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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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素今日原是顺道来的,本不欲多呆,只是没想到这里已经有了客人,此时却是不好急着走了,见秦彦梨相邀,她便欣然笑道:“好啊,只是我没做过这些,万一弄坏了花儿,几位姊姊可不要怪小妹手笨。”
“哪里会如此,人多才有趣呢。”秦彦梨以袖掩唇轻笑道,似是怕秦素不懂,又轻声解释道:“这花上的雪本就极少,又是覆在花瓣或花蕊上的,有时经了风,便成了冰晶,颇不易扫下。这纤丝帚却是专门用来集花上冰雪的,帚丝绵韧细密,扫雪之外亦不会损了梅花,十分称手,六妹妹用一次就知道了。”
“三妹妹说得很是。”秦彦雅在一旁温声道。
秦素点头道:“多谢长姊和三姊,我记下了。”说罢便转首去唤锦绣。
不想此时秦彦雅却拉住了她,和声道:“六妹妹住得远,使女往还太费时间,若是你不嫌弃,我那里恰好还多了一套纤丝帚并青瓷瓮,先借你使着便是。”
秦素闻言尚未说话,秦彦梨已是笑着接了口:“真真是长姊来得快,我方要说叫我的人去取了来给六妹妹呢,长姊倒占了先。”
她二人一样的软语温言,一个雅静、一个清柔,面上亦皆笑得温煦,直令人心生亲切。
秦素却是暗吃了一惊。
她从未发现,秦彦雅与秦彦梨的关系竟如此亲近,那种熟稔与亲切,在秦家诸姊妹中亦是很少见的了。
心中转着这些念头,秦素面上仍是一团欢喜,笑道:“既是长姊美意,那我也不推辞了,多谢长姊。”又转向秦彦梨道:“也多谢三姊。”
她二人俱是笑着摆手,秦彦雅便叫了使女鸣鹿再去拿一套扫雪用具,秦彦梨则拉着秦素进得林中,挑选花朵开得多的梅株。
不一时,鸣鹿与贝锦便皆来了,秦家三姊妹便在林中集起雪来。
便在此时,忽有西暗香汀的小鬟近前禀报:“女郎,外头来了个小厮拍门,说是小董管事派来的。”
秦彦棠扫雪的手顿时便停了下来,转首时已是便弯了眉,浅笑道:“应是东西到了,唤他进来罢。”她口中说着话,手上的事物便自搁下了,提了一角裙摆朝阶前行去,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了什么,复又回首向秦素等人道:“一会有人要来,且回屋中坐罢。”
秦素等人听到董安的名字,便知是有主院那边的人过来了,怕是会有男仆进院。
秦彦雅身为长姊,此时自是由她出头,她便缓声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先进屋去。”停了一会又浅浅一笑:“说起来,我们也待了好一会了,趁着此时还不算太冷,进屋坐坐便早些回去罢。免得过会天暗下来了,路又滑。”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听到这话时,秦素看到秦彦梨的面色暗了暗,然而当她再仔细看时,秦彦梨却恰好回头与秦彦棠说话,秦素只看见了一个纤秀的背影。
她微垂了眼眸,随众人往回走,一面暗自打量着身前众女。
从方才起她就发现了,秦彦梨身边并无使女,一应行动皆由那个叫贝锦的焦叶居小鬟照应。
那贝锦像是不大做近身服侍的活计,手脚慢不说,也并不懂得看眼色,秦彦梨也不怎么使动她。
真是奇怪,钟氏就这么将秦彦梨单个儿放了出来,也不派人盯着,是为何意?
此时,她们已经来到了屋中,秦彦棠令人捧上热水,寒英则将几重门帘皆放下,外头另有一个模样端正的大使女,肃着脸将一应仆妇们约束住了,不一时,院子里便空了下来。
“女郎,都好了。”寒英上前禀道。
秦彦棠未说话,只点了点头,寒英便掀帘出去了。
再过得一刻,院子里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听上去至少有四、五人,还有男子低沉的说话声响起,似是在与寒英交代着什么,随后便听那声音往后园梅林的方向去了。
秦彦棠两手捧着陶杯,面色怡然而平淡,秦素扫了她一眼,便去看自己的手指。
挺无聊的。
与不太相熟的姊妹相处,便是这点不好,无趣。
她将手掌翻了个面儿,改看手背,正思忖着一会要不要先行告辞,忽听一旁的秦彦梨轻轻“咦”了一声,说道:“五妹妹,你是不是在用着什么药?”
这话不可谓不惊人,一时间,秦素与秦彦雅皆看了过来。
秦彦棠平淡的面容上,漾起了一丝莫名,微蹙了眉看向秦彦梨:“三姊何出此言?”
