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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折锦春-第5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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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知晓一升上等谷子要一户贫苦人家一个月的开销之后,秦彦昭等人便不大挑吃拣穿了,也晓得体恤府中下人了,看事情的态度与视野也与以往大不一样,仅从这几点来看,陶夫子果然将教和育人都做得极好。
  听说秦彦昭要多耽搁几天,秦彦婉已是习以为常,只向陶娟打招呼:“我二兄有衣裳包袱在此,有劳陶娘子替我盯着阿礼,别叫他偷懒儿。”说着又去叮嘱阿礼:“我知道你们自来喜欢到处疯跑的,我也不管你们,只有一样,别撺掇着我二兄也一块儿乱跑就成了。”
  那阿礼今年十二岁,倒是个心中有数的,闻言连声应是,便被秦彦婉遣了下去。
  这厢陶娟仍旧陪着秦彦婉出门,两下里在阶下作别,又约定了再聚之日,秦彦婉便上了马车,不一时便转出了巷口。
  出了巷口,便是城西最热闹的坊市,采蓝与采绿皆跟上了车,采蓝便拿了温水打湿细布巾子,拧干了给秦彦婉拭面,一面便笑问:“女郎前两日不是说要买些笔墨的么?要不要去德胜门大街瞧瞧?”
  秦彦婉闭着眼睛由着她拭面,懒懒地道:“罢了,那地方人太多,这天气又热得很,我是不爱去的。还是去福寿大街吧,那里离家近些。”
  采蓝与采绿皆应是,马车便在前头路口调了个头,转去了通往福寿大街的一条窄巷。
  秦彦婉净过了头脸儿,便坐在细蔑锦垫上闭目养神,今日她起得比往常都早些,此刻却是有些困倦。
  那马车一摇一晃地,走得不疾不徐,她这厢正自觉得倦意袭来,蓦地车身剧烈地一震。
  这一下来得突然,秦彦婉猝不及防,整个人朝前栽去。好在采蓝反应快,合身上前护住了她,她才没一头撞向车板。
  采绿直吓得脸色都变了,上前迭声问:“女郎可摔着了不曾?”一面又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地瞧。
  秦彦婉倒是面无异色,只摇头道,“我无事的,虚惊一场罢了。”
  此时,马车已是停住了,采蓝便沉着脸,掀开半幅车帘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停了车?”
  那车夫乃是秦家老宅跟来的,名叫阿胜,当年秦素从连云镇回去青州,就是他驭的车。此时他一面将车停稳了,一面便指着前方道:“我们的车跟人家的车对上了。”
  说着他又伸长脖子往前头看,说道:“前头像是出了什么事儿,人都往前头去了。”
  采蓝也现了,大批的行人都在往前头跑,还隐约听见有人说什么“打架了”之类的话。
  她沉吟了一会,便招手唤来一个健壮的仆妇:“你去瞧瞧前头有什么事儿?”
  那仆妇忙忙地去了,阿胜便悄声儿问:“现在怎么办?对面的车子像是要退回来,我们让道儿么?”
  采蓝尚未说话,秦彦婉便在车中道:“既是前头堵住了,便另寻别路走罢。我们先让出道儿来再说。”
  阿胜应了个是,正待驭马调头,忽听得“得得”蹄声脆响,却是对面跟车的侍卫驰了过来,隔了老远便打招呼:“对不住,可否请贵府马车让一让?前头有人打架,路走不通了,我们也是从前面退回来的。”
  这人操一口标准的大都话,身形矫健、眼神锐利,身上的衣着虽不华贵,但精气神儿却很不一般,似是哪个大族家中的侍卫。
  阿胜自不敢托大,连忙客气地道:“我们这就掉头,请尊府马车稍等片刻。”
  那人抬眼往秦家马车的方向扫了扫,目中似有精光闪过,也不多话,略一揖手便打马回去了。
  采蓝此时已然缩回了车中,将车帘也放下了,压着声音对秦彦婉道:“对面的车子来头似是不小,那几个侍卫瞧着十分精干。”
  秦彦婉正端着茶盏喝茶,闻言便盈盈一笑:“大都乃是大陈府,是全大陈最繁华富贵之处,七大姓、三十二小姓再加上其他名门望族,或根植于大都、或在大都买了宅子,所谓名门云集、望族成堆,说得就是大都,那城东地界儿都快住不下了,有好些都移去我们住着的城南。如今,我们也就是偶尔与这些大族车马路遇罢了,实属平常,你也不必大惊小怪。”
  采蓝的眉头却还是蹙着,一脸忧心:“到底我们差点儿也和人家的车撞上了,我就是有点担心罢了。”


第825章 白衣郎
  这也并非采蓝经不得事,而是她委实是被那些所谓大族给吓得怕了。
  当年在青州时,汉安乡侯便因为官爵在身而成为一方豪强,秦家被压得几乎抬不起头。
  如今汉安乡侯虽然覆灭了,但他们当年的种种恶行,却给采蓝等一众仆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此时见对面的车子是大族来的,便生怕被人欺负了去。
  见她面色微白,秦彦婉便拍了拍她的手,温声宽慰她:“这里可不是青州,青州那地方,由得一家独大,众人敢怒而不敢言。此处却是大姓云集,哪一姓拿出来都能往上数个百八十年。所谓人多眼杂,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势再大、名头再响,但凡有一点行差踏错,别人的口水也能淹死你。”
  她语声款款,不疾不徐,却是陈清了其中道理。
  这般淡定的态度,到底让采蓝心下略安,于是便强笑道:“我这是被吓怕了,女郎勿怪。”
  秦彦婉深知她想到了什么,就连秦彦婉自己,偶尔午夜梦回时亦时常心有余悸,更遑论这些命不由己的家奴了。
  她安慰地再拍了拍采蓝的手,便命采绿:“给采蓝也倒盏茶罢,叫她缓一缓。”
  采绿忙上前倒茶,采蓝又哪里敢去喝,只坚辞不受。
  此时,那跑去前头探情况的仆妇已然回转了,抹着汗在车外禀报道:“前头是两群泼皮打架,堵了好些人,只怕一时半会儿是结不了的。”
  采绿命她下去了,向秦彦婉道:“果然女郎有先见之明,咱们调头还是对的。”
  秦彦婉便笑了笑,正欲说话,忽听那车外传来了阿胜的声音:“女郎,对面的侍卫才传了话,说是他家郎君要过来向女郎道谢。”
  秦彦婉一惊,剪水瞳中瞬间划过了讶色。
  对面的郎君分明乃是大贵之人,却是何其知礼?
