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5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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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不怕被秦素派来的人抓个正着?
明知前途险恶,却执意前行,那么,他就一定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或者说,他有着绝对的自信,可以在上京藏身。
确实古怪。
“殿下有什么头绪么?”沉思了一会后,阿忍便轻声问道。
秦素便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也想不出原因来,只是觉得,他此举,必有深意。”
说话间,她便将手按向了额角。
那个模糊的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根本没抓住,只隐约觉得,寂明回上京的理由,她应该是知道的。
两个人再度沉默了下来,秦素信手拈起几粒糕点,丢进了池中。
“殿下,殿下。”远处忽然传来了呼唤声,惊醒了池边二人。
秦素回首看去,却见白芳华带着几个小宫人,自柳荫下急急行来,看起来甚是匆忙。
“见过白女监。”一见她来,阿忍当先上前几步,远远地便屈身行礼。
她不过是个异国杂耍艺者罢了,比白芳华不知矮了多少级,见了她自是要行礼。
好在白芳华是个有眼色的,知道这个异国女艺者很受秦素宠爱,此时自不敢怠慢,隔了老远便笑吟吟还了半礼,复又笑道:“原来你们来这里了,倒叫我好找。”
秦素闲闲而立,直到白芳华领着众人走近了,方笑问:“白女监这是做什么来了?如何走得这样急?”
白芳华忙赔笑道:“殿下恕罪,我是来请殿下回去量衣裳的。那绣娘已然等在永寿殿了。”她说着便堆出满脸的笑来,轻声道:“我知道殿下不喜欢这些,只是,青莲宴就要开了,那青莲宴一开就是三日,殿下也住在牵风园,很该多置几身儿衣裳替换着穿,这也是陛下之前就吩咐过的。”
原来是这件事儿。
秦素立时了然,一时间倒是颇为感慨。
前世时,她接触青莲宴尚在近十年之后,而这一世,这个时间却提前了这么久,久到她都没意识到,青莲宴即将召开了。
事实上,在这个盛夏时节,整个大都,或者说整个大陈,但凡有些脸面的且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家族,无不在为着青莲宴而忙碌着,德胜门大街上最著名的几家衣饰、香料以及水粉铺子,那门槛儿都险些被人踏破了。
今年乃是青莲宴大宴之年,众才女们是要在宴上决出胜负来的,此刻的大都城可谓人心浮动、暗潮汹涌。那些冠族名门差不多都拿到花笺了,而剩下的那少量花笺,则正在被一股股暗中的力量撕扯着、争夺着,简直不亚于一场战争。
便在秦素量衣裳的当儿,大都城外亦有不少收到花笺的外地才女,乘着车、骑着马,奔行在通往荣耀与显赫的路上。
对于那些小族女子而言,通过青莲宴一举成名,进而登高凌绝顶,是她们改变命运最光明正大、也是最耀眼闪亮的一条路。而将于六月二十八日举办的青莲宴,便是打开了通往高处的一扇门。
这样的一个机会,任是谁也不会轻易放过。
第833章 愿服输
接下来的那一段日子里,大都各士族的家中着实是出了不少事,而这些宫外的纷纷扰扰,或多或少也能传进宫中,为这宫中寂寞的日子添了些许热闹。
秦素自然也听到了不少这方面的传闻。在这短短的二十余日间,各个家族之中发生的落水的、吃坏肚子的、摔伤手脚乃至于毁容的事件,简直层出不穷。
看得出,为了这一纸花笺,那些女孩子们也是使尽浑身解数,斗得堪称激烈。
便在这看不见的、同时却也不乏血腥的争斗之间,青莲宴开宴的日子,终于到了。
六月二十八日一大早,通往皇城的德胜门大街,便挤满了人。
女人。
老的、中的丑的、俊的肥的、瘦的……各色各样的女人们挤满了街道两旁,一个个引颈瞧着大路,就连那些店铺的窗户眼儿里,也影影绰绰地透出女子的玉簪和金钗来。
青莲宴开宴之日,向来便是大都女子们的节日。因为,这一天,有美郎君可看。
这还不是坐在车里的郎君们,只能凭运气偶尔瞧一两眼,在这一日,这些郎君们可有一多半儿是要骑马的。
各士族中的女郎参加青莲宴,必须要有人护送。而这种场合,父亲或其他长辈出场,显然是不大合适的,于是,女郎们的兄弟们便齐齐阵,骑在高头大马,至不济也要骑一匹毛色油亮的青驴,昂昂然驰过宽敞的德胜门大街,驰过清亮的金水桥畔,送姊妹们去皇城赴宴。
你说说看,这样一场天大的热闹,大都的老、中、小娘子们又怎么会放过?
