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引-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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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之时,谁也不愿值守。
再加上地处偏僻,想必也不会有人前来。那些狄国甲士便三三两两躲着,喝着小酒,用低语小声谈笑。
语声散在雨中,飘散不远。
谁都没有见到,在那风雨之后,有两道人影出现在营寨后侧。
狄军军寨也是简陋,破绽处处。
可雨中两人,一人挎双刃,一人背长枪,他们从未想过潜入,便这么缓缓走向后方寨门。
步步逼近,值守甲士仍在谈笑,尚未发现。
五十步。
谈笑依旧。
三十步。
木质墙垛上,一名甲士终于反应过来,拍着战友肩膀,“那是什么?”
另一人原是靠着木柱,此刻扭过头来,双眼睁大,“站住!”
那声音于暴雨之中,稍显模糊。
二十步。
门外两人,仿佛未曾听到呼喊,交头轻语。
“他们终于发现了。”
“还真是麻痹大意啊。”
更像是,面前这偌大营寨,如同根本不存于世。
十步!
“站住!”木墙上甲士拉开弓箭,“再不停下!就放箭了!”
咻!
挎剑那人突然抬手,铁箭划破长空,撕开雨幕一角,刺穿甲士咽喉。
“聒噪。”
中箭那人捂着喉咙,满面苦涩,鲜血崩了身边同伴一肩。
身边那人惊得面色发白,“蹬蹬”两步,敲响身侧铜锣。
“咣!咣!咣!咣!”
铜锣炸响。
剩余甲士放声嘶吼,“敌……”
又是一箭破空!
“袭”字尚未开口,已然灭在口中。
铜锣余音未消,那死寂营寨,终于热闹起来。
“这弦也不能用了。”林火收了弓箭,扭头看着身边吕烽,“他们还真是不当心,到底是来干嘛的?”
兵甲从帐篷之中,人潮涌出,便如蚂蚁出洞。
“无所谓。”吕烽看着营中甲士,抽出背后长枪,轻握枪尾,垂于地上,枪尖滑过水洼,划开层层涟漪,“杀完再问。”
五步开外,寨门就在眼前。
已有附近值守,靠到此门之后,见到寨前两人,却是目露惊诧,“两人?”
两人,要闯千人营寨?
他们疯了?
“有时候,我真觉得,我们一定是疯了。”林火摇着脑袋,缓缓抽出腰间千磨,又撩开另一把普通铁刀,轻鸣悦耳,“柳凤泊是这样,酒鬼是这样,红袍儿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物以类聚,人与群分。谁让……”吕烽微微扭头,“我们是兄弟呢!”
“是啊。”林火勾起嘴角,“是兄弟啊。”
刀剑划开,甩出水珠点点,“往前走吧!我来为你开路。”
雨淋下,暑气顿消,甚至有些阴冷。
林火微斜仰头,举起刀剑,“这一剑,倒也适合这天气。”
刀剑相交,“叮当”一声凄冷。
林火缓缓闭上双眼,周遭雨落似也慢上半瞬。
低声轻吟,“白露。”
双眼顿睁,雨凝成珠。
只那一瞬,晶莹雨露骤然生出白色。
刀剑前挥,白色雨露萦绕刃上,宛若虚空刀剑,朝那营寨门扉,重重斩落!
凉风舞空,白露结霜。
原本寂静层林,突然蝉声鼓噪。
那蝉鸣未有夏日喧嚣,却有渗骨凄清。
惊山一剑!
雨声,风响,蝉泣鸣,人惊呼。
鼓噪至极!
却又仿佛皆在耳外。
剑势划过门扉,陡然之间,万籁无声。
极燥,极静。
白色雨珠攀爬门扉之上,众人不由屏息。
“轰!”
门扉宛若朽木,轰然而倒。
狄国甲士这才回过神来,惊惧之余,纷纷拔刀捏枪。
嘶吼声,再次充斥耳际。
吕烽横持长枪,立于门扉之间,“来吧……”
枪尖一甩,撕开雨幕。
“狗崽子们!”
第219章 坠缨红透
人潮涌动,狄国甲士,重重落足泥中,黑浆飞溅。
嘶吼声此起彼伏,宛若荡开雨幕。
一营寨,千余人,能战者数百,迎战者半数。
吕烽便立在辕门之下,迎着劈头战吼,夹持长枪,面无惧色。
暴雨顺脊而下,沾染白色枪缨,点滴坠落,纹丝不动。
宛若眼前喧嚣,尽是过眼云烟。
十步两端,动静相殊。
却在那木墙之上,还有三人潜伏,见着吕烽不动,便偷偷爬到辕门之侧。
吕烽依旧盯着前方,似乎未曾发现三人靠近,又或是他眼中,仅有眼前刀兵。
那三人已经靠在木寨边沿,互看几眼,他们皆是老手,未有发出丝毫声响。不过想来,即便是出些细碎声音,也尽皆掩在雨声之下。
吕烽,就在门下。
三人同时拔刀,分头飞跃而下!
吕烽一动不动。
刀光已至,刀风呼啸。
三人面上,尽皆露出得意神采。
却听到“嗡——”的一声长鸣。
那是松弦颤音,可一次震弦,如何能够如此悠长。
因为,不止一箭。
林火不知何时换了弓弦,就在三人跃下之时,连射三箭!
