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谁与共孤光-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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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歪了头看向我身后,注意到师父的棺椁,好奇地走了过去。
我很紧张地呵斥她:“别碰他!”
她霍地收回手,战战兢兢地盯着我:“母后为何发怒?他是谁?为何母后要为他守灵?”
“他是我师父。”
“那我应该管他叫……”
“亦是我夫君。”
她愣了一下,试探道:“母后,你有两个夫君呀。这个世道不容许女子嫁二夫的,虽然这是一种进步,但是……还是不可以的。父皇知道吗?”
“他之前不知道,现在应该知道了。”
“那我们快逃吧。”
“逃?我为什么要逃?”
她的眉头皱到一起:“母后闹出这等事来,若是被爷爷和昆仑山那个姨婆知道了,母后就完蛋了!从前父皇一直对我说,他们是如何如何的不喜欢你,总想着有朝一日把你赶走呢。”
“我就在这里等他们。”
“嘻嘻,母后一定是知道父皇会给你撑腰才如此嚣张的。”
我目光不明地看着她。
“三界十方谁不知道父皇将母后宠得无法无天,爷爷和昆仑山那个姨婆再生气,也不会对母后如何的。不过母后可要悠着点,凡人再轻贱,也是一条性命。”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啊?”
“我说,我不想活了。”
“母后!”
“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或者,离开我眼前。”
她用着撒娇的声色:“母后。”
“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与你们有任何瓜葛。”
“可是……可是卯卯是母后的亲骨肉啊!母后难道还有私生子吗?母后和棺椁中那位有生儿育女吗?我有兄弟姐妹?有几个?”
我认真地问她:“你的法力比起我如何?”
“卯卯怎么敢和母后动手?”
听到这句话,我放下心来,轻扬袖摆,将她重重甩开。她直接在我眼中消失,不知到了何处。我终于得了清静。
她那样聒噪,哪里像是我的女儿?更遑论是碧云模养育出来的了。一点儿都不像。
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她又半是躲藏半是张扬地从某处摸了出来。
我很是生气:“你怎么又回来了?”
“母后一定是好奇我为什么会回来得这么快吧。那自然要归功于父皇啦!”
“他来了?”
“不是,自我能下地行走以来,父皇便传了我一半的修为,就是怕天上地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欺负我!母后,你还是别费力赶我了,你现在负了伤,应该好好休息才对。我保证,我一定好听话好听话的!”
“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母后开口,卯卯绝不推辞!”
“你给自己施个无声咒吧。我不求你闭口不言,别让我听见声音就好。你实在是太烦人了。”
她一张粉红小脸委屈地皱了起来:“父皇他从来不会这样说我的。”
我气得声音都在抖:“那应该如何说你?”
貌美,有她的份,但听话,真没有。她叽叽喳喳的就像清晨枝丫上的雀鸟,一会儿问我的从前,一会儿对我嘘寒问暖,怕我累着饿着,我觉得我脑子都要炸了。
我彻底发怒了,我大声呵斥她:“碧玺,你离我远一点!”
她这才噤了声,乖乖地坐到一旁不说话。
我疲惫至极,倚靠着棺椁休息。只是身上伤重,身子还会微微颤抖。
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我感觉自己忽然有了气力,就连身上的伤也不那么疼了。我捋起袖摆,抚过脸颊,却不见一丝伤痕。
我很是诧异,左顾右盼,发现她躲在角落偷偷为我疗伤。
“碧玺!你做什么!”
她被我一声暴喝吓得立马收回了手,缩着头,瘪着嘴:“卯卯只是怕母后太难过,母后脸上身上的伤好恐怖,卯卯心疼,父皇要是看见了会发疯的。”
“我存了要死的心,你却给我治伤,你是不是要我打你?”
“母后!卯卯是心疼母后!”
“心疼我,心疼我你就立马给我滚!”
“母后为何如此?卯卯究竟犯了什么错?”
“我看见你就烦!我看见你就忍不住想起碧云模,想起所有不好的事,就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废物!”
“母后!”她略带哭腔吼了一声。
“离开我这里!”
“母后。”
“不要叫我母后,我不是你母后!”我指着大门,“你给我滚,马不停蹄地滚!”
“卯卯不滚!卯卯要和母后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她缩在角落嚎啕大哭。
我不知哪里来的一团怒火,腾地站起身,一把将她从墙角捞了起来直要往门外丢。
虚空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我拦住,我抬头,人方至我眼前。
“她不想走,你又何必赶她?”