于是乎,一大清早的,那街道两旁便如来了一万群鸭子,哪儿哪儿都塞满了女人,那满街的香风几乎能把人熏晕过去,而人群中时不时响起的吸气声、嬉笑声甚或是某些豪放女的大胆品评之声,亦令这场热闹带有了鲜明的大都色彩。
“快看,是薛大郎!”人群中不知是谁又叫了一声。
刹时间,满街的眼睛便都投向了一张精致的锦幄马车,那车旁骑着白马、容色疏冷、一身灰袍如淡云翻卷的郎君,正是铁面郎君薛允衍。
“果然好生俊俏,堪称绝品!”有豪放女大胆地品评,得来周遭的一片附和,更有些举止出格儿的小娘子,将手中的香巾子、香包儿、珠钏儿也掷了出去,一时间满大街都是飞舞的女子微物,像是落了一场疾雪也似。
那守在道路两旁的官署衙役,此时已是如临大敌,一个个敏捷而熟练地举起早就备好的大号盾牌,来回格挡着这些飞来之物,一个个身手之矫健、动作之迅速,浑似在战场以盾牌挡住敌军流矢。
而那些香包儿、香巾子则终究不曾落于美男身,或委落尘埃,又或者反甩在别的女子身,惹来阵阵轰笑。
这也是每年的惯例了。
对于大都城的兵卫而言,青莲宴开宴之日,便是他们繁忙之时,他们必须眼也不眨地盯牢这些女人们,防止她们发疯。往年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为了个好看的郎君,这些女人们真能撕打起来,尤其是青莲大宴之年,简直就是灾难,实是令这些兵卫叫苦不迭。
好在,今年的女人们疯得还不算厉害,眼见得东西没抛出去,她们也就笑骂了几句,旋即便又有人问了出来:“怎么不见薛二郎?”
此言一出,瞬间便引起了更多的共鸣,大街立时响起一片参差不齐的声音。
有那惋惜的便叹息道:“哎呀,薛二郎竟是没来么?真是好生可惜。”
亦有人觉得无所谓,咂嘴道:“啧,我怎么觉得薛大郎也很俊啊,实是比薛二郎还好看。”
这话立时引发强烈的不满,更多的女子异口同声地道:“胡说,薛二郎比薛大郎俊得多!”
于是,又是一街的嬉笑之声。
每逢这种时候,走在街的郎君们多少都会有些不自在,就算涵养功夫再好,被这样多的娘子们评头论足,那心里也不是没感觉的。
而薛允衍,却是面无异色。
他此刻的神情,与他立在朝堂的神情一般,别无二致。除了偶尔会抬手按向眉心之外,他看去淡然得就像这满街的人都不存在。
缩在车里的薛允衡挑着一角帘子,偷眼向外瞄着,随后便闷着嗓子低笑:“愿赌服输。长兄这回真真辛苦。”
正坐在旁边看书的薛六娘闻言,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她生得一张圆润的脸蛋儿,额头光洁饱满,粉颊含春、墨眉如画,杏眸中似掬着一捧水,容颜很是娇艳。
此刻,那双杏眼里带着几分戏谑,忽尔便弯了起来,随即便是一把清柔的声音响起:“既然长兄打赌输予了二兄,不仅要单骑在外送我入宫,还要去帮二兄做好些事儿,那长兄欠下小十一、小十二和小十三他们的债,则只好由二兄来代还了。”
一闻此言,薛允衡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将车帘子向下一撂,摇头连声道:“这可不行,万万不行。我可没那个闲功夫陪那群小萝卜头……”
“反正二兄在家也没事儿,又不读书又不写字的,倒不如陪弟弟妹妹们玩儿,还能替母亲省些烦恼。”薛六娘闲闲地道,复又垂眸去看书,全不知她这话说得有多伤人。
薛允衡一脸哀怨地看着她。
他也就是最近心思多了些,无心读书,时常坐在书房发呆罢了,怎么被薛六娘一说,就成了无所事事了?
还有,他家的妹妹弟弟们,为什么全都一边儿倒地向着薛允衍?
他薛二郎也是阿兄好不好?
纵然平素他不喜欢陪他们玩儿,可他们也不能这么不尊重他啊。
“二兄有这功夫盯着小妹猛瞧,倒不如想想回去后该怎么应付那群小萝卜头儿。”薛六娘漫声说道,又翻了一页书。
那一刻,她的神情举止乃至于眉梢挑起的弧度,与薛允衍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834章 且着棋
见此情形,薛允衡便将头摇了又摇,叹道:“六妹妹,不是我说你,你学谁不好?为何偏要学长兄?小娘子家家的瞧着却老成得很,不好,不好。”
薛六娘淡定地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地道:“不学长兄那我学谁?难道学二兄整天对着镜子抖衣袖?”
薛允衡被噎得险些没喘上气来,将手指了她半晌,却终是无力地缩了回去:“罢罢罢,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被长兄收买了去。这都多少年了,我也就前两日才赢了他这一回,你们就全都跑来打抱不平了。”
这话说得薛六娘忍不住笑,拿袖子掩了口,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儿:“黛眉儿上回不许你吃她的糖,可见是真生气了。以往黛眉儿最是大方的。”
薛允衡便苦笑着摇头:“你还说小十一,小十三昨儿还气鼓鼓地跑到我房里来,叫我把上回的雪兔儿灯还给她,那灯是她自己放在我那里的,这时候倒想起来要回去了,简直是……”
他说不下去了,唯摇头叹气,薛六娘却是越发忍俊不禁,便连跟在车旁听着他们对话的薛允衍,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