三声弦鸣,汇做一曲长音,换回三段呜咽。
后颈,背心,侧颅。
那三名偷袭狄兵,尚未落地,便一命呜呼。
尸首落地,吕烽扭头回看,林火将长弓一端卡于腿前,弓身压在另一只腿后,躬身换弦。
两人相视而笑。
而数百兵甲,亦至面前。
先有零星箭羽飞起,似是有人想学林火,可惜在这等骤雨之下,弓弦受潮,本就劲力消散。一般弓兵,有哪像林火这般,取了十数根弓弦备用。
吕烽拎起枪来,长枪一甩。
荡开雨帘,激射而去,将那些箭羽点点击落。
箭落时候,刀至跟前,吕烽勾起嘴角。
手腕一抖,枪身雨珠粒粒震开。
兵甲钢刀迎风,林火铁箭在弦,吕烽枪尖微抬。
周遭如有片刻滞停。
嗡!
长箭破开雨帘,打破寂静。
箭头透过第一狄兵,吕烽与那尸首擦肩,枪出如龙!
长枪扫开死尸,吕烽迎着数百兵甲,冲入阵中。
枪尖一扭,扎入当前一人心腹。
吕烽顶着一人身重,突前一步,左右横扫,荡开两侧兵甲。
周遭空来片刻,空地又被人群淹没。
吕烽凛然不惧,长枪大开大合,刺中敌人,毫不恋战,勾开胸腹,沾血便走。
林火知道,吕家有一套枪法,名叫“定山河”。他在静宁时候,曾见吕巍使过,却是声势惊人。可林火一次都未曾见吕烽用过,也不知何种原因。
不过,他一身神力,且醉心沙场,想来也用不到那些。
林火脑中在想,手上却是不慢,弓弦连发,箭箭夺命。越是十来箭,就得换根弓弦。
他未曾与吕烽一同入阵,也是两人商讨,一人引阵,一人清扫,合作无间。
况且。
林火望向营中。
吕烽所到之处,兵甲横飞,却仍有另外数百将士,不为所动。
而在营寨中央,有一宽大帐篷,顶插帅旗,被暴雨浸湿,迎风轻摆。
还不到时候啊。
林火再出一箭,射杀一人。
吕烽越战越勇,触者皆靡,枪上白缨点出星星殷红。
他递出一枪,扎入狄兵胸膛,甩开臂膀,就要将那人胸前撕裂,可这次,枪杆被人抱在怀中,死死不放。
吕烽抬眼去看,那人吐血狞笑。
周遭狄兵,见到吕烽长枪被制,立即挥刀围困。
刹那间,四周皆是刀光寒闪,势要将吕烽剁成肉泥。
他们甚至在心中嘲笑:两人便想冲营?实在是螳臂当车。
吕烽又岂会束手待毙。
他撑起枪杆,矮身潜下。
“当!当!当!当!……”
钢刀片片落在枪身之上,脆响连连。
众人巨力,将枪杆下压。
吕烽曲起手肘,生吸口气……
真元激荡!
劲力透过枪身,将杆上钢刀柄柄震飞。
吕烽踏住足下湿滑,顶着那抱枪狄兵,向前飞奔。
一人,两人,三人!
长枪穿透三人,将他们串在杆上。
吕烽臂上青筋暴起,真元凝聚腰腹,“起!”
枪上三人立地而起!
“滚!”
一声暴喝,吕烽长枪画圆,枪上尸首撞飞周遭围兵。
坠缨红透。
刀兵败退。
却未留给吕烽片刻喘息,枪兵围来。
吕烽趁暇抬头,见到圈外主帐,帐外另外半数兵甲,依旧不动。
上前枪兵,分成两层,长枪之下,仍隐利刃,他们进退有度,显然是训练有素。
想来,他们是要靠距离,将吕烽围杀在此。
单人支枪,如何破阵?
微微皱眉,吕烽看着四面枪兵,猛然拔地而起。
狄兵满脸惊异,看着吕烽浮身半空。
身形稍顿,他便如零星撞地!
“破!”
吕烽坠入枪阵之中,轰然巨响!
泥浆如浪!
断刃残枪四散而飞,残肢断臂层层交叠,吕烽如同浴血,昂然而立。
方才一枪,他杀了几人?
十几?数十?
没人用心去数,心中唯剩惊恐,呼吸之间,无人胆敢上前。
吕烽目光,亦然不在他们身上。
视线越过人群,投向主帐。
气氛诡秘。
结阵狄兵,似也被他感染,纷纷扭头,望向军营核心。
“孬种!”吕烽运起真元放声呼喝,他用脚尖挑起一截断枪,“滚出来!”
鞭腿一甩,重重踹在断枪尾部。
那断枪如同利箭一般,直射而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主帐军旗,极速飞驰!
那断枪极快,又在眼中人眼中变得极慢。
地上众人,纷纷验扬手,要将那断枪截下,可尽皆擦杆而过。
“咔嘣!”
终于,断枪击中帅旗。
忽有风来,帅旗滚落泥中。
沉默,萦绕在营寨之中。
两人冲阵,千人阻拦,夺旗夺气。
主帐门帘,缓缓撩起,一名披发大汉,敞着衣襟,拍打手掌,走出门外。
那掌声,既是尊敬,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