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废话,张嘴吃药-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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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方榆缓慢地眨眼,努力消化着从他嘴里冒出来的字眼。很奇怪,明明都是简单的句式、再平凡不过的用词,可她仍是觉得晦涩。想要抬起手来抓握住他的衣衫,却在中途突然无力地垂下。
手背砸到搁在陆之屿腿上的平板电脑,那物什便摔落在地。
陆之屿握着她的手腕,自己弯腰去捡底朝天的平板,数据记录却不知为何跳到了更远之前。他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陆之屿,男,十六岁入院,分配入红色禁区。
十九岁,转入封闭式监护病房。
一个月后正式转入C区。
此后无记录。
他捏着平板电脑的边缘,愣在当场。
他对此毫无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出现了。车无能,就……吸一吸车的尾气吧。
☆、住在心里的怪物
陆之屿将自己记事以来至十九岁的人生回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疏漏之处。他甚至能悉数自己什么岁数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无数琐碎事件的细节无比清晰地印刻在他的大脑中。他的记忆是满的,不存在一丝一毫模糊的空隙。
然而,这才是真正令他不寒而栗的地方。
世上究竟有哪一个人能够毫无障碍地回忆起今生经历过的所有事?
太过清楚真实,不禁要让人怀疑那到底是真是假。
他仰着脑袋躺在床上,身边是同样无法入眠的方榆。天花板上投射了些许形状各异的光斑,时而聚拢,时而分散。他们在这光影的聚散中无言到天明。
直到天光大亮,方榆才从床上爬起来。按着酸痛的肩胛骨,她拢起自己的头发,在床畔坐了一会儿,再茫然地放手。
她说:“我等会儿去找聂姐姐聊聊。”
另一侧的人闷闷说:“嗯。”
她撇过头去看他,伸手在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上捋了一把,“能睡的话稍微再睡一会儿,等下护工送早餐过来,你在房里吃。”
他就着她的掌心在底下蹭了蹭,又不情愿地发出一声含糊的“嗯”。
洗漱过后方榆便去办公室找聂护士。聂护士这些天因跨区纠纷的事件忙得焦头烂额,就算见到她也仅仅是匆匆一个照面。
方榆的头发散在胸口,看上去长了些。她眼底透着淡淡的青黑,却不憔悴。她在聂护士的办公桌前转了一圈,看似随意地倚在桌边,“聂姐姐,有时间吗?”
聂护士点头,“什么事?”
“我想起来一个地方,叫做封闭式监护病房。想问问你那是做什么的。”
“哦,这个啊。”她并不感到意外,手上的活没停,边整理桌上的文件边回答她,“那给出现特殊症状的病患准备的全天候监控病房,与陆之屿住过的这种特殊病房不同,房内设有监控,一般是防止病患出现什么过激行为而设置的。”
方榆昂起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聂姐姐你应该对我当时的状况十分感兴趣吧?”
聂护士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我有个怀疑,不知是真是假。”她眯着眼睛绕着自己耳鬓一缕长发玩,不经意地抬头对上眼前人的眼睛,唇角扯起一道笑容,和煦中藏着冷锐,“我住在封闭式监护病房里的一年里,会不会是枫叶岭为了掩盖某些痕迹刻意而为的呢?”
中间被她按下一段耐人寻味的空白格。
“我提到的‘某些痕迹’,具体指某人或者一些人对我进行长期折磨而留下的痕迹。”她的语调不疾不徐,“而枫叶岭遮掩的目的就十分多样了。比如说,为了让我身上落下的疤痕有时间痊愈。再比如说,为了让我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得到缓解……”
“方小姐,我想我有必要向你坦白一点,枫叶岭高层并不简单。你的猜测大体没有错,我之前动用更高级的权限才勉强看到你的部分病例报告——你知道的,不是拿给你或者你家属的那一份。怕你得知实情后再度发病才决定暂时对你保密。”
方榆挑眉。
“枫叶岭院方重点关注的病患有两份病例报告,其中一份是明面上的,另一份是给直属院方高层的研究性医护人员的。”
方榆抱起胳膊,“所以说,我是被枫叶岭盯上了喽?”她不以为意地拂开挡住眼睛的一簇长发,“那么,陆之屿很早之前就被盯上了喽?”