  她一时间倒有些踌躇,沉吟未语。
  采蓝的面色却又有些苍白起来,采绿倒是还好,只上前轻声问:“女郎,该怎么回话?”
  秦彦婉侧想了想,淡然地道:“不必你回话了,我自下车去吧,总不好失了礼数。”
  人家都说了要道谢,她也不能连面儿都不露,那也太失礼了。
  采绿应了个是,那厢采蓝也终是按下了心神,仍旧白着一张脸,快手快脚地替秦彦婉戴上了幂篱,将她扶下了车。
  此时,秦府的马车已然调过了车头,而那户大族人家的马车便在他们身后。
  秦彦婉下得车来,回身看去,透过浅白的软罗素纱,便见对面行来一人,白衣胜雪、墨长眸,竟是一位生得极俊美的郎君。
  秦彦婉幂篱下的脸,一瞬间有些色变。
  那一刻,她眼中看见的,不是对方的俊颜与风姿,而是……那位郎君腰畔的玉珮。
  那是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玉,打磨得圆润光滑,上头的系绳与下头的流苏皆是名贵的云丝织就。
  这位郎君,绝对不凡。
  秦彦婉心下微凛,扶着采蓝款步上前,抢先屈身行礼:“青州秦氏二娘,见过郎君。”
  青州秦氏在大都城大约只能算是小姓中的小姓,秦彦婉先行见礼,亦是礼数使然。
  那位郎君立时揖手还礼:“廪丘薛氏薛允衡,见过女郎。”
  清悦的语声仿佛春风拂面,那一身风仪更是极之秀朗,直将这满街的夏景换作了桃花灼灼。
  秦彦婉提起的心瞬间便往下放了放,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廪丘薛二郎。
  怪不得这通身的气派如此不凡,七姓之一的郎君,那的确不是常人可比的。
  她心中如此作想着,再度折腰行礼,薛允衡亦谨守着礼数,揖手还礼。两个人于盛夏的街头互问安好,又皆是一身的白衣,男的大袖飘摆、女的裙裾翩飞,瞧在旁人眼中,却是再美好不过的一副画卷。
  互通姓氏之后,薛允衡便直起身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秦彦婉,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另一个瘦弱而纤细的身影。
  原来,何鹰真的没看错,这车中坐着的,的确就是她……的姊姊。
  凝目看着前方俏生生的女子,薛允衡的心底深处,忽地涌起了一阵刺痛。
  他这是怎么了?
  只因为听何鹰说那对面的车子是秦家的,看着似是女眷,很可能是秦六娘的某个姊妹,他便急吼吼地下车来要和人家说话。
  他如今已然变成了这样可悲之人么?
  只因为对方与……她,有着些许联系,他便要凑过去多说几句话,就像是希望透过这些微末的联系,从中汲取些什么。
  难道说,这便是所谓的……相思?思之而不得,于是转而想要从旁人身上找到她的一点影子?
  薛允衡的面上,浮起了一丝苦涩
  他从何时起就变成了这样?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心中的刺痛还在一点点地加深着,往昔的画面不住重现,薛允衡茫然地抬起了头。
  天空晴朗,洁白的云絮铺散开来,像是被风吹乱了的白裙。
  他想起她穿着斩衰的模样,柔弱地、纤巧地,立在高大的城墙下,仿佛风吹就倒。
  可后来他却知道,她委实是狡黠与聪慧的,却也是艰难与困厄的。她拼命地用着她的狡黠聪慧,一点点走出了艰难、打碎了困厄。
  他本以为,他只消回回头,就能瞧见那个瘦弱而卑微的小女孩,立在他的身后,纤纤身形如行柳,在他回的每一个瞬间,皆可入目。
  可是,转眼之间,她却已然高高在上,端坐于华贵的宝座上,妆容华丽、美艳绝伦,就算他仰起头来,她也未必瞧得见他。
  从何时起,她与他,便离得这样远了?
  薛允衡面上的苦涩,重又化作了茫然。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最重要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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