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在水一方-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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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夏一身道袍,手拿拂尘,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面前的香案上燃着袅袅香烟,仿佛雨后茉莉的清香。
赫连夏早已知晓我们会来此,起身微整了整衣襟,便将我们领往赫连平如今居住的院落里。
赫连家将赫连平送到此处休养,院中一切配备齐整,道观内更有人为其打理好一切。因赫连平平日里不愿见人,这座小院在天光微露的清晨,依旧死寂沉沉,不闻人声。
迄今为止,赫连平愿接触的人也只有为他治疗的赫连雪莹。
为了不因此次见面刺激到了赫连平,赫连夏先是敲响了赫连平隔壁屋子的门,不一会儿,赫连雪莹便睡眼惺忪地开了门,见到周彦华时,原本无精打采的双目顿时绽放出异彩,兴奋不已地道:“烨哥哥,许久不见,想我不想?”
周彦华神色冷峻地道:“我们来看子舒,需要你向我们说说情况。”
赫连雪莹撇嘴横目,不情不愿地将我们请进屋,却独独将赫连夏挡在了门外,语气冰冷地道:“这二位就不用观主来招待了,观主去悟道吧。”
赫连夏叹息一声,叮嘱了赫连雪莹几句话,便离开了。
看着赫连夏孤独的背影,周彦华劝道:“雪莹,他好歹是你父亲,何必故意冷言冷语对他?”
赫连雪莹冷笑:“谁让他没担当呢!不提他,我与你们说说平儿的情况。”
赫连雪莹将烛火拨弄得更亮些,坐下身子,幽幽叹道:“平儿如今的情形像是中了失传已久的催眠之术,我除了进行心理疏导,别无他法。他怕黑,尤其对有腥味的东西格外敏感,只要不刺激他,他整日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屋里看书,除了不说话,看上去也与平常无异。”
周彦华道:“他认得人么?”
赫连雪莹道:“我想是认得的,只是记忆不深刻。昨日见了咱们周女侠,情绪总算是有些波动了。看来,周女侠是唤回平儿意识的关键呢!”
赫连雪莹又与我们叮嘱了几句话,便领着我们开了赫连平所住的屋子。
屋子四周都燃着烛火,整间屋子亮如白昼,赫连平就静静地躺在屋子的木床上,睡颜恬静,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活络开朗。
我们并未在屋内逗留太久,出屋后,我随口问了一句:“催眠之术是什么?”
赫连雪莹歪头思索片刻,忽看着我笑道:“你也丢掉过一段记忆,我想那段记忆也是被催眠过后才使你忘记了。平儿的情形与你当时的情形也有些相似,不过,对平儿催眠的那人道行更深,竟害得平儿像个无思无想的傀儡一般;而你,只是丢了一段记忆,依旧能如常人般活着。”
我补充道:“我是食用了山中的一种菇类……”
赫连雪莹斜嘴道:“所以说,人心最可怕。烨哥哥,我有不好的预感,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周彦华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赫连家想必早有察觉。这些事你别掺和,安心医治子舒便可。”
赫连雪莹瞪大眼问道:“烨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周彦华摇了摇头,拉过我的手腕,便向赫连雪莹告别:“子舒和炤儿就交给你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
赫连雪莹眼中流露出不舍,却是笑着点了点头:“保重!”
周彦华会意一笑:“你也保重。”
“烨哥哥!”
我与周彦华还未走出小院,赫连雪莹便从身后唤了一声。
我随同周彦华一道转身,只见眼前一道倩影飘过,却是赫连雪莹径直扑向了周彦华的怀里。我顿时愣在了原地,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掌中的衣袖,强忍着将周彦华从赫连雪莹怀里拉开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默默地退开了几步的距离。
我听见了赫连雪莹低低的抽泣声,嗡嗡地说着:“烨哥哥走了,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周彦华轻轻推开赫连雪莹抱着他不放的双臂,扶正她的身子,又向后退了几步,声音低沉而毫无起伏:“雪莹,找个人好好过日子。”
赫连雪莹向我的方向瞟了一眼,擦了擦眼泪,自嘲一笑:“我知道了,烨哥哥。你们走吧,一路顺风。”
赫连雪莹倒是丝毫不拖泥带水,毅然转身回了屋子。
她一定在哭吧。
周彦华过来牵住我的手掌时,轻轻将我往怀里揽了揽,一手抚着我的头,轻声道:“我们该走了。”
我讷讷地点了点头,心思却依旧放在赫连雪莹与周彦华道别的那一幕上。
我不明白,明明是一次离别,两人的对话怎么像是诀别一般。
下山的路上,周彦华始终沉默,我却不敢问问他。
对赫连雪莹,他除了觉得亏欠,是否会因这次离别而在心底留了一份念想呢?