秦彦梨忙笑了笑,柔声道:“我并无他意,就是闻见这房间里有股药味,所以才问你的。”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仔细辩认了一会,复又睁开眸子一笑,道:“细闻闻,似是白芷之味。”
秦素的心重重一跳。
她用的白芷面脂,可是为了这一身黑皮而特意调制的,秦彦梨这话用意何在?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掉转视线,打量着秦彦梨,却见她只看着秦彦棠,倒没往秦素这里瞧上半眼。
秦彦棠闻言,面色越发地淡,“嗯”了一声便端起陶杯喝了口水,平板地道:“三姊错了,此处无药。”
仍旧是言简意赅,无一字多余。
第119章 娇谑语
秦彦梨笑容微敛,抬袖拢了拢鬓发。
那一刻,她明秀的凤眸中波光消隐,宛若月光下的潭水一般幽深。
秦素与秦彦雅皆未说话。
静了一会,秦彦梨便自嘲地一笑,缓声道:“许是我闻错了吧。前些时候,我与阿兄皆染了风寒,时常吃药,这白芷便是其中一味,日日都要闻上了好几回。可能是药吃得太多了,到哪里我都觉得有股子药味,倒叫姊妹们见笑了。”
房间里十分安静。
秦彦雅垂目看着手中陶杯,面色不辨;秦彦棠则是侧过了半张脸看向帘幕,也不知在看什么,像是有些出神。
没有一个人去接秦彦梨的话。
无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个话头都挑得非常不好,不管怎么接,都会立刻缠进西院的那堆事情中去。
好在秦彦梨也并不需要人接话,很快她便又笑了起来,拿巾子遮了唇道:“嗳,是我说错了话,无事扯什么病症,倒惹人嫌,还望五妹妹勿恼。”
秦彦棠一脸淡然,慢慢地道:“我不生气。”
最该恼火的人都不生气,旁人自更不会说什么了。
众人又喝了会茶,却听那后园里动静还是不小,仍旧是不好走动,秦彦雅身为长姊,不好这般干坐着,便重新挑起了个话题,笑着问秦素:“六妹妹最近在学画,是跟二妹妹学么?”
很安全的话题,至少比药材要安全得多了。
秦素立时便点了点头,笑道:“是的,长姊,今日上午还在二姊那里画了会梅花,不过我画得很不好,不似二姊的画灵动,二姊倒是时常夸我来着,今日也夸我了,但我也知道,她这是教我不要灰心呢……”
秦素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这么好的话题,拿来打发时间实是稳妥至极。
秦素口中说个不停,暗里却发现,在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不停喝水的秦彦棠,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终于,一通长篇大论下来,秦素直说得口干了才收住声音,微含羞赧地向众人道:“瞧我,一说到这些就没完了,几位姊姊别嫌我啰嗦。”
这话引得众人一笑,秦彦梨更是拿巾子掩了半个脸。
此时,秦彦雅与秦彦棠皆是面色柔和,前者的脸上还含了浅笑,似是颇为嘉许,而后者则更是难得地主动开了口,对秦素道:“多画画就好了。”
干巴巴的语调,虽是劝慰,却听不出多少情绪,实在与秦彦棠工丽的长相很不相衬。不过,房中原有的那种沉闷的气氛,却是因了她这句话又淡了几分。
便在此时,秦彦梨忽地叹了一口气。
这幽幽婉婉的一声叹息,瞬间令屋中的气氛又回到了原点。
秦彦雅的眉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三妹妹怎么了?是不是风寒未愈,不太舒服?”她和声语道,面色一派安然。
秦彦梨闻言便摇了摇头,面上撑起个笑来,道:“不是的,长姊,只是方才听六妹妹说起学画之事,实在令人神往。”
房间里又是一阵死寂。
这番话,无一字不妥,却又字字皆深。
秦素垂首掸了掸衣襟,面无表情。
好好的话题,现在又变得不安全了。
幸运的是,这一次不需人转圜,帘外便传来了寒英的声音:“女郎,小董管事他们已经忙完了。”
“甚好。”秦彦棠的面色一下子亮了起来,明眸中泛出了点点光彩:“请他近前说话。”
“是,女郎。”寒英应了一声便退了去,不一时,外头便响起一阵有力的足音,随后,帘外便传来了低沉的男子语声:“董安见过女郎。女郎有何吩咐?”
秦彦棠早已站了起来,行至帘边站定,和声道:“小董管事多礼了。”语声十分客气,倒非平素寡言的模样。
这却并不是秦彦棠主从不分,对自家姊妹摆谱,却对个管事有礼,而是这董安确实很得脸。
他乃是秦府大管事董凉的侄子。董凉终身未娶,待这个侄子直若亲子,而董安也很是精明能干,现管着各处回事及部分采买事宜,是太夫人跟前最得用之人。
在他跟前,莫说是秦彦棠,便是秦彦昭也要舍出三分颜面,并不很敢摆主人的谱。
听了秦彦棠的话,董安忙谦了几句,秦彦棠便问:“都埋妥了么?”
董安回道:“都妥了,我亲眼看着沤的黄豆,亲自盯了二十五日才拿了过来,如今便皆埋在那几株绿萼的下头,挖了半尺深的坑,女郎请放心。”
“多谢小董管事,你辛苦了。”秦彦棠说道,眉眼一派舒和。
董安沉声道:“这本是我等份内之事。”
秦彦棠笑道:“原是我多出来的事,却耽搁了小董管事的正事,我实是有愧。”
董安仍旧是逊谢,说的话皆极得体。
两个人隔着帘子讲了一会,董安方辞了出去。秦素眼尖,瞧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