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5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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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紫柔动作极微地向她点了点头,一面便吩咐道:“我要与殿下说些体己话儿,你们都退下吧。”停了停,又道:“妪留下。”
跟着她来的几名小宫人便皆退了下去,只有一个身材丰腴、相貌普通的妇人留了下来。
秦素不着痕迹地看了那妇人一眼,遂也将露华宫的一众人等遣了出去。
很快地,大殿中便只剩下了秦素、徐紫柔和那个妇人。
徐紫柔便在座中向秦素微微欠身,复又向那妇人指了指,笑道:“属下已经把人带来了,殿下有什么话,尽管问她便是。”
秦素心下十分骇异,惊讶地看了那妇人两眼,便压着声音问:“就是她么?”
徐紫柔笑道:“就是她。昨日鲁宗亲自把人送过来的。”言至此处,拿手沾着茶水,在案上写了个“左”字,复又将之拭去。
秦素心知必是此妇无错了,便又左右看了看,微蹙了眉问:“就在这里问话?”
这地方前后左右又是禁军、又是金御卫,门外还站着一溜儿的宫人,她们这厢说话,那厢人家可不听个正着?
“殿下但放宽心便是。”徐紫柔一脸笃定地说道,语声轻盈:“公孙先生就在外头呢,在这半个时辰内,这周遭的人怕是不大能听得清我们说话。”
“公孙先生?”秦素微讶地看着她:“公孙先生又是何人。”
徐紫柔连忙笑道:“这位公孙先生,就是昨日把殿下从惠风殿带来的那个人。他的名讳叫做公孙屠。”
原来哑奴复姓公孙,倒真是少见得很。
秦素在心下思忖着,脑海中似又现出了那张憨厚的脸,与那双光华内敛的眼眸,以及那一身神出鬼没的高绝武技。
她不由弯唇笑了起来,轻声道:“的确,有公孙先生在,这些都不是难事。”
心下放松了些,她便又注意地观察着那妇人,却见那妇人虽是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可她的眼神却有点发飘,看上去有点木呆呆地。
“她这是……怎么了?”秦素便问道。
徐紫柔笑了笑,也不讳言,直截了当地回道:“不瞒殿下,她这是中了我的迷心之术。”
“迷心之术?”秦素挑了挑眉,心头蓦地一动,立时问道:“莫非,昨日那几个给我们作证的宫人,也是……迷心之术?”
“倒也不全是,那长了一张圆脸的本就是我们的人,唯那瘦小的宫人被我施以了此术。”徐紫柔含笑说道,“此乃属下家传之技,传到属下这一代,恰好是第九代。”
说到这里,她便又盈盈笑了起来:“恰好属下在十二鬼将中也是位列第九,这还真是挺巧的。”
她这话说来轻松,可秦素却直听得心潮起伏。
桓子澄手中的力量可真是不得了,徐紫柔不过是十二鬼将中倒着数的,竟也有这样的本事,那些宗师们又是何等情形,简直不敢想象。
“真真神技也。”秦素止不住发出了感叹。
徐紫柔闻言,连忙将手摇了摇,轻声道:“殿下太过奖了,属下不敢当。”说着她的面上便有了一个苦笑:“殿下也别把这迷心之术瞧得太厉害了,这也是要看人的。若是意志坚定之人,迷心之术对他们根本起不了作用,比如……像我家主公那样的,属下的迷心之术就全无施展余地。”
“哦?”秦素颇为诧异:“原来这也是分人的。”
“是的,殿下”徐紫柔说道,面上的苦笑又加深了些:“虽则此乃我家传之法,但公允地说,这迷心之术其实颇有些鸡肋,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只消他心志坚定,便不会受我影响。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法子倒是挺有效的。我能够暂时改变他们的记忆,或是让他们说出心里的秘密等等,若是拷问个人犯什么的,却也管用。”
秦素沉吟地点了点头,心头微微一动,问道:“这法子一旦起效,是一直有效呢,还是有时间上的限制?”
