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2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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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美啊,只可惜红颜薄命。不过,这也不能说是你命不好,到得我们手上,你也算躲过了‘霜河之罪’,没准儿还能少受些折辱。而你要去的那个地方,虽然鲜少有人能活下命来,也总要比卖官伎好上了一些,说不得往后你也能得着个贵人青眼呢……”她似乎很爱说话,一面絮絮地说着,一面那手指又在秦素的脸上与身上各处留连,仿若眼前的女子只是一具人偶玩物,可以由得她随意把玩。
又喃喃地说了好一会的话后,黑衣女子终于停了声音,伸出两手分别按在了秦素两侧的肩头。
看这样子,她是打算将秦素搬起来倒扛在肩上。虽是看起来身材瘦小,但从这黑衣女子的动作来看,她应该很有把子力气。
两只纤细然而却又极为有力的手,将对面那副瘦弱的肩膀用力地握住,正待力掀起。
便在这一刹,躺着的秦素,蓦地睁开了眼睛。
手腕一翻,乌光一闪,漆黑如墨的利刃,飞快而又无声地往前刺去。
黑衣女子大惊,夺手要挡。
然而,她的双手尽皆按在秦素的肩膀处,胸前门户大开,此时夺手已是极难,而不知为什么,她的动作也有些迟缓,像是反应慢了半拍似地。
这间不容之际,哪容得一分一毫的慢?
便在这电光石火间,漆黑而锐利的薄刃,已然平平抵进了她的胸膛。
没有阻滞,毫无停顿。
一刀,直入心脏!
黑衣女子呆住了。
她甚至忘记了完成那个回挡的动作,也忘记了呼痛尖叫,而是不敢置信地低下了头,张大眼睛,看着没入胸前的那柄匕。
漆黑的刀柄,握在一只白嫩的手里,而那只手,很稳定。
黑衣女子将眼睛睁到最大,死死地看着抵在胸前的那只手。
白嫩而柔美的手指,即便握着刀柄,却仍旧骨肉匀停,每一根指节都像是由上好的美玉雕刻而成。
便是这只漂亮的手,稳稳地执着利刃,如同那匕便长在手里一样,那样地自然,那样地顺理成章。
黑衣女子定定地看着这只手,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眼前的这个士族女郎,这个瘦弱柔嫩、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居然一刀便刺中了她的心脏!
这怎么可能!?
黑衣女子用力地眨动着眼睛,似是想要确认眼前的情形到底是真还是梦。
然而,胸口处传来的阵阵凉意,却让她整个人都像是坠进了冰窟。
她抬起头,张着嘴,呆呆地看向秦素。
便在这个瞬间,秦素的另一手飞快伸出,闪电般直直探进黑衣女子微张的口中,并用力抠住了她的喉咙。
“呃……”黑衣女子干呕了一声,呼吸瞬间阻滞,鼻涕眼泪同时往下淌,蒙面的布巾瞬间湿了大半。
她大惊失色,本能地拼命挣扎起来,而直到那时她才惊觉,她居然连一声惊叫都不出了。
她的喉咙被那只无情的手死死抠住,纵然她想尖叫,却也终究徒然。
一种巨大的恐惧,刹那间便攥住了她的心。
要害受创,无法呼救!
只隔了一扇薄薄的舱门,只隔了一层船舱,她只要出一声轻呼,便会有人前来救她。而只消她出一声示警,眼前的女子就会死。
可是,她却半点声音都不出来。
喉咙被一只手死死卡住,那只手上还裹着布,将她的喉咙堵得严严实实地。她觉得呼吸极为困难,本能地张大了鼻孔,用力地吸取着冰冷的空气,再喷出鼻腔,却怎样也不能让她畅快地喘过气来。
咽喉被人堵住的感觉,让她有了种窒息般的痛苦。
鲜血自伤处汩汩而下,顺着黑衣女子的前胸往下流淌,瞬间便浸透了她的黑衣与秦素的青衫,再沿着两个人的衣裳漫向床榻。
黑衣女子微抬着头,斜吊着双眼,以一种恐怖的眼神看向秦素,她的眼睛因窒息而充血,鲜红的眼珠似欲突破眼框。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生了什么。
躺在榻上的这位秦府六娘,根本就没中迷药。
从头到尾,这位秦府六娘都是清醒的。
她清醒地躺在榻上,一手拿着刀,一手裹着布。
专等着杀人!
在那个瞬间,黑衣女子才明白,她上当了。
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疯狂起来。
顾不得胸前的匕与堵住喉咙的手,也顾不得越来越难以为继的呼吸,她蓦地伸出双手,十张簸张、状如鹰爪,狠命掐住了秦素的脖颈。
那一刻,她额头青筋根根凸立,双目暴突,恍若索命的厉鬼,两手死死扼住了秦素的咽喉。
她要与秦素同归于尽!
