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5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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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处,她便伸手指向了西边的天空,说道:“你瞧那里有朵云,行得极快,那便是大雨之兆,这雨且有得下呢,没准儿得下到天黑。”
听得此言,秦家姊妹倒没什么,那江十一却是张大了眼睛,仰着脑袋往天上瞧了瞧,却也没见有什么行云,于是她便看向了秦彦贞,一脸地怀疑:“四娘怎么知道这雨不会停?哪里有行云?莫非你会观天相?”
“略知一二。”秦彦贞并未否认,且态度仍旧是平素的徐徐淡然,拂了拂衣袖道:“夫子教过一些,皮毛罢了。”
听了这话,江十一倒是大大地诧异起来,上下打量了秦彦贞好几眼,面上疑色更甚:“你们秦家族学还教这些?且小娘子也入学么?”
通常也只有那些大族的女郎才有入族学的可能,一般的家族却是既无财力、亦乏人力,能办一所给郎君们就学的族学,就已经算是很了不得的了。
秦彦贞便向江十一笑了笑,道:“我们倒不必入馆就学,只是夫子会布置下书和题目,每一旬考校一回罢了,松散得很,比不得冠族族学的。”
这话若经由旁人说来,怕是会有几分酸气,然秦彦贞说起时,语气却是平常得很,叫人一听就知道,她谦是真谦,赞也是真赞,其中绝无半点虚假。
听了她的话,江十一的面上便现出了一个浅笑,没再说什么,心下对这位秦家四娘倒是颇有好感,只觉得她的态度不疾不徐、不亲不疏,让人很舒服。
“原来秦家族学竟还教这些?真真是长见识了。”薛六娘此时便笑道,又问:“不知尊府坐馆的夫子是哪一位?”
“是一位姓陶的夫子,名讳上若下晦,乃是我们姊妹的师尊。”秦彦婉回道,一面便看向了仍旧跪在地上的卞女监,柔声道:“你且起来罢,咱们还是继续赶路要紧。”
众女这才发觉,那个卞女监已然在地上跪了好些时候了。
薛六娘便笑着摇了摇头:“我都说了叫你起来,你还跪着作甚。方才也不过是闲话罢了,你放心,我不会计较这些的,更不会告诉长兄的。”
听得此言,卞女监立时心下大松,唯唯应着爬了起来,再也不复方才的耀武扬威。
“那花园还有多久才能走到?”江十一便问道。
卞女监忙恭声道:“回女郎的话,花园离得还远,还得再走上一会儿。”她现在的语气跟方才大不相同,说话时也躬着身子,态度极为谦卑:“几位女郎若是累了,可以先歇一歇。”
看起来,这位卞女监也并非天生冷硬,还是能够好生说话的。
薛六娘左右看了看,见那六名健妇仍旧守在一旁,一个个面无表情,如石像一般,她便笑问:“我们自去折花也就罢了,用不着这么多人跟着,这几位可否请回?”
那些宫人并不说话,就像没听见似的,卞女监便陪笑道:“好教女郎知晓,这几位不是通光殿的宫人,她们乃是从广明宫来的,是容华夫人向施大监借来的人手。”
“原来如此。”薛六娘微微颔首,面上神色未动:“那就走吧,早些去也好早些回来。”
众女也皆是这个心思,那卞女监自是无有不从,便仍旧在前引路,于是众人便又继续往前走,那厢江十一便与薛六娘、秦彦贞攀谈了起来。
说起来,此前在“论试”的比试中,她只拿了第三名,输予了薛六娘与秦彦贞,她这心里还有点不服气。只方才见薛六娘三言两语就降伏了那个浑身是刺儿的女监,她这心气才算平了些,如今又见秦彦贞学识颇广,心下倒也起了结交之意。
有了她们三人说话,这接下来的一路便显得热闹了些,只是,那游廊却是极长,走了一截,又是一截,竟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大约又走了半炷香的样子,秦彦婉便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往四下里看了看,说道:“这条路……像是有些不对。”
众女闻言,俱也停步四望,秦彦棠此时也抬头往周遭看了一会,恬丽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赞同的表情:“确实,这个方向错了。”
薛六娘与江十一皆不明就里,两个人四下打量着,却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此时,秦彦婉便提声问向了卞女监:“借问一声儿,这条路到底是通往哪里的?我记得牵风园的花园应当并不在这个方位。”
第848章 陈惠姑
卞女监回过头来,恭恭敬敬地道:“我们并不是要去牵风园的花园,而是要前往玉露殿的花园。那玉露殿旁边有一座很精致的小花园,里头花木极多,容华夫人的意思是叫女郎们去那里摘花儿。”
“玉露殿?那不到皇城里头去了么?”江十一讶然地道,一双明眸长得老大:“怎么摘个花儿还要入皇城?这又是什么道理?”
薛六娘此时亦是面带疑色,问道:“十一娘这话说得是,不就是摘花儿么,何必往皇城里跑?我们又没有宫牌,进去了岂不是逾制?”说着她便往四下里瞧了瞧,面色越发狐疑:“还有,既说是去皇城,怎么我没见着守门的兵卫?皇城门又在何处?”
