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声岛遗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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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数日每天只睡不到四个小时的从治脸上没有一丝倦色,他是明樘的得力助手,具有河源郑氏鲜明特色的五官像极了他的父亲。
“好,我们去看看。”
明樘这才转过身面对着儿子,他淡淡地看了儿子一眼,随即准备往书房外面走去。
“父亲。”
从治在后面叫住了父亲,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吧。”
明樘背对着儿子,那威严的身影在儿子心中留下过不可磨灭的印象。
“真的要把一切希望都押在丁放身上?”
从治没有说“丁将军”,他直呼其名。
明樘突然感到烦躁,手心竟然有些湿润,他调整了一下心绪,才严肃地开口:“记住,丁放是你爷爷推荐的的人,你那过世的爷爷告诉我,丁放对郑氏是忠心的。”
说完这些后,明樘意犹未尽,又语重心长地教导儿子:“在这种时候,我们唯有选择丁放这样掌握军权的人才能震住明森。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从治自知无法改变父亲的做法,也不再说些什么,便跟在明樘身后去了灵堂。
灵堂的布置是按着规矩来的。悲哀的氛围被一层一层的白色帐幔不断渲染、扩大,最后钻进到达现场的每一个人心中。
明樘一只脚刚跨入灵堂的时候,就有一种错觉,好像这灵堂是为他准备的。另一只脚跟着跨进去,错觉变得模糊,心似乎被这灵堂的氛围带走了。
“从治,去把丁将军找来。”
不知为何,明樘想要儿子离开这儿。他到不急着见丁放,这只是个借口。
“是,父亲。”
从治转身便出了灵堂。谁知道,这竟然成了父子之间最后的对话。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明樘初时以为是从治回来了,待他觉得不对的时候,转过身来便看见丁放带着几个文官进了灵堂,其中有首相高义诠。自觉告诉他,情况不妙。
丁放向明樘敬了个军礼,其余人则如平时般鞠了个躬。明樘心下稍定,接下里的事情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丁放给高义诠递了个眼色,高义诠上前说:“少主,我们在处理老领主后事的时候发现,老领主留下遗嘱,要把领主之位传给第四子明森。现在,我们要征询您的意见。”
明樘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明森想要领主之位,故而搞了这么一出。什么遗嘱不遗嘱,不过是使夺位之事变得更加堂皇的借口罢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森不自己过来?丁放此刻站在这儿又是什么意思?他内心还有一丝幻想。
“少主,发生这样的事的确让人为难。但是,我们商量之后还是希望执行老领主的遗嘱。否则,我们都会无颜去九泉之下见老领主啊!”
一个文官说着说着便掉了几滴不知真假的眼泪,跪倒在明樘脚下,嚎啕大哭起来。
明樘内心经历了强烈的震荡之后,恢复了少主那威严从容的样子,他盯着丁放,冷冷地问:“丁将军,你也是这么想的?”
丁放毫无畏惧地直视明樘,回答:“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已故领主的命令必须得到执行。行不行,少主给句明白话。”
他那洪亮的声音在灵堂里回荡,明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就在这时,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想到儿子从治还在外面!从治是正式册封的少孙,只要他还活着,任何人都别想安心坐上河源郑氏领主的位置!
“你们这是政变,我决不答应!”
明樘掷地有声的话刚刚传出去,“砰”的一声,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脑门,就在那个时候,他看到儿子从治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押了进来——
“妈的!你干什么呢!”
“父亲——”
“少主啊!”
“枪走火了。”
……
各种声音同时响起,又听见“砰”的一声,一个警卫倒在了血泊中,丁放骂骂咧咧地说:“混账!连枪都拿不稳,干什么吃的!”
众人纷纷看着丁放,高义诠脸色发白,声音颤抖地问:“丁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丁放狠狠地瞪了高义诠一眼,骂道:“没看见吗?这小子擦枪走火杀了少主,我给少主报仇呢。”
高义诠嘴唇一开一合,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你呢?少孙,要不要执行你爷爷的命令,把位子让给你小叔明森?”
