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余生作者:酥蓝-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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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砚,同时也对张狂说:
“张兄弟,进去看一眼吧,这一定也是云川希望的。”
或许是云川这两个熟悉的字敲动了张狂凝滞住的神经,这个高壮的汉子茫然地迈动脚步,跨入门槛,身后的门被云舟他们关上了,留给他俩一个安静的空间。
隔离了门外所有的哭闹与喧嚣,小小斗室静谧地连呼吸都成了多余的,燃烧了一夜的烛火已然熄灭,留下一地残烬,脚步像是踩踏在棉花上,越是朝内,光亮就越是稀疏,屋内的光线灰蒙蒙地,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浅浅的灰色一笔一笔,在张狂那混沌的意识中勾勒出清晰的影像来——
他心爱的人就在墙角那张大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闭着眼睛,枕边散落着未来得及清理的斑驳血迹,脸颊在鲜血的映衬下更显得苍白如雪,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和平时一样地安静。
“扑通……”
僵硬的膝关节再也不受意识的支配,重重地磕到了坚硬的地面上,张狂用嘶哑的声音唤了一声:“云川……”,屋里静悄悄地,床上的人依然沉睡。张狂再也克制不住,膝行到床头,伸出手去,想要抚摸那人的脸颊,却硬生生地止住了,手的动作在空中戛然而止,久久,颓唐地落在了床铺上,随之一起滚落的,还有一个七尺男儿的热泪,一滴一滴,像是要把床单都烫出一个洞来。
“我是世界上最笨的笨蛋,是不是?……”
张狂本以为自己的泪水早在丽娘死去之时就已经流尽了,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心脏像是被人活活挖去了,痛彻心扉,流泪满面。
“我早就应该知道的,我这人一身的臭毛病,谁跟着我都没有好下场,我已经害死了一个丽娘,这都是我自作自受,我只恨上天为何不长眼,要报应就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为何连你也要受我的牵连……云川,我不配当你的张大哥,我只是一个空有蛮力的虚伪懦夫……你是那样地善良、美好,我不忍心你被我这懦夫耽误,我原以为放你远走对你来说会是最好的结局,如果我早知道我的懦弱会铸成今天的大错,我早该在丽娘死的那一天就杀了我自己给她赔命!
我后悔的是当初为什么没有勇气将你留下,为什么没有勇气对你说出你想听的话……为什么直到今天,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过来其实我爱的人是你。云川,我爱你,你听到了吗?……呵呵……我真傻,我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说一千遍、一万遍,你也听不到了,直到我死的那一天,也再也得不到你的原谅了……”
张狂坐在云川的床前,边哭边说,边笑边哭,为了不愿让心爱的人看到他的泪水,他用力咬住拳头,将头颅埋在被褥里,宽厚的肩背剧烈地颤抖着,带着无限悔恨。直到发顶上一暖,被人用缓慢而轻柔的动作一下下地抚摸着,张狂惊异地抬起头,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满含笑意的眸子,顿时,整个人傻在了那里。
“没关系,挨上一箭换你开窍,不亏……”
云川的脸上有虚弱的疲惫,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地几近透明,但是他的笑容里满满地都是柔情,让人移不开眼去。
“云……云……川……你……你……”
张狂感觉自己的舌头像是打结了,只知道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眼前这人的脸上,眨一下眼睛都舍不得。直到那人熟悉的声音,还有他手心里熟悉的温度,这才再次唤回了他的意识:
“张大哥,我爱你。”
怔怔看向轻吐出爱语的云川,张狂心头狂喜,憨憨地傻笑着,忽然一把捞起床上的人,动作迅速,但又十分小心,怕碰痛了他的伤口,抱着怀里的人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然后紧紧地将失而复得的宝贝按在自己的胸口,两人的心跳有力地跳动着,像是并在了一起,在狭小的空间里怦怦作响。
“云川……我……我……我好高兴!”
粗莽的汉子笨拙地表达着,云川听得噗嗤一笑,但随即脸颊酡红,垂下长长的眼睫,飞快地在张狂胡子拉喳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声音细如蚊蚋:“张大哥,你把刚才那话再与我说一遍,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吧。”
被柔软的唇摩擦过的皮肤腾地一下通红,所幸皮糙肉厚,不怎么瞧得见,张狂踟蹰着,他本就是个粗汉,说不来这些卿卿我我的情话,方才也是误以为云川已死才真情流露说了出来,如今要他当着云川的面说,着实有些为难,回应着云川期盼的眼神,张狂深吸一口气,艰难,但也很郑重地说:
“云川,我爱你。”
感动的泪水簌簌往下流,这可把张狂吓坏了,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云川,赶紧将人放回床上,手忙脚乱地又是检查这边,又是检查那边,满脸着急,不停地问:“小川,怎么了?哪里疼?”
