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仙-第6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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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先生?”梁帝嘴角掠过一抹笑意,眼神中有着极为古怪的色彩,只听他饱含深意地道:“此人过于聪明,智多近妖,便是无中生有之事,亦能做得滴水不漏,如同铁定事实。”
太子听出端倪,沉吟道:“父皇似乎对他不喜?”
梁帝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朕等你许久,便是有一物交与你手,看过之后,你便知道,朕为何不喜。”
太子问道:“何物?”
“此事容后再说。”
梁帝微微摆手,道:“眼下还是探一探,你想要如何处置陈芝云?”
太子低沉着道:“陈芝云此举,形同造反,对于造反之人,父皇认为应当如何处置?”
“造反?”梁帝笑了一声,忽地岔了气,只捂着口,咳了两声,才抬起头来,眼神之中色彩复杂,似笑非笑,道:“陈芝云随我多年,他有没有这个心思,朕还是看得出来的。”
梁太子闻言,沉默不语。
关于这点,他也能够看出端倪。
但是,陈芝云截杀太子人马,铁证如山。
对于太子而言,此举之恶,难以言喻。
“当年他本就是个文人,只因临危之际,主动请命,奉六千兵将护驾……”
梁帝声音稍低,显得虚弱,说道:“其实,当初朕也不过是让他携六千兵将,前去将眼前大敌稍微阻拦一番,实则早已认定,他与这六千将士,此去只是赴死,仅能为朕拖延逃生之机罢了,未想,他竟然将敌军击溃,一战成名。”
说到这里,饶是梁帝这戎马一生的皇帝,经历无数风雨的老人,也不禁有着感慨之意。
梁帝也是领兵之人,对于陈芝云的战绩,自然知晓该是何等不凡。
这样的感慨之中,不免带着几分钦佩。
“陈芝云立下大功,朕多加封赏,但他兢兢业业,苦练兵马,却是什么封赏……也都没有放在心上。”
梁帝看着太子,沉声道:“这些年,他倍受打压,朕虽卧病在床,但也并非没有耳闻,但他却从未与朕说过。”
“这些年来,他立下多少战功,朕通过那些残存不多的眼线,或多或少也能知晓。”
“但是这些战功,有九成都落在你麾下的将领身上,其中有过半是压在了邓隐头上罢?”
梁帝声音平淡,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太子略微垂首,看不清神色。
“如当年天水南安之战,火烧粮草,是他的两百白衣精兵立下奇功,但奏章上,并无任何记载。”
“而在民间,也逐渐减少了关于陈芝云的谈论,降低了对他的推崇。”
说着,梁帝感叹道:“这都是你们的手法,对罢?”
太子静静听来,却也未有否认,点头答道:“正是儿臣所为。”
梁帝笑了声,说道:“朕卧病多年,但早年也是执掌权柄,许多事情也能看得明白,也能知道一些,也并不是你们想的那般昏庸。”
顿了一下,他略带自嘲地道:“否则,葛尚明早已打下梁国了。”
这老皇帝身虚体弱,一笑便咳,咳出血来,脸色惨白,喘息不定。
太子看着他剧烈咳嗽的模样,眼神中沉了一下,低沉道:“儿臣从来不敢低估父皇。”
梁帝勉强平复下来,没有接话,只是说道:“陈芝云的心思,朕是明白的,他看似对朕忠心耿耿,但实际上,他这种人物,效忠的是整个梁国,或者说,该是梁国无数的黎民百姓。”
说着,梁帝不无恍惚,道:“陈芝云年幼时经历过战乱之苦,深知朝代更迭,百姓苦难,所以他只会是平定战乱的将帅,只能是为国为民国的治世贤臣,不可能有叛乱之心。”
“这些年你们打压陈芝云,他不是无能为力,不能只能任你们宰割,他没有任何反抗,不是反抗不来,只是不愿大动干戈。”
“朕知道你与他不合,因为你认为他效忠于朕,却不效忠于你。”
“其实,他效忠的只是梁国的皇帝,天下的正统,不是我一人,也不是你一人。”
“你是储君,便是未来的皇帝。”
“日后你若登基,天下仍在乱世之中,他依然能够成为你麾下的大将。”
梁帝看了他一眼,道:“懂了么?”
第858章 章八五六 梁帝!新帝!
寝宫之内。
昏暗低沉。
夜明珠光华黯淡而朦胧。
梁帝一番言语,最终化作一句:“懂了么?”