聂护士神色一顿,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欲言又止。
一道刺耳的铃声骤然响起,聂护士见到通讯屏幕上的事件代码序号立即变了脸色,抓起一旁的急救设备就往外跑,头也不回地冲方榆道:“森浩出事了。”
***
森浩被发现时已经陷入昏迷,万幸仍留着一口气。例行去各个房间敲门送早餐的护工吓得手忙脚乱,餐盘中的小米粥和玉米馒头摔了一地。她狂奔过去踩上窗台就把窗帘栏杆上吊着的森浩抱下来。
小个子姑娘凭着一双瘦弱的手臂把个一米八二的小伙子徒手抱下来,落地没站稳,两人摔在地上之际她还不忘垫在人家下面。脚腕扭了,手肘生疼,她顾不得自己,当即就按下了紧急求助按钮,把他脖子上绕着的衬衫布条剪开,也不管他口水鼻涕流了一下巴,当即便给他做起人工呼吸。
一般来说,上吊者大多数死于窒息。压迫血管导致脑缺血,三十秒便会意识模糊;两分钟后神经细胞代谢停止;五分钟后大脑皮层受到永久性损害;十到十五分钟后小脑出现永久性损害;二十到三十分钟后延脑的呼吸血管运动中枢出现永久性损害。
或者自身重量导致颈部骨折、脊髓离断而死亡。
其实小芋头给他留了一幅画,是雪人骑士和森森公主。他仿佛能看到小姑娘微笑着的嘴巴,她在说,森森,请跟着我吧,紧紧跟在我身后,你不会有危险的,相信我呀。
然而她的离开终究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死亡在他耳畔低笑,充满诱惑,让他再度陷入母亲离开那段时间他所遭受的冗长挣扎。
森浩之所以能够被救过来,是他没有萌生完全的死志——在护工将赶到的前一刻闭上眼,听任上天的选择。
随后赶来的陛下一拳砸在墙壁上,一双眼胀得通红。手嵌进灰白的墙面,抓下一把墙灰捏在手心。大不点掉在他脚边凄苦地耷拉着,身板壮硕的中年男人浑身颤抖地沿着墙慢慢地滑坐下来,双手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脆弱得好似一个茫然的孩子。
平日里与他相熟的同伴以及护工护士都站在一旁窃窃私语未敢上前,只听他口里喃喃自语:“阿森明明答应过我会好好吃药的啊……为什么呢……”
他悲恸、内疚,却没去责怪。
没有责怪,也从来不该责怪。
什么“胆小鬼”“没有责任心”“对生命不负责”之类的言论落在抑郁症患者耳中除了将他们推向更远的深渊之外别无它用。同样的,众生歌颂的爱与希望对他们来说也并不能成为济世法宝,充其量只能算作黑暗之中渺茫而微不足道的慰藉而已。
陛下深谙这一点,所以在与森浩的相处中,他从不会自以为是地以“救助者”的姿态高居,透露出一丁点“让我帮助你”的情绪企图帮助他走向明朗,而是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边,督促他记得吃药,用行动告诉他“我需要你”。或许这样会好点。
精神病患者大抵都孤独,抑郁症患者尤甚。
这是属于一个人的反抗,任何人都没办法真正介入。
他们每日都在同常人无法理解的怪物搏斗,那怪物毫无形状可言,却能让人感受到扼在喉骨处的逼人窒息的压迫感与威胁。它不是每时每刻在他们耳边诱惑他们走向死亡,它懂得巧妙地转换方式,悄声无息、一点一滴地抽离他们心中求生的念想,令他们自头顶至脚跟的每一颗细胞都失去活力。
这大概能够称得上一种病态的平衡,也是一方困境——患者与疾病双方之间持久战般的互相僵持耗损。在长久到看不见尽头的痛苦折磨中,选择放弃抗争是否也能算作主动打破困境的方式?森浩在撕开衬衫制作布条时对自己说,算了吧,没有用的。
他面对体内这个具有压倒性实力的恐怖敌人无能为力,他能做的最后抗争,就是把自己交给上天。
听天由命。
森浩睁开双眼,扑面而来的是更深厚的绝望。四肢百骸僵硬得不像话,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遍布身体的疼痛。这是上吊自杀未遂留给他的后遗症,他该受的。
干涩的眼角流出泪来,那液体几乎滚烫,灼得他面颊生疼,越是疼越是涌出更多。他清楚地明白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是在乎他的,是爱他的,可他实在坚持不住了,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他承认他是个胆小鬼,他没有责任心,他对生命不负责,好不好?
他认输了,所以,别再折磨他了好不好?
让他放弃好不好?让他自由好不好?
好不好?
寂静得一丝声音也无。
他的四肢被约束带捆绑在病床上,他甚至无法擦拭他脸颊上糊作一团的眼泪鼻涕。他唯有无望地等待脸上的水渍被风吹干。不晓得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森浩怔怔的,抽不出一丝兴趣察看来者何人。
“阿森。”是陆之屿的声音,他抽了两张纸巾走过去抹干森浩面颊的狼藉,“……辛苦你了。我很抱歉,没能帮上忙。”
森浩没吭声。
他记起很久之前他跟陆之屿的对话,是两个稚气未褪的少年在交流自己心目中的“喜欢”。彼时他仍能酝酿大段的说辞来与陆之屿辩论。
“我不会喜欢上别人。”森浩说的是肯定句,“这是一种非常痛苦的情感,一旦喜欢上别人,就总要去猜测那个人是否也对我抱有同样的感觉。”
“然后慢慢地,就会被自己骗了。下意识地留意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放大她做出的一切反应,过分解读她脸上的表情、眼里的情绪。”
“然后有一天,终于鼓起勇气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情,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