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3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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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锦颤着身子伏地而跪,半晌后,方颤抖地道:“女郎说……说……太夫人是个老糊涂,是非不分……”
“够了!”秦彦昭愤而起身,大声喝住了仍要继续往下说的贝锦,复又转向太夫人,双眼瞬间发红,哽咽道:“太祖母,您不用听这些。您是秦家最值得尊敬的长辈,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我自小受太祖母教诲,太祖母就是我心中最好最好的人……”
“呵呵”,他话音未落,旁边便传来了一声冷笑。
秦彦昭红着眼睛看去,却见发出冷笑的正是秦彦雅
见他看了过来,秦彦雅便又冷笑了一声,道:“二兄自小是蜜罐里泡大的,自是觉得太祖母处处都好。”
“那又如何?”秦彦昭毫不示弱地道:“祖慈而孙孝,我自问心无愧便是。”
说到这里,他猛地转向了秦彦柏,怒道:“我只是万万没想到,三弟你居然如此歹毒,竟是暗中与外人勾结,打我秦家女郎的主意。想必是因为姑母有意将你兄妹引去汉安乡侯府,你心有不甘,便将六妹妹推出来挡在前头,为三妹妹消去了隐患。你……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他的面上满是激愤,两只手不停地发抖。
秦彦柏仍旧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地,半个字不回。而最为难得的是,几次三番被人说到身上来,他也没什么戾气,身上的气息仍旧温温润润地,就仿佛坐在学舍里听课也似。
秦素便暗地里啧了一声。
秦彦昭大约是秦家郎君里最沉不住的了,连他的胞弟秦彦直都比他好了许多。
“二兄还是先请坐吧。”秦素说道,语声倒也柔和。
到底这位二兄还算有些良心,也没太笨,看出了秦彦柏这一招的根本用意。
现在秦素已然可以肯定,前世她被人山洞捉奸,一定就是秦彦柏兄妹出的手。
听了秦素的话,秦彦昭面色稍缓,便自坐了下来。
秦素凝神想了想,便向阿臻打了个手势,阿臻便上前将郭妪和贝锦都带了下去。
此刻跪在堂下的,便只剩下了管跟出门的丁嫂子与守门的马娘子了。
她们皆是被临时叫来的,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此时自是吓得面无人色,抖衣而颤。
秦素当先向太夫人行了一礼,方道:“太祖母也请息怒,如今最紧要的不是汉安乡侯府,而是秦家各房该如何重新安置。”
此言一出,太夫人顿时面色微变。
秦素这话点得很明,侯府的亲事就算真成了,也要等到今年秋天。而秦家的当务之急却是:要重新划定各院的分配。
原本两院各有一个老夫人镇着,还算相对平静,如今吴、高二人显然已不能服众,而林氏与钟氏的小心思又太多,仅凭她二人守着秦家,只怕还会生出更多的乱子来。
还有蕉叶居与秦彦雅,这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秦彦雅就算做下了杀人的大事,太夫人也是绝不可能将秦彦雅送官的,这个脸秦家丢不起。
既然不能送官,便只能以族规论处。而秦彦雅的身份却太特殊了,一个处置不慎,也会留下无数隐患。
“唔,你说得很是。”太夫人缓声说道,遂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秦素方才转向了专管跟出门的丁嫂子,和声道:“丁嫂子,我来问你,长姊除了去松烟斋,还会去什么地方?”
丁嫂子哪里敢有半分隐瞒,忙不迭地道:“在三四年前,女郎确实常去松烟斋,也时常会去左家、曾家、程家和萧家走动走动,女郎们往来也很多。”
秦素微微一笑,点头道:“这倒也无甚出奇,都是郡中熟人,自然少不得四处走动。”言至此,她话锋一转,又问:“除了这几处,长姊可去过药铺?”
听得此言,丁嫂子的脸上便露出了些许茫然,道:“药铺么……女郎是从没去过的。女郎平素很讨厌药材,也很讨厌闻药味儿。”
秦素“唔”了一声,看向秦彦雅的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秦彦雅勾了勾唇,端起茶盏慢慢地喝茶:“每日给长兄煎药熬药,天天都是一身的药味儿,想必六妹妹以及诸位弟妹们,是不能领略到这其中的滋味的。从早到晚闻着药材的味道,实是令人作呕,所以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东西便是药。这不也是人之常情么?难道我还该拍手称快,说长兄病得真好可以每天吃药么?”
不知何故,说这些话时,她的语声中有种极为深刻的厌恶,便连神情也有几分扭曲。
秦素倒是没接她的话,只向丁嫂子道:“罢了,你下去吧。”
丁嫂子如蒙大赦,磕了个头便退了下去。
秦素便又转向了守门的马娘子,和声问道:“我且问你,你家女郎是不是时常在夜里外出?”