丁放手里拿着枪,似笑非笑的看着从治。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丁将军,动手吧。”
从治眼里已经没有了初时的慌张,那清亮透彻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砰”的一声,枪声再次响起,从治的身子一颤,缓缓倒下。这次,连擦枪走火都不需要了。
“去请新的领主过来,咱们执行已故领主的遗嘱。”
丁放吹着枪口,朝在场的文官们吩咐道。
恶臭突然传了出来,此刻却没人会在意这个问题。高义诠脸色苍白,看着丁放的眼神无异于看着地狱里的魔鬼。
下午四点,河源郑氏首相高义诠宣布:根据已故领主的遗训,领主之位由第四子明森继承。少主明樘不肯接受命令,在混乱中为士兵误杀,该士兵亦被丁放将军枪毙。少孙从治无法接受现实,已经自杀身亡。他说,新的时代已经开始,所有河源郑氏领地上的人民都应该遵从已故领主遗训,忠于新任领主。
明森随即登台讲话,他表示了对兄长、侄儿的哀悼,表示将坚决捍卫已故领主的尊严,执行已故领主的命令,破除万难继承领主之位。他宣布,将在河源郑氏的领地上实行军事管制,要求所有领地上的人民支持这一关系国家长治久安的决定。
禁卫军将领丁放宣布:他已经得到新任领主的任命,成为河源郑氏最高军事指挥官。
……
从获看着新闻里不断切换的画面,心里阵阵后怕。她是不是该庆幸她们一家没有去河源?现在出现在河源的郑氏成员,应该都是明森叔叔监视的对象。她又想到明樘伯父一家的遭遇,据说连大伯这一支唯一活着的女儿从琴堂姐也被逼得自杀,如果换成是她们家,那会是多么可怖的景象。
她有看到许氏和韦氏的表态,许氏的发言人称这是赤/裸/裸的军事政变,以最严厉的口气谴责了丁放的所作所为,宣布将尽一切力量保护留在许氏领地上的郑氏子弟。韦氏的态度暧昧得多,他的发言人称以如此血腥的手段完成权力的交接令人遗憾,但执行已故领主遗训的事情不该遭到太多非议。
从获想把拖鞋拍到韦氏发言人的脸上,不,是拍到姑姑郑明秀的脸上。她想质问那个姑姑:就因为明森叔叔跟她是一个妈生的,所以就可以纵容他胡作非为?
明榕在晚上发表声明,严厉谴责了在河源发生的事情,称传位于明森的遗嘱是不存在的,这是赤/裸/裸的军事政变。他对兄长一家的惨死感到无比痛心,称将以实际行动作为回应。
从获觉得,父亲要站到明森叔叔的对立面上了。她心中充斥了正义感,决心要站在父亲这一边,与一切邪恶势力作斗争!
☆、酝酿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河源发生的事情现在被定义为“以丁放为首的军人发动的军事政变”。
一大批忠于少主少孙或者不满丁放发动军事政变的人通过各种方式聚集在许城的明榕身边,让那个不大的私邸变得异常热闹异常紧张,一大批的警卫开始出现在私邸周围,他们声称要保护明榕一家,决不让少主一家的不幸再次发生。
当郑氏第二子明枞和其子从洛也来到许城时,这些逃亡者们看到了新的希望。在他们的谋划下,明枞以领袖的身份宣布,他绝不接受以丁放为首的军政府的统治,他将以郑氏存亡为己任,绝不向破坏郑氏秩序的人低头!他号召所有河源郑氏的人民起来反抗强权的统治,让正义的天空重新回到河源郑氏的领地上。
经过舆论的不断渲染,围绕在明枞、明榕兄弟身边的小政权、“流亡的正义组织”逐渐成型,这个得到五声岛人民普遍同情的小政权决定干一番大事。
这段时间以来,从获的耳边充斥着两种声音,一种是丁放支持下的明森政权如何如何腐败残暴无能出卖郑氏利益,另一种是以明枞伯父和她的父亲为核心的小政权如何如何代表正义、如何如何具有无可辩驳的法理性。她也跟着觉得自己如何如何痛恨丁放和明森叔叔组成的新政权,连带着厌恶明秀姑姑影响下的东城韦氏。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跟着私邸中弥漫的正义在跳动,整个人精神亢奋。
“从洛哥——”
炎炎夏日,躲到私邸附近树林里避暑的从获遇到了明枞伯父之子从洛。虽然是很小就被过继给伯父做儿子,从获仍觉得从洛很亲切。
“是从获小妹妹啊。”
从洛笑得很温柔,完全不同从获之前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那声“从获小妹妹”更是让从获薄薄的脸皮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你在这儿做什么?”
本来该是从获提出这个问题,被从洛抢先开口。
高高的古树拥有茂密的枝叶,将毒辣的阳光隔绝在外面。行人踏出来的小道上有细碎的阳光,闪闪发光。
“我过来避暑。”
明明该理直气壮说出来的话,从获却有那么一丝心虚的感觉。她抬眼看着从洛,对方是一个人,没有带警卫。
“真巧,我也是。”
从洛笑着回答,头微微上扬,似乎看了一眼头顶茂密的枝叶。从获觉得他没有说实话,也没在意。
“在这里避暑虽好,还是要注意安全。外面有数不清的危险,这里也有数不清的虫子。”
他大概以为从获会做出很激烈的反应,结果没有看到。
突然,一条长长的通体漆黑的色拖着长长的身子从二人中间的空地上划过,在堆积的枯枝败叶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划痕。从洛看见从获小妹妹一脸平静地站在原地,目光却追随着蛇蠕动的方向,直至那条黑色完全钻入茂密的树林里不见踪影,这才扭过脸来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