☆、7。18
屋外是冰冷冰冷的黑雨,噼啪打落在屋檐上,却愣是没有降至屋内。好像屋舍之上结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将那些雨水都弹开了。
贞观十年始,至今已有七载光阴,当然,光阴是不会折磨妖皇碧云模的。至少他看上去气色很好,或许是刚刚成为鳏夫,脸上没什么神采,但是容光依旧明亮。碧玺则静静地躺在他怀中安睡,他温柔地看着她,弯起嘴角笑了笑。
师父死了,他却好好地活着。
我终究是不够幸运啊。
我坐在屋檐下,一直保持着看他的姿势,有些痴傻。我想开口赶他走,又怕他发怒连我一起带走,抛下师父一个人。我其实对他没什么恨意,只是存了一些畏惧和厌烦。
碧云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淡淡的,如他当初为僧时那般温和:“这七年,你过得开心吗?”
我这才发现他已至我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又迅即低下头。
“过去你同我说,你很想和燕狄成婚,在长安买一间大宅,喝茶赏花,饮酒作画。这七年,你都是这么过的吧。”
我小声地回答他:“是。”
“那你过够了吗?”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什么?”
他的眉心稍稍皱起一些:“如果没有过够,我可以陪你。”
我害怕得很,身子不自觉地往后挪,竟然磕到了身后的棺椁。我摸摸自己的头,眼睛里一片恐惧。我怕再回到从前,回到在十方宫的时候。
“今年我三百三十四岁,用三百年寻你的下落,又花了十年等你出生,又用七年等你懂事,而后又用十年的时光培养你,如今,还被你偷了七年。我这一生,很长,却不记得做过什么事。”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然后呢?”
“唯一记忆深刻的,就是被你所欺。”他的声音毫无起伏,“霍卿卿,你骗得我好苦。”
我闻言不敢说话。
他抬手抚过我眼前虚空,数年未见的雪域心琴弦出现在我眼前。我不自觉地伸手想要拿回来,蓦地却被一把握住了手。
“这七年,琴弦一直束缚在你手上,却不曾见你弹奏……其实我早该知道那不是你,你不会甘心认命。”他摇摇头,“这七年,全部都是假的。”
我一直睁着眼睛看他,目不斜视。我怕他发起火来会对我师父做出什么事,我默默地伸出一只手护住身后的棺椁。
他一点点地将琴弦环绕到我腕上:“我还以为我感动了你,所以你终于肯顺从我,和我一起养育卯卯,却原来只是感动了我自己,让我自己以为我走了好运。”
我觉得我应该换一张笑脸,于是便笑了一下:“这一回,你要如何?”
“我想……”他怔忡着,后面的话硬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踌躇道:“天就要亮了,你先让我将我师父下葬吧。其他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我试图挣脱他的手,没想到轻轻一用力便能收回来。我惊讶地抬头瞧了他一眼,他的视线扫了过来,我赶紧躲到一旁,卷起师父的棺椁飞也似的跑了。
我腾云驾雾回到了迷心冰川。
这一方绵延的黑色冰雪,经历无数岁月,还是没什么变化。
我将师父的棺椁埋在冰川之下,卧在冰上陪了他许久。
我忆起初初相见之时我蓬头垢面十分狼狈,他嘲笑我,我取笑他,他知道我想用不光彩的手段夺取圣器,劝我莫与天争,莫入妖界。
呵,原来他早就知道。
我心中唏嘘。
这一切的一切,即使是天意,也不过是他早已预测到的天意。我们这一生,只是循着天意在过罢了。
可是燕狄,你不是答应过,只要我真心应承你,拜你为师,你便允诺给我所有吗?除了那些死物,你给我什么了?我对你言听计从,可我要的长相厮守,为什么都不算数了?为什么你说走就真的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给我留?我在你心中,真的是那种不需要告别的人吗?
我回到长安,碧云模已抱着碧玺入睡。
我面不改色从房中退了出去,也不打算让风雨雷电吵醒他们,倾身飞上屋檐,偷偷地涨了长安城中的水位。
身后慢悠悠地响起一个声音:“收手吧。”
那是碧云模的声音。
我偏过头看他,沉默半晌,还是开了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到今日才动手吗?”
他平静地盯着我。
“他们明知自己会死,却无能为力。在仅剩的时间里,他们被死亡的恐惧折磨,忍受不了的会自裁,而忍下来的,会一日比一日痛苦。”
“为什么?就因为他们冒犯了你,害你损失了和燕狄最后的时光?”
我从容不迫地回答:“是。”
他怔了一下,从容道:“这惩罚未免也太重了。”
“对他们来说,的确是重了,可是对我来说,我还嫌自己不能令他们在死后亦受百般折磨。”
“那又能改变什么?”
“什么也改变不了,但我需要出一口气。”
“你本可以不那么狠心。”
我着急道:“我是狠心!这个世道,你见过几个不狠心的?在天庭,又有几个不狠心的?我对他们充满善意,他们就会善待我吗?不但没有,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