徐紫柔面上便浮起了一个赞叹的笑,柔声道:“殿下真真是聪颖,这话却是说到了点子上。说起来,举凡中了这迷心之术的人,短则一两个时辰,长则一两日,渐渐地便也能清醒过来了。不过殿下放心,昨日那小宫人我会不断地向她施以此法,目前这一段时间之内是无事的。”
“一切有劳你了。”秦素诚心诚意地说道,心下对桓子澄委实是服气的。
瞧瞧人家这手下,那可真是能人倍出啊。
第894章 博南窦
徐紫柔闻言,连忙起身道了几声“不敢”,复又坐下,轻声道:“殿下还是先问话吧,毕竟时间有限。”说着又向拿下巴点了点那个妇人,弯眸笑道:“只消殿下有问,她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会有半字假话。”
秦素点了点头,仔细地端详了那妇人一会儿。
就在她们说话之时,那妇人一直面无表情地站着,此前因她容貌普通,这种异样便也不引人注目,如今备细观瞧,秦素才发觉她果然像是有点痴痴呆呆地,人说话她也不理。
“她怎么……生得这般模样?”秦素不由问道,面上含着几许疑惑,“依我想来,她应当不是这般长相的。”
徐紫柔闻言,立时一拍额头:“哎呀,属下一时却是忘了,她易了容。殿下稍等。”
一面说着话儿,她一面便走到那妇人跟前,也不知鼓捣了些什么,当她移开身形时,那妇人已然换了一副长相,却是长眉杏眼、琼鼻樱唇,却是个挺标致的美人儿。
“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徐紫柔说道,“只她是个生面孔,那些金御卫可不容易糊弄,我便将她改成了我那边一个管事妪的模样。”
“原来你还擅易容,你会的可真多。”秦素感慨了一句。
这易容术生生改变了此妇相貌,前后判若两人,委实神奇。
徐紫柔便谦道:“易容只是小道,属下技艺不精,让殿下见笑了。”顿了顿又道:“殿下只管问话便是,她除了偶尔会有些情绪上的反应外,绝不会不回答殿下的问题的。”
“我知道了。”秦素说道,将身子坐直了些。
那厢徐紫柔亦不再说话,躬了躬身,便行至屏风旁的一张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她这是让出地方,方便秦素问话。
秦素笑着向她点了点头,便凝目看向了那妇人,启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妇人一脸木然,平平地回道:“我叫窦玉笺。”
颇好听的声音,绵柔温软,还带着几分南方的口音。
“你是哪里人士?家族来历如何?家中还有什么人?”秦素再度问道,一双眼睛紧紧地凝在她身上。
听得此问,窦玉笺木然的脸上,不期然地便有了一丝沉黯。
她微微垂下了头,语声仍旧很是平板地说道:“我家祖籍博南,原是当地大族,只是后来遭了天灾,没落了。我父亲这一枝便迁到了青州居住。家中除了父亲母亲之外,还有兄弟姊妹共五人。”
秦素微微点头,又问:“你兄弟姊妹是怎么排行的?你在家行几?”
听得此问,窦玉笺的脸上,便又有了些许回忆的神情,随后便叹了口气,说道:“我家是男女一同序齿的,我在家行三,上头有一兄一姊,下头还有两个弟弟。”
秦素若有所思看了她一会,蓦地问:“你与左思旷,是怎么认识的?”
乍然听得“左思旷”三字,窦玉笺的面上,便浮起了一个温柔的表情。
然而很快地,这柔情便又被悲伤所取代,随后,秦素便惊奇地发现,她的眼圈儿居然红了。
“我与左郎,本有婚约在身。”窦玉笺的语声极尽温柔,眼中的悲伤却又极浓:“当年左家与窦家也算交好,我与左郎虽只见过几面,但左郎与我,却是……两情相悦。我父亲有意将我许配予左郎,左丞尉与左夫人……也有这个意思,于是两下里便互换了信物。因彼时左郎还要准备县议,两家便约定了,待左郎过了县议之后,便开始筹备婚事。”
秦素前些时候也在调查此事,知道她说的左丞尉,应该是指左思旷的父亲。当年他老人家便任着丞尉一职。
丞尉就只是个八品的小官儿罢了,也难怪彼时的左家会与窦家议亲。
“那后来呢?”秦素轻声问道。
此刻的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纵然之窦玉笺说的也不过就是十来年前的事儿,可她却总觉得,像是在听一段遥远的旧事。
听了秦素的问话,窦玉笺面上的温柔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恨,或者说是极度痛苦的神情。
然而,她说话语声却仍旧是平的,就像是在说着旁人的故事:“后来,左郎过了县议,得了极好的评语。可是,那个时候,左丞尉却突然与秦家走得很近,左郎与我的亲事便搁置了下来。只是,我却一点都没想到这婚事是出了问题,只一心在家中待嫁,将那玄鸟的喜服……也绣了大半。”
言至此节,她的眼圈又红了,盈盈水光蕴满明眸,然她的眼珠子却是直的,动也不动,定定地看着前方,木然说道:“后来就到了那年的上巳,我长姊那时候已经嫁去孙家,做了孙氏的宗妇。那日过节,她难得回了趟母家,便说带我去水边祓除,又道要带我去吃一种很好吃的汤饼。我原不想去的,只那日左夫人来做客,一个劲儿地劝我出门走走。我想着,总有一日我要称她一声舅姑,不忍拂她好意,便应下了长姊。”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便开始流泪,那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滑过面庞,她也不去擦拭,就这样挂着满脸的泪水,继续道:“去到河边之后,长姊先带我祓除,随后便与我同乘一车,去吃汤饼。可谁想那车子却是越走越偏,我们先还没察觉,待发觉不对时,才看清,那驾车的驭夫,根本就不是窦家车夫。我与长姊,却是被一伙儿强人……给掳了去……”
她忽然便哽住了,面色极为痛苦,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唯眼泪汩汩而流,长眉紧蹙着,一脸凄绝。
秦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声问:“后来如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