这问题问得十分古怪,然而,秦彦雅的面色却突然变了。
马娘子早被吓破了胆,此时便伏地颤声道:“回女郎的话,有的,有的,我们女郎确实……确实有时候会在晚上出门儿。”
秦素笑吟吟地看着秦彦雅,调侃地道:“长姊时常夜出居所,我猜,是与人私会罢?”
秦彦雅原本有些阴冷的面色,在听了这话之后,莫名地放松了几分。
“六妹妹这满脑子想的,难道只有这些男盗女!娼!不成?”她冷声说道,将衣袖一拂,满脸的不屑。
她的语意很是龌龊,然秦素却并不以为意,挥了挥手示意马娘子退下,方笑道:“长姊这话,请恕我一个小娘子听不明白。我只知道,长姊每每外出,似乎都是去见一个戴着银面具的女子的,是不是?”
第587章 悚然惊
秦素语声方落,秦彦雅便猛地抬起了头。
那一刻,她看向秦素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怪物,张口便道:“你怎么……”
这三个字说出之后,她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立刻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此时,马娘子已然退出了明间儿,房间里再无旁人,秦素便笑道:“长姊不想说,便表明我猜得无错了。”她的神情越加笃定,含笑道:“我知道长姊每回外出与银面女相会,那银面女都会告诉你一些事,或者交给你一些东西,比如……迷药,再比如……毒药。”
林氏立时轻呼了一声,看向秦彦雅的眼神里,有着十分夸张的惊惧,复又转眸看向了秦素,满面疑惑。
此时,所有人的神情都是悚然中带着不解,投向秦素的视线也多半含了疑问。
秦彦雅抿唇不语,面上的神情似石像一般凝固。
众人皆是如坠雾里,不明白秦素与秦彦雅在打什么哑谜,就连太夫人亦是面含讶色。
这突然间的就又跑出来一个什么银面女,直是闻所未闻。
“什么银面女?”林氏再一次忍不住了,继续作死地出声问道:“六娘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秦素心下早有成算,此时便淡然地道:“这个银面女,便是暗中觊觎我秦家之人,她很可能知道不少秦家秘事,便私下里与长姊勾结,意图从内部瓦解我秦氏,方才那个欧阳嫣然,也与这银面女有来往。”
“竟还有此事?”太夫人耸然动容,看向秦素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六娘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倒也没查到什么,只是猜测而已。”秦素一面说话,一面以眼角余光打量着秦彦雅,见她虽是默然不语,眼神却是闪烁不息,显然对秦素的话极为在意。
此时,钟氏也自忍不住了,问道:“六娘,你这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没弄明白,这个什么银面女,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这些话,直是切中了太夫人等人急于知晓的疑问。
秦素闻言倒也没再隐瞒,便将早就编好的故事说了出来,从寒夜东萱阁外的偶遇开始,一直讲到壶关窑的偷听结束。
自然,秦素不会把自己说出来,更不会将那些如今还不能透露的消息合盘托出。在讲述时,她将所有事情都安在了死去的阿谷身上,只说是阿谷几次偶遇银面女,最后再转述给自己的。
说完这一切之后,秦素又道:“……阿谷也只是凑巧而已,她胆子又小,一直不敢向人说,直到陪我去了白云观,她才跟我透了几句,而后没多久她就死在了地动中,我也没办法再向她打探详细的消息了。因心中存了这些事,我便一直在暗中寻找银面女,只是那时候我人在上京,诸事不便。后来回到了青州,我曾试着往下调查,却终是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时,秦素停顿了片刻,眼风往秦彦雅的身上扫了扫,又续道:“后来西雪亭出事,阿藜等人的死却提醒了我,让我联想到了长姊身上。不瞒叔母说,阿藜等人的死因我私下调查过,她们应当是中了毒。那时我就觉得,长姊就算再有本事,也没法子弄到这种毒药。不过为稳妥起见,我方才还是问了跟出门的丁嫂子,结果她说长姊最讨厌药材,而长姊自己也承认了这一点,于是,长姊自己配制毒药的可能性便排除了。那么,剩下的一种可能性便是,有人暗中给了长姊毒药,由此我便想到了那个神秘的银面女,所以方才我才会出言使诈,而从长姊的反应来看,我猜得应是无错,长姊与银面女之间,必有勾连。”
条理清晰的说完了这番话,秦素便端起茶盏喝了口茶,一脸的云淡风轻。
原本秦素初初说起银面女人时,太夫人还以为这是秦素编出来的吓唬人的,可是,此时再回想秦彦雅方才的话语和态度,太夫人便发现,她的猜测有误。
秦家,很可能真有人暗中盯着。
在那一刻,太夫人忽然便想起了秦世章的死,手心里已是渗出了潮汗。
他们秦家,难道真的曾经得罪过什么人不成?
此时的太夫人,已经再也没功夫去想旁的了,她心中所有的怨恨与愤怒,全都化作了惊惧。
如果秦家真的被什么人暗中盯着,那可是远比骨肉相杀还要恐怖的事。
沉吟了好一会后,太夫人看向了秦素,面容格外凝重,问道:“六娘便只查到了这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