从黑衣女子的眼神中,秦素读出了这样的情绪。
她心底微哂,右手的匕轻轻一抽,鲜血顿时狂飙而出,喷了她一脸。
而她却根本不为所动,更没去管掐住自己的那双有力的手,而是手起刀落,第二次将匕插进了黑衣女子的胸膛,随后抽出匕,紧接着又是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
她机械而又准确地重复着这套动作,面无表情,眸神冷冰。
玄色的铁刃上,一股又一股的鲜血被带了出来,很快便染红了两个人的衣襟,而黑衣女子掐在秦素脖颈上的手,却终是渐渐变得无力。
她用力张大眼眸,失神地看着秦素,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双冰冷的眸子。
没有躲闪,没有畏惧,没有愤怒,更没有同情与怜悯……什么都没有。
那双眼睛仿若窗外漠然漆黑的夜空,无悲无喜,定定地凝在她的脸上。
第414章 来做事
黑衣女子忽然打了个冷战,喉中“格格”作响,整个人也跟着痉挛似地颤抖了起来。而随后,她的眼神便渐渐涣散,身体无力地往下倒去,呼吸也很快弱极至无。
秦素清晰感地受着她的变化。
她甚至也清晰地知道,对方正在经历些什么。
因为,这样的经历,她也曾有过。
那是死亡的感觉。
身体里的热气飞快地消散,冰冷的巨手握住了整个身心,那种无处可逃的绝望以及一无所有的虚空,自灵魂的深处漫延开去。
直到断气前的一刻,黑衣女子的眼睛仍旧紧紧地盯着秦素。
不甘、震惊、愤怒、哀求、恐惧、绝望……如同黑暗降临前最后的光,秦素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比丰富而又真实的情绪,而最后,这一切终是归于沉寂的永夜。
缓缓地抽出匕,秦素将抠进对方喉间的手也拿了出来,她提前在手上裹了一层厚布,便是为了防止被咬伤。
镇定地将布条拆开,秦素神色淡然地看着这个死不瞑目的女贼,随后,扯开了她面上的布巾。
黑巾之下,是一张圆圆的、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脸,瞧来很是年轻,最多不过十六岁。此时,这张年轻的脸上已然毫无生气,张大的眼睛里一片灰蒙蒙的阴翳。
秦素伸手在黑衣女子的颈侧探了探,确定她已经没有了脉博,鼻息间亦是一片冰冷。
这女贼已经死透了。
秦素长长地呼了口气,将匕收了起来,又盯着那女贼的脸看了好一会,方缓缓阖上了眼睛。
已经很久没有动刀杀人了,她整个人都有点脱力,胸口也闷得疼。
略喘了一会气后,秦素方才鼓起余力,将黑衣女子的手从自己的颈边推去了一旁。
带着浓烈的血腥味道的空气,混和着熏香的味道,一阵阵地涌入秦素的鼻端。
她觉得有点喘不上气来,就像是前世临死之前,被粘稠而冰冷的水波裹住了一般。
她紧紧地闭上双眼,任由自己在那种几乎窒息的感觉里沉浸了片刻,方才睁开眼眸,唇角勾出了一丝冷笑。
隐堂严训的刺杀技巧,她果然一点没忘。
轻轻抚着玄钢匕冰冷的锋刃,秦素忽然对李玄度充满了感激。
若没有他赠予的这柄吹毛断的利刃,甚至,若是没有阿臻从旁相助,秦素又如何能在这样难以得手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便杀死了一个会武技的贼人?
在那个刹那,秦素的心底深处,竟蓦地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
像是暖暖的热流泼洒了出来,又像是火花四处飞溅,直令得她手足颤栗。
她深深地吐纳了好几息,方才压下了心底翻涌的情绪,复又垂下眼眸打量着那黑衣女子的脸。
“你……到底是何人?”秦素自言自语地道,心底里的疑问直如翻江倒海。
为什么贼人里会混进去一个女子?她会不会就是方才在门外偷听的那个女人?此外,这黑衣女子说的“霜河之罪”、“卖作官伎”又是何意?
秦素的整颗心都揪做了一团。
这番话怎么听都像是秦家要出事,且还是大事。难道说,她此番回到青州,终究是回去得太迟了么?
可是,如果青州真的出了事,李玄度派去的那些人不可能不传消息过来。他们是有飞鸽的,由青州至上京传递省,不过两三日而已。
“霜河……霜合……双河……双和……”秦素喃喃自语,两眼出神地望着帐顶。
这“霜河”到底是哪两个字,只凭听是听不出来的,而如果不知其字,又该如何去解其意?
此外,这女贼还提及了她的阿兄,听其话意,他兄妹二人与盗贼并不是一伙的。再有,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地方”、“鲜少有人能活下命来”,总让秦素觉得,她说的便是隐堂。
望着眼前这张生机全无的脸,秦素的脑海中满是疑问,却也只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如非必要,她是很想留下这黑衣女子的活口的,但现实的情形却是,这女人必须死得无声无息。
如果身边再多上一个会武技的女卫,那便好多了。
秦素再度用力地喘了口气,只觉得胸口那一处闷得厉害。
黑衣女子的尸体便伏在她的身上,即便对方身形娇小,那也是相当沉的。
用力将沉重的尸体往旁推开了一些,秦素艰难地翻身下了榻。
到得那一刻,她一身的衣着方才显露于烛光之下,她不只衣衫未除,足上甚至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