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作者:乐君-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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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根筋地照着沈清玄的话去做罢了。
沈清玄没想到丑奴这么干脆。这人默默地蹲在一边仔仔细细地挑着鱼刺,细碎的睫毛垂下来挡住眼睛,说不出的秀气。
沈清玄当时就想,这小子长得还挺顺眼的。
丑奴基本上就在这个山洞里住了下来,每日出去找水和食物,回来给沈清玄换药和喂食,像个照顾少爷的奶娘一样有求必应温温顺顺。
沈清玄一个重度伤患,每天却过得怡然自得,活像他在家里面的时候一样,除去躺的石头太硬山洞晚上会漏风和举目不见水嫩嫩的美人这几点。
不过遇到这么一个木头,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丑奴一句也没有问过沈清玄的事,关于他是什么人,关于他是怎么受伤的,沈清玄一开始以为这人只是懂得明哲保身,毕竟的他的伤势一看就让人觉得背后牵扯很多,既然丑奴这么识趣地不问,他也乐得轻松。
后来他慢慢发现不是这样的,这人不是聪明到不问,他是根本就不明白该怎么问,或者说他根本不明白要怎样和别人相处。
其实丑奴是好奇沈清玄的,他只是将心比心,觉得自己的事情需要保密,那么别人的事也不要随意干涉的好,毕竟两人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只要沈清玄不说话,丑奴就像个哑巴一样,沈清玄问一句他说一句,虽然没有了刚开始的慌张和排斥,但是他搭话时刻意压制的局促和隐隐的不安总是逃不过沈清玄的眼睛。
沈清玄不太明白他在紧张害怕什么,他不是个爱打听的人,问过一句丑奴家在哪里,结果这人马上变成块石头打死不开腔了。
他这个样子,沈清玄当然识趣,也不再问任何关于丑奴的事情,每天也就和他说一说外面的故事,繁华京都,江南烟雨,塞外大漠,在沈清玄的嘴里变成了一个个绮丽的故事,听得丑奴满脸的羡慕,直到后来很多年过去,沈清玄也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眼中满溢的光彩。
沈清玄说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他没去过的,说的每一个东西都是他没见过的,他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去外面全部看一遍,每次沈清玄说完他都像经历了一次梦幻的旅途,夜里辗转难眠,细细回味,闭上眼就是外面碧海蓝天。
这样愉悦的经历连带着他对沈清玄的态度也一日胜似一日的亲近,丑奴总觉得,别人给他说了这么多故事,他总得认真做点什么来回报才是。
沈清玄不知他这样想,他肯说这些,只是发现丑奴爱听,这人每次听他说话都认真得像是书塾里的学子,那一脸的憧憬让他觉得自己就像在哄一个深宅大院里孩子,这孩子还纯真得不染世俗一点尘埃,挺招人喜欢的。
沈清玄时不时就会摸摸他的头,显得就像两人是兄友弟恭的一家人,丑奴也不排斥,沈清玄的手掌很大,还有些薄薄的茧,总是让人觉得又温暖又安全。
沈清玄也没料到自己的伤势恢复得这么快,这样的伤他以前不是没受过,唯有这次恢复得最好,他本来想这里荒山野岭的,丑奴又不是什么正经大夫,他这一身伤还不知道要拖上多久呢。
差不多十天的样子,虽然没有完全好,但也好了个五六分,他知道箭上有毒,只是不知道丑奴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这么简单就解掉了。
看见丑奴在那边收拾整理他的竹篓子,沈清玄玩笑般地说“你到底给我用了什么药啊,不如你写张方子给我,我以后就拿来当保命符了。”
丑奴的手瞬间僵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嗯,我下次来带给你。”
沈清玄本是玩笑,没真想从他这讨要什么,结果一听他这回答觉出不对了“你要走?去哪?”
