落忘川河的霍卿卿,可不是我这个被当成鞠踢来踢去的霍卿卿。”我偷偷觑他一眼,继续说下去,“早在我嫁给我师父燕狄之时,我就想改名换姓,可惜我没有文化,起不了什么好名,不过那时候,别人都叫我燕夫人。现在,他们叫我孟夫人。”
“李姹。”
“什么?”
“你母亲巢王妃在你出生时给你起的名字,李姹,小名灼灼。”
“李姹?难听!”
“我却觉得挺好。”
“不是你的名字,你当然可以觉得好。”
“你这样跟我顶嘴,我也觉得挺好。”
“你有毛病!”
“只要你还知道惹我生气,我就可以确定你的身子逐渐好转。”
我不置可否,急急埋头扒了一口饭,心底却是风起云涌。
片刻之后,我没能管住自己的心,也没能制住自己的脚,我跟着碧云模大摇大摆地走在十方宫里。风吹过道路两旁的一排排的老杏树,树叶渐枯,脚下踏着的白骨令我想起昨夜我被风岄追杀。
“你就不能撤了这些骨骸吗?”
“你知道十方宫的这些骨骸里有多少是你的仇家吗?”
“你又记错了,那是霍卿卿的仇家。我的仇家多在人世,他们是没有资格向我问罪的。”
“你觉得你拥有了新的魂魄你就是一个新的人,可是他们,只会觉得你是轮回再生。”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咯,谢谢你让我平安地活在这世上。”
他不置可否,若无其事地说了别的:“卿卿,你我相识也快百年了。”
“别,你认识我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呢,不能这么算。”
“仔细想想,除了你死而复生之后陪伴卯卯的那段时光,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那日你说得对,‘神在妖在我在,痛在苦在困在’,只要我们头上还有那满天神佛,我们就一刻不得自由。”
他说着拂袖冷笑:“有时候我想想,或许只有他们都死了,我才能无所顾忌地活。可惜,我跟你一样。”
“我听说卯卯跟云引去了洛阳,她……长大了吗?”
“可以被六哥抱着四处玩耍,她哪里肯下地走路?我说她像你,又懒又贪,还顽劣。她一出十方宫,整个京都如蒙大赦。”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的女儿?她还年幼,懒惰顽劣都是正常的。”
“你都要八十岁了,她真的年幼吗?”
我隐忍怒意:“我们的女儿,我们多疼她一点难道不应该吗?如果我们对她不好,以后她就可能轻易被人诓走,万一遇人不淑,我看你会如何心痛!”
“她不让别人觉得遇人不淑就不错了。”
“碧云模!你的女儿现在去了洛阳,那是风家的地盘,你就不怕雒嫔会替她的女儿出气吗?”
他看着我,容色悠远淡然:“你不必为她担心,她会遇到一个好人,会有平安喜乐的余生。”
他这样说,就好像红线握在他手中似的。
正是九月,丹桂盛开,香气四溢。我和碧云模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眺望京都满城灯火。有时候我分不清妖魔界和人世红尘。这里同样是“人”头攒动,三百六十行的“人”从事各种各样的活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我注意到四面八方飞来的目光,我们在城楼上,他们在街道上。
“他们都在看我们,是不是昨夜的事传了出去?真是难堪。”
“过几天就是下元节,我准备请全城的妖魔赏一场烟花。”
我疑惑不解:“下元节?那是什么节日?为何我从来没听过?”
“道家有三官,天官、地官、水官,谓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三官的诞辰分别是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这三天就被称为“上元节”、“中元节”和“下元节”。下元节就是水官解厄旸谷帝君解厄之辰。这一天,水官根据考察录奏天廷,为人解厄,道观做道场,民间则祭祀亡灵,并祈求下元水官排忧解难,民间工匠还会祭祀炉神太上老君。”
“说了半天,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他却说:“我敢说除了这一次,你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看到那样的景象。”
“不就是场烟花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一日,京都上空盛放的将是我跟中天紫微北极大帝借来的满天星辰。”
“你疯啦!这要是掉下来,会砸死你半数的子民!”
他抬起头远望苍穹,唇边笑意深深:“你看着吧,一定会很美。”
☆、8。22
十月半,牵砻团子斋三官。
那一日,碧云模早早地来到千钥阁将我从睡梦中揪起,拉着我亲自操办佳节。我们在殿外竖起天杆,挂了黄旗,写上“天地水府”、“消灾降幅”。而后他又带着我回了千钥阁内的小厨房,亲手做起了糕点。
我从来不知他出得厅堂也能入得厨房。不过我承认我是个笨蛋,因为我除了耍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什么都不会。他认真地用新谷磨糯米粉做小团子,拉着我在殿外斋天,又焚烧金银包祭祀祖先,像是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隐有不安:“碧云模你搞什么鬼?”
“卿卿,冬天就快到了。”
“什么?”
“冬天很冷,没有我,你会更冷的。”
我觉得好笑:“没有你,我还有孟希莱。”
他迟疑点头:“对。”言罢往宫门口步去。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拦在他身前:“你不会生气了吧?我不许你伤他!”
“走吧,我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