被他过分担心的模样逗笑了,但云川的泪水却流得更汹涌,他将头伏在张狂宽阔的胸膛上,笑着说:“不是疼,是高兴,张大哥,我也好高兴,和你一样。”
张狂回报住云川,两人在这小小的屋子里紧紧相拥着,恨不得融进对方的骨血之中,今生今日都再不分离……
此时此刻,外头的院子里,余生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对宁玉麟说:“榜眼,我说你这次会不会耍那呆子耍地狠了点?你看他刚刚那表情,说是要去殉情都有人信。”
宁玉麟露出了招牌的狐狸笑容:“此言差矣,这牡丹亭里不还有一出么,月落重生灯再红,咱们这一出啊就叫丽娘还魂。那莽夫就是吃软不吃硬,就得给他下记猛药,逼他把自己的心意想清楚,这呆子方能开窍。”
云舟听罢也符合道:“我倒是觉得宁大哥这法子不错,若是这次不给张兄弟一点儿刺激,云川指不定还会更伤心,为了他俩好,这也是必经的一步。”
余生作出意外的眼神,看看云舟,又看看宁玉麟,然后捶了他一拳,玩笑道:“行啊,好你个榜眼,连小书呆都被你收买去了,看来以后得多提防提防你,省得你也给我下这阴损的招,被你给框了。”
云舟脸皮薄,当下就红了脸,嗔怒道:“什么收买呀,你这张嘴里说不出好话来……”,余生也不嫌旁边有人,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小书呆,云舟脸涨得更红了,无奈被这奸商箍紧了,挣脱了几下都不见成效。
一边宁玉麟看着这俩打情骂俏,不免牙酸,又是抬头看天,又是低头叹气,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也:“我看改天也给你俩也刺激刺激,没准儿比现在更如胶似漆,这叫什么鸳鸯交颈,百年好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余生抱紧小书呆,踢了他一脚,笑骂道:“滚!”
此后几日,张狂专心伺候受伤的云川,那叫一个尽心尽力,无微不至。换药、换纱布、生火熬药、擦身体,连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都不从不假手于人,把云川当成宝贝似地呵护着,含嘴里怕化了,捧手心里怕摔了,就连有时郎中为云川掀开衣服检查一下伤口他都会在旁边紧张个半天。连余生都取笑说这莽夫俨然化身成了一只巨型犬,每天围绕在云川床头亲亲热热,一旦有人靠近云川三尺范围他就立马竖起耳朵尾巴,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敏感目标”的一举一动,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咬一口……
后来云川在他的精心照料之下伤口愈合地很快,渐渐地已经可以下地行走,直把张狂笑成了一朵花,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后头去了。在这段日子里我方军队也是捷报频传,先是驻守在雁翎关的蔡将军歼灭了塞外的一支后备军,塞外军队断了后路,这下可谓是孤立无援,十二月十一日,双方正面交锋,塞外那方完全没料到会那么快交战,从花天酒地之中匆匆跑出来应战,而中原军队日日操练,强将精兵,把塞外军队打得节节败退,塞外人天生体格强悍、骁勇善战,在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情况下愣是拼着一股子蛮劲强撑了下来,但兵力也是一蹶不振,难成气候了。双方都处在粮食短缺的紧要时机,宁玉麟见他们已构不成威胁,也就停止了强攻,关闭城门保存兵力,胜算已是囊中之物,下面只等着援兵到来,打破现下僵持的局面就可以了。
由于援兵到来的时日还未可知,城内粮草匮乏,物资短缺,云舟心疼云川大伤初愈,不忍他挨饿挨冻,于是提议让张狂带云川出城,回到云家老宅养伤。这个建议得到了宁玉麟的赞同,正好城里军粮吃紧,他正有意放难民出城返乡,正好张狂云川可以跟着难民由军队护送着出城去,从此不再有兵燹,回到家乡躬耕自足,快活自在。
张狂原是坚持留下来和他们把蛮夷驱除干净再走的,说什么也不愿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享福,最后还是宁玉麟义正言辞的一句话把他给点醒了:“就是因为你这莽撞的性子害死了一个丽娘,又差点害死一个云川,你这莽夫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张狂沉默良久,终是同意了。
出发之前的那一天晚上,江海余生一众人聚在一间屋子里为他们送行,连宁玉麟也从繁忙的军务中抽身赶来,一帮子从江海县患难至今的亲密战友痛快地喝酒划拳,不醉不归。酒过三巡,云舟悄悄地将云川拉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从枕下摸出一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只荷包,还有几张泛黄的纸片,云舟抚摸过那几张旧旧的纸张,然后郑重地将盒子交到云川的手里:
“小川,哥哥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里头是近年来哥哥存下的一点积蓄,还有云家祖宅的房契地契,家财虽然抄了,好在房子还在,我们的根在那里,哥哥现在将他交付给你,你和张兄弟回到祖宅,将那儿好好建设一下,多做好事,福泽乡里,这便是为我们云家争光了。”
手里托着那只木盒,云川只觉它有千钧之重,眼眶很快就热了:“哥,这怎么可以?你才是云家的家主,这礼物太贵重了,小川承受不起……”
云舟淡淡地笑着,像幼时一样摸摸云川的脑袋:“傻孩子,你和我不一样,你已经受够了颠沛流离,以后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