卞女监便恭声道:“回女郎的话,从这条曲廊走出去,便有一道角门,正连着外皇城的城墙,从那里出入皇城很是方便。而那个角门离着玉露殿也并不奶远,容华夫人早先也交代过了,角门上的人不会拦着的。”
她说到这里便指了指那六名健妇,解释地道:“至于宫牌,她们几个还有我都带着宫牌,有了这宫牌便可将女郎们带进皇城,里头不会有人查问的,女郎们放心便是。”
这解释可谓合情合理,薛六娘与江十一对视了一眼,一旁的秦氏三姊妹则都没说话。
她们是从青州来的,对于这禁宫的规矩并不通晓,薛、江二人显然比她们更懂一些。
江十一此时便咬着嘴唇沉吟,薛六娘往左右看了看,笑着问道:“容华夫人特意从广明宫借来这些人手,就是为了替我们带着宫牌的么?”
那些宫人仍旧一言不发,宛如死物,卞女监便陪笑道:“女郎恕罪,容华夫人这也是怕在宫里出什么事儿,所以才借来了这些广明宫的人手,也好护着女郎们的安危。”
“我要回去。”江十一突然说道,面上的神情很是倨傲,“我江氏之女,无召绝不会擅入皇城。此等无礼行径,我江氏女也断不会……”
“您这话就说错了。”她语声未落,旁边便传来了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众女闻言,俱是一惊,齐齐凝神看去,却见那六个木头人似的宫人之中,有一个似乎是头领模样的中年宫人,正微微抬头看着她们。
她的年纪约在四十左右,容貌尚算秀气,只是颧骨微耸,嘴角两侧有着极深的纹路,因而面相便显得有些刻薄。此外,她看人的视线也是平的,但却并不像卞女监那样得意溢于言表,而是一脸的公事公办,态度虽不冷硬,却比卞女监显得有底气得多。
“容华夫人请你们帮忙,这便是有召,有召而不应,这又是哪里的规矩?”那中年宫人继续说道,语声毫无起伏:“我素知你们冠族家里规矩大些,却不知,这冠族的规矩,是不是也大过了宫里的规矩?”
她语声方落,江十一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这中年宫人的话,委实诛心。这已经不是在拿着容华夫人的势来压人了,这是在拿着皇族之势,向士族逞威。
曲廊之中安静了下来,远处雷声隐隐,与四周的雨声交织着,越发衬出了这里的压抑。
那中年宫人说罢了这番话,便抬手掸了掸衣袖,淡然地道:“为免薛家女郎动问,我便自己说出来罢。我姓陈,叫陈惠姑,于广明宫主院任着书令一职。我祖籍武原,本是庶民,早在三十年前我全家就都死绝了,也没有郡望故里,望薛家女郎就不要再问了,因为问也问不出更多的东西来。”
仍旧是平板的语声,态度也不能说不敬,然而这陈惠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告诉薛六娘,她没有软肋,也不怕薛家人的事后报复。
换言之,薛六娘此前用来对付卞女监的办法,于她却是无用的。
曲廊之中越发地寂静,那雨势已是越来越大,轰隆隆击于廊顶,仿佛要倾天覆地一般,满世界只剩下了白茫茫的雨雾,再也瞧不清周遭的景象。
“卞女监,走罢,再晚可就来不及了。”陈惠姑淡声说道。
分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听在众女耳中,却有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压迫感。
那卞女监此刻已是吓得噤若寒蝉,应了一声,又怯怯地看了看旁边的薛六娘。
薛六娘面带沉吟,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陈惠姑,一言不发,秦氏三姊妹也始终保持着沉默。唯有江十一,苍白的脸上双眼发红,死死地咬着嘴唇。
今日所受之辱,实是她平生再不曾尝过的。而这种因势不如人便被压得死死的感觉,亦是她头一次领略。
大片的雨雾被风吹进廊下,青砖地上湿漉漉地,长廊两侧的垂檐之下,雨丝已然连成了片。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却是再不闻有人说话。
约莫半盏茶之后,长廊终于走到了尽头,一道精致的朱漆小门,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从这里出去再往前走一段,就到地方了。”卞女监指着那小门说道,语气中有着几分如释重负。
薛六娘仍旧是方才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几个宫人此时便都打起了青布油伞,替众女遮挡着大雨,一众人等步入了雨幕之中。
进入角门的过程十分顺利,那守门的是个年老的宫人,粗粗验过腰牌,便把她们都放了进去。
那角门开在一条夹道的中间,道路两侧高墙耸立,中径窄细,仅够两人并行。
到得此处,那卞女监便向陈惠姑陪笑道:“这里我不熟,请陈书令带路吧。”
陈惠姑也不说话,点了点头,举着伞便往前走去,而剩下的宫人则每人带着一个女郎,撑伞跟在她的身后,一行人继续沉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