太子脸色阴晴不定。
他听出了梁帝言外之意。
梁帝也看出了他心中意思。
陈芝云是个能人,但因为早先与他不合,因此,他心有恼怒,加上此次证据确凿,已让他心生杀机。
但陈芝云有着旷世之才,所以他这位太子,哪怕杀机浓烈,却也再三迟疑。
而梁帝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
陈芝云效忠的不是某一人,而是整个梁国。
只要他登基为帝,陈芝云必然要听命于他。
乱世之中,一个能听命的陈芝云,必是难以舍弃的大将。
这便是梁帝的意思。
但太子已然是听出了更深一层的意思。
乱世之中,陈芝云堪当大任,然而,天下平定之后,或许便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了。
但凡太平盛世,便极少能容这等功高盖主之辈。
“陈芝云如何处置,全然在你。”
梁帝微微笑道:“其实,朕以往便时常在想,是否能够看见天下平定的一日?如今朕多半是看不见那平定的日子,如此……就随你去罢。”
太子沉默下来。
梁帝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朗,他看不到平定的日子,但是太子能否看得到?
若是太子认为,如今足以平定北方,那么诛杀陈芝云也便罢了。但若是太子认为北方势大,邓隐老迈,须得以陈芝云为重任,那么,便应三思。
决定如何,全在太子心中。
“儿臣明白了。”
太子深深施了一礼,又道:“儿臣也本以为,父皇如此器重陈芝云,前次召见他入宫,实则是替他抹去罪责,如今看来,倒是儿臣想得差了。”
“陈芝云再是受朕的器重,他终究是个臣子。”梁帝沉声道:“你才是朕的子嗣,才是未来的国君,孰轻孰重,自当掂量得清楚。”
说着,他看了看太子,道:“朕是老了,否则,你当你这点把戏,朕无法制衡么?你当你手中这些权势,朕就无法取回来么?”
太子闻言,心中微沉。
梁帝神色依然,自顾自说道:“你要掌权,朕便让你,毕竟你等着皇位到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而朕的年岁,也几乎看到头了,没有必要再现一场父子间的刀兵相见……你是储君,本就该是未来的国君,这权势你要执掌,那便提早交与你了。”
说着,梁帝抬起头,叮嘱道:“只是,你处事虽然稳重,可在许多时候,不甚机敏,日后继位,须得当心。”
太子躬身道:“儿臣明白。”
梁帝神色有些恍惚,气息也更为萎靡,挥了挥手,无力地道:“回去罢。”
太子施了一礼,道了声告退,便要转身离去,然而就在这时,他心中陡然涌起一个想法,几乎抑制不住。
于是他停下脚步,深吸口气,问道:父皇既然时常在想天下平定的那一日,那是否也想过,天下平定之后,儿臣要杀陈芝云时,可要保住他?
梁帝点头道:“朕原是想保他的,只可惜……”
他笑了声,微微摇头,道:“朕老了。”
梁太子低声道:“儿臣明白了。”
声音落下,太子打开门,退了出去,旋即将门合上。
他转身到前方,仰头看天。
阴暗的天空中,月亮刚刚从云层中出来,显得十分明亮。
太子怔怔出神。
梁帝是老了,老得不愿再与他这太子争权,因为争到了最后,也未必能执掌长久。
但是,是否保住陈芝云,跟梁帝是否老迈,并无关系。
“看来父皇,在看似维护的意思下,实则,也有了杀掉陈芝云的念头。”
太子忽有几分感叹。
实际上,陈芝云与他父皇,一向君臣相合。
他甚至觉得,哪怕天下平定,在太平盛世之中,父皇也不见得就容不下陈芝云。
只可惜,陈芝云不识相,终是设局杀掉了月妃。
在陈芝云眼中,月妃是迷惑皇帝,颠倒朝堂,祸乱天下的妖邪之辈。
但在梁帝眼中,这是一个牢牢占据在心间的美人儿。
……
寝宫之中。
阴暗的光泽下。
梁帝的脸色,显得一片黯淡。
他看着那夜明珠的光华,宛如月光一般柔和,不禁想起了那个如同月儿一般的人儿。
“朕知道她不是常人,甚至不是人,但是……朕从未有过悔意。”
梁帝声音极低,带着沙哑。
房中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那苍老的声音,哼起了曲儿。
只见梁帝倚在龙床上,双目微闭,鼻音轻哼,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似乎心情甚好。
直到深夜时分,曲声停下。
……
翌日,内侍惊觉梁帝已然在当夜,含笑而逝,只是眼角泪水,犹自未干。
消息不过在顷刻之间,便传至太子府上。
太子获知此事,良久沉默,许久不言。
尽管不愿承认,但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这一日。
然而这一日真正到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般欢喜。
权势还是一样大的权势,只不过,多了一个名正言顺罢了。
而他的父皇,终究是父皇。
哪怕再是忌惮,哪怕再是生疏,但父子终究是父子。
太子沉寂了许久,屏退左右,将自己关在房中。
他独处半日,待到再度现身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