“周彦华……”
萦绕在我心头的疑问还未问出口,通往山脚的路边便涌出了一群带刀侍卫,将我们紧紧地包围住了。
见到这一行人,周彦华的脸色顿时大变,将我紧紧地护在他身边,如临大敌般看着身穿铠甲的为首者一步步上前。
“下官奉命办事,特来相请大学士入宫面圣。”
周彦华拧眉,冷声道:“周某乃寻常百姓,秦侍郎叫错了。”
说着,周彦华欲绕开他前行,那秦侍郎一个眼神,围在周围的侍卫顿时拔刀相向,刀光刺眼。我从未见过这般阵势,吓得往周彦华身上紧靠几分,周彦华握紧我的手,低头看向我,轻声安抚道:“别怕。”
“皇上说了,今日不论用何种手段,也得留住周大学士。”秦侍郎拍了拍腰间的刀鞘,一脸笑意,“所以,就得罪了,也要委屈夫人了。”
看着渐渐逼近的人,周彦华搂住我的肩,不住地后退。可后面的路也被人堵死了,周彦华退无可退,秦侍郎依旧高昂着头,抬手擦拭着出鞘的宝剑,挑眉看着周彦华:“下官一介武夫,可不会怜香惜玉,何况刀剑无眼,大学士忍心让您的夫人受伤么?”
如此僵持了许久,周彦华终是妥协了:“我随你们进宫。”
秦侍郎高兴地将剑归鞘,挥了挥手,那群侍卫立时向两旁散去,让开一条路来。
周彦华才牵着我走了几步路,秦侍郎又上前,低身笑道:“皇上只请了您一人进宫面圣,贵夫人暂且留在道观。为庆祝大学士归朝,皇上特意设了一场宫宴,届时会有人请夫人入宫。”
周彦华道:“我若不依呢?”
秦侍郎无所谓地道:“那也由不得您了。”
他继而转向我,面带微笑地看着我:“夫人,我派人护送您上山。”
我纵使再不愿与周彦华分开,又如何敌得过这一群武将,周彦华只得安慰着我:“美珠,别担心,会没事的。”
此刻,我深深地意识到皇权的威力和不可抗。
即便我们逃离了长安,依旧逃不过皇上的手心。
可是,只要周彦华不愿再回朝堂,我愿跟随他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
我虽从未见过天子之面,从周彦华的言语里,也愿意相信他不是一位蛮不讲理的君主。也许,他只要见了周彦华,彼此好好交谈一场,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了。
然而,我终究是想错了。
在我在道观里惶惶等待到日落时,由着一群老嬷嬷领着下了山之后,耳边周炤的叮嘱还未消散,一句句冰冷无情的话语便充斥着耳膜,让我拼命想要逃离。
逃离长安的一切,逃离与周彦华有关的一切。
换上艳丽的宫装,对镜自照,我几乎认不出自己,请求身边的小宫女换个清淡的妆容,那小宫女却笑道:“今晚的宫宴可马虎不得,姑娘头次出席这样的宴会,切不能失了庄重。”
我能看到她说这些话时眼中掩不住的鄙夷,只好不再多说多问。
画好妆容,离宴会开始还有些时间,我在这虽富丽堂皇却冰冷的房间里待着十分压抑,又因心中挂念着周彦华,更是焦躁不安。
许是伺候我梳妆的小宫女也不耐烦守着我,睨着我,好心提醒了一句:“姑娘若是待着闷,可以随处逛逛,别误了时辰就行。”
我道了谢,提起繁复笨重的裙摆,像是逃离了樊笼般感到心情舒畅。
不得不说,这宫中的景致确实不错,一排排宫殿看得我眼花缭乱,又有些兴味阑珊,无端生出一股无力感。
这重楼台阁的贵族生活,果真是我这般小女子奢求不到的存在。
美则美,终究不是我想要的归处。
在此,我感受到了深深的孤独与凄凉。
估摸着时辰,我不得不往回赶,却迷失在了这重重殿堂里,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正焦头烂额时,却见远处的一棵李树下坐着一个人。我跑近想问问路,见对方是一位年轻男子,又有些胆怯,硬着头皮问道:“请问……”
我才开口,树下的男子便抬起脸看向我,向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嘘——再等一会儿,美丽的姑娘。”
这时,我才发现他正编着花环,模样认真。
我顿时有些犯难,想就此离开自己寻路;可眼看时候不早,我怕自己乱闯一通误了宴会的时辰,只得耐着性子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编着花环。
“你是哪家的小姐?我从未见过你呢。”他突然站起身笑着走近我,在我毫无防备之下,将手中的花环戴在了我的头上,“上天将美丽的你送到我面前,我便将心爱的花环送给你了。”
我吓得连连后退,伸手一边去取头上的花环,一边快速地回答道:“我不是哪家的小姐,我是周彦华的妻子。”
我将花环还了回去,不敢再待下去。
从他轻佻孟浪的话语里,我感受不到善意,若继续待下去,我不知在这深宫高墙里,我能怎样应付。
好容易回到暂住的屋子时,我已落得一身狼狈,小宫女早已候得不耐烦,见了我这般模样,更是不喜。
我不等她开口责骂,便道:“我随意换身简单素雅的妆容出席,你送我过去便可。”
小宫女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由着我自己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