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妆-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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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断笛沉吟一下,正色说道:“这恐怕——恐怕无人能解。”
苏偃笑骂:“怎么,爷是皇子,还有一朝天子之子办不到的事吗?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嚣张的跟我叫板的小家伙。”
柳断笛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水路不比陆路崎岖,也不必跋山涉足,居隅从家。沿途过了筹南、霞州之后便是一路夹逢的梅花,冬日严寒,而唯独梅花却可苦寒出径,难怪不少名家喜爱拿梅来做文章,不过这倒也给寒冬驱船填了几分乐趣,总比从头到尾的枯枝残花看的舒心。待到了京城,已是五日之后了。
船案码头相隔城门并不太远,然而到了城门口后才发觉只有一人前来迎接,说是迎接,不若当作传旨。苏偃未走几步便被那人拦下,那人躬身道:“卑职程暮,奉命恭迎四殿下入宫。”
“只我一人么?柳大人不用随行复命?”苏偃略有诧异,他本乃辅钦,似乎是不必面圣呈奏的。
程暮恭敬道:“陛下口谕,让柳大人先行归府,稍做休息再另待传召。”
“那你……”苏偃听后便明了了,他不放心地望着柳断笛,碍于程暮在一旁没能继续说下去。
“我无事。四殿下还是尽快随这位大人入宫罢。”柳断笛轻声道。
“好,我去去便回,你在府中等我。”
苏偃给柳断笛身后的侍从递了个眼神儿,不等柳断笛回应便翻身上马,与那程暮飞尘而去。柳断笛接过身后递来的裘衣,默默地注视着苏偃的去向,心中顿然苦涩犹然。
那个人……怕是回来了。
柳断笛踢了踢脚下冰霜冻结而成的雪,那些本为一体的雪块便立即凌落地碎乱下来。不由想着,若也能与苏偃这般转瞬即逝便好了,可惜与那人定下誓言之日便已经决定了与苏偃的局。
他尚还记得,那人搂着禁脔,一脸蔑然地对着跪在地上的他说:在我回来之际,就是除灭苏偃的日子。
果然……是如同棋一般的局啊。
非黑即白,对错交横。
他敛起额颊上的苦涩,回到马车之中,任由小厮驾马驰骋。只是心里变了又变,究竟要如何面对?一方是待自己良好甚极的苏偃,一方是或许爱着又相交有情谊的恩人。
柳断笛突然觉得心很累,若是二者必要选择一个,那么……
他不知道;也无从选择。
……
另外一端,白皑皑的雪同样分尘不染地落下来,布满了枝桠,使得苏偃与程暮身后留下一排马蹄印迹。程暮手持一块明晃晃的令牌,极为耀眼,城墙之上的兵士仅是一眼就瞧出那是何物,便迅速扑去按下打开城门的机关。待到二人马不停蹄地越过这道之后才松懈下来。
宫门口的时候,程暮勒住缰绳跳下马,拿出令牌递给苏偃说道:“陛下吩咐卑职将四殿下安全护送至此,请四殿下一人入宫。”
苏偃接过令牌道了句“有劳你”,正要打马入宫,却又被那侍卫拦住。
“四殿下请留步!”
苏偃回头望他,见程暮肃穆庄重的模样不禁问道:“何事?”
程暮听罢立刻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四殿下,卑职自知逾越,却有事务必想请殿下耐心静听一言。”
苏偃点头说:“不必如此,你直说便可,我听就是了。”
哪知程暮并未起身,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实不相瞒殿下,此次怕是三殿下归京了。所以陛下才会如此之急召唤您入宫。”
苏偃心下几不可观地惊了一下:“你为何会知道?”程暮答道:“卑职当日去陛下那处取得令牌的时候,正好瞧见三殿下。”
苏偃笑道:“就是跟我说这个么?那么你大可不必担忧,我与三哥面上还算融洽,素来无争,他归京这番好事,做弟弟的前去祝迎又有何不可。”
程暮闻言,竟将头抬起来,眼神中掠过一丝着急的神情,连忙说道:“卑职冒犯,但还想请四殿下近日远离户部尚书柳大人为妙。”苏偃正要发问,程暮便立即出言挡住了他:“卑职前些日子听闻柳大人原前似乎与三殿下走的进……如今三殿下回来……”
“够了!”苏偃冷笑一声打断,稳坐回马背上道:“陛下召我入宫时间本就紧急,是用来给你说这些废话挑拨离间的么?你还是趁早掂量清楚自己脑袋的分量。”
程暮却只是叠声叫道:“四殿下……四殿下……!”
“你快些滚罢。”苏偃不再理会他,顶着风雪驰骋而去。只留程暮一人跪在雪中迟迟不起身。苏偃颇觉可笑,用脚指头想想方能得知在外人与柳断笛之间,他更会信任谁,可这程暮肯定心中明了这一点,仍然来说这等闲话。到底是愚忠,还是聪明过了头?
苏偃用拇指细细地摩挲手中的令牌,心中唤道,阿笛啊阿笛,不管你究竟如何,但至少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得上我对你的真心。
他来到宣启殿门口,将佩剑交出不多时,便有人快步前来接应。苏偃认得他,正是当日传旨给予他和柳断笛二人,赈灾筹南的公公。
那公公瞧见苏偃的身影,心下倒松了口气。尔后立即满面堆笑地道:“四殿下请快随奴才进去罢。陛下怕是已然等候多时了。”
苏偃没做声,只是默许。
一路快步到了内殿,苏偃心中不断闪现方才程暮所言,无暇顾及其它。他命令自己将这些有的没得赶出脑海,却怎么也忘不掉。——他信任柳断笛甚至越过自己,但程暮那番话的确已经引得他暗自反思。
“四殿下,陛下在里头等您。”那公公止步道。
苏偃经他一提醒,立即回过神儿来,应了一声:“劳烦公公带路。”
“哪里哪里,这是奴才的荣幸。”那公公笑道,说着又瞧了瞧苏偃的神情,忙补了句:“奴才告退。”
苏偃调整一下情绪,便推门进去。整个大殿明晃晃地,无疑做工是有多么精细,苏偃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仍是一副谦卑的样子。他来到龙椅前,双膝跪地俯首叩道:“儿臣偃应召,叩见陛下。”
龙椅之上的人笑了笑,伸手虚扶了一把,道:“这并非朝堂,你我父子一场,私下不必论君臣,起身赐座罢。”
苏偃道了声“谢父皇”后便起身退到一边,正要挨着椅子坐下,却感到一寸炽热的目光灼在背上,他不禁抬头,果真瞧见了两人。
一人,自是他三皇兄苏麟。苏偃心底一颤,不由再次想到程暮,他之所言,竟然不假。而另外一人,苏偃并不认识,却总觉得眼熟。那人生着一双剪水秋瞳般的眸子,秀气的很,让人由不得自己有一种想要多看两眼的感觉。而冷不丁瞧去,若不是身着男装,恐怕是要当成女子了。
好在苏偃向来不喜美色,草草看了几眼便收回视线,向苏麟问安后便入座,并未失礼。
皇帝显然注意到苏偃的不解,开口说道:“那是你国舅纪将军的侄儿韶云。你三哥常年驻扎在边疆,纪将军可是没少担待。如今你三哥调回京来,韶云也一同来京城瞧瞧。”
苏偃方才还在想,普通家的公子少爷怎可能有面圣这般待遇,但纪将军位高权重,兵权在手,加上连年征战无子,侄儿又没了双亲,想必也要更亲切些,这倒也没什么不对。他口上恭敬道:“既然如此,那便不能怠慢了韶云弟弟才是。”
皇帝闻言不禁笑了笑,说道:“你知道便好。”他轻轻地拂过龙椅臂手,喊来了刘公公。刘公公便低着头,小步上前来。苏偃这才知道原来这公公姓刘,是皇帝跟前最吃红的线人。
待他走进,苏偃才瞧清楚刘公公手中拿着一份他分外熟悉的物件儿——还是那夺人眼目的御皇圣旨。苏偃琢磨一下,却没能想到些什么用到圣旨的地方。
皇帝点头道:“宣罢。”刘公公会意,便扯开圣旨宣读。苏偃的确好奇,不过听上去像是封给三皇子为王的诏书,心下登时明白过来。此番三皇兄回京,必然立下显赫功勋,封王不足为奇。不过刘公公话锋一转,竟转到苏偃身上来。
“又因,太子安身陷沉疴,国不可一日无君,四皇子偃暂代太子一职,望能替朕解难如斯。”
苏偃听罢,一时间愣在原地,还是刘公公提醒道:“太子殿下,接旨罢?”才使得他如同大梦初醒般回过神儿来,匆匆忙忙的与苏麟一并接旨。苏麟与他对视一眼,那眼神却冷的像潭水一样,波澜不惊,苏偃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凉风。
皇帝见他俩跪在地上,并无起身的意思,于是笑道:“你们二人快快平身,难道要朕亲自去扶吗?”苏偃与苏麟连声道“不敢不敢”,心中却各有所想。
苏偃退回到椅子上,稍稍侧目便瞧见那个叫纪韶云的小公子直直瞪着自己,简直是要活生生吞了自己似的。不过苏偃很清楚为何他会如此——他与三皇子一起长大,虽说自己只是一个暂代的太子,却着着实实在封号上高出三皇子许多,纪韶云年纪不大,小孩子性子自然会有,谁不希望自家人得意?
想到这一层后,他便无心与这纪韶云计较或别的,只是笑了笑。而在纪韶云眼中,这一笑却变成了示威的含义,他在心中冷哼一声,狠狠地偏过头去。苏偃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很可爱,念头一生,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在这以前,他一直不喜小孩子,因为小孩子动不动的哭闹使他烦心。
和柳断笛相处久了,心也会在不经意间向善么?
柳断笛……苏偃想到他,心中不由一紧。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如同柳断笛那般善良的人,是不会伤害别人的罢。苏偃在刹那之间对自己有股子恨意,外人的话也会这样放在心上,简直是太无趣了。
“偃儿身为当下太子,如此走神可不好。”皇帝察觉了他的恍惚,却未能起疑,只当他从筹南一路奔波,还未歇息便奉旨入宫,心神稍有倦怠。
“父皇责备的是,儿臣不会再犯了。”苏偃回神儿正色道。
皇帝一语点醒了苏偃。苏偃身为皇子,却从来不对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