“回家一趟,”丑奴边说边把竹篓子背到背上,草药少了很多,回去的路上最好再弄点。
沈清玄听了皱皱眉,一副不愿意的样子,难怪这人从前天起就带了许多食物和水回来,原来早就计划好了,“什么时候来?”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大少爷不高兴了。
丑奴没什么反应,只是一一交待“食物和水够你吃上四五天,我也留了药,你已经可以自己换了,每天晨昏两次,再等上几天,你就可以自己出去找食物,这个你戴着。”说着拿出一串草编的手链就要给沈清玄戴上,手链编得精巧,颜色翠翠的,如果细看的话,能看到上面有几滴干枯的血色。
“这个能防森林里的毒虫……”话没说完,沈清玄就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身前“你什么时候回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丑奴,手劲大得要扯断丑奴的手臂,大有一副你敢说不来了我就不放你走的无赖样。
丑奴被他拽得疼,下意识地皱眉,不过他还是很耐心地解释“我这次出来太久,再不回去师父会生气的,我回去住几天就来,”沈清玄的伤还没完全好,他总是要照顾到他大好才放心,而且往私里说,他还想多问问外面的新鲜玩意儿。
沈清玄一听放心了,脸色舒缓了很多,又要去扯手上的草链“给我你用什么,我不要这种姑娘的东西。”
话不好听,意思却是真真的,丑奴心里有些暖,只是制住他的手说“我还有,不用这个你会被毒死”虽然说沈清玄体内还有他的血,但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见他坚持,沈清玄也就戴着了,说一句“早点回来”就摆摆手送丑奴走了。
丑奴心里是舍不得的,不仅是有好些天听不到那些故事,还有沈清玄最后那些话,就像炉子里的暖香熏得他几乎要落泪。
琅狐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些话。
回去的路上丑奴不敢耽搁,累了就只坐下歇一歇,自己这次出门十天,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不会让琅狐疑心。
心里的思绪飞一般地转换着,越接近山庄他就控制不住地越紧张,他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黎明前远处黑漆漆的屋宇坐落在群山之中,在稀疏的星光下说不出的清冷孤寂,丑奴有那么一瞬间不想回去了,很快他又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甩甩头向山庄走去。
应门的药童见是他,自然是赶忙迎进去,只是接过竹篓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再怎么说也是没有人曾经一走就是十多天的。
丑奴也不避讳药童的目光,坦荡荡地回屋换衣,他不担心其他人怎么想,他担心的只有琅狐。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丑奴自去向琅狐请安,再次站到熟悉的门前,脚上却似乎压了千斤巨石,一步也迈不出。
他终究还是怕的,琅狐太聪明,又太让人捉摸不透,他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就被他完全拆穿。
他不知道琅狐为什么避世,又为什么不许他们与外人有任何联系,他记得以前有个药童想要逃跑,本来琅狐是不在意的,可坏就坏在那孩子担心出去没有生路,竟然偷了琅狐的丹药,偏偏琅狐那几日对那种丹药的配方极感兴趣,兴头上炼的喜欢得不得了。人跑了两天大家才发觉,当时琅狐一声不吭,拍拍衣服出门去了,隔天带了那孩子的尸体回来,尸身上遍布黑斑,双目爆出,七窍流血,左胸好大一个黑洞,原本应该是心脏的地方空空如也,丑奴看到的时候当场就想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偏偏琅狐还当宝贝似地抱着,好像那是他情人一样,叫来所有的孩子,又随手把尸体一扔,看都不看一眼,仿佛又觉得那是全天下最恶心的东西,说了一句“谁想去哪我不拦着,只是别惹我不痛快。”
所以丑奴从来就没弄清楚过琅狐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一句“不痛快”似乎包括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也没有,这人性情太过阴晴不定,不在意的时候你烧了他的房子他也没反应,计较起来你就是鞋上有点脏东西他都会砍了你的腿。
就是这样一个人,丑奴忍不住不怕,可偏偏他心眼又实,认定了琅狐是他救命恩人,这辈子做牛做马都要还这恩情,忠心耿耿地从不会对琅狐有任何欺瞒。
可这次的事是决计不能说的,丑奴虽不知缘由,却能隐隐感觉到琅狐对外来者近乎变态的仇视,要是告诉他,沈清玄说不定就没命了。
他不想欺骗琅狐,可他更不想沈清玄去死,虽然说不上具体的理由,可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又深呼吸了几口气,丑奴尽量让自己的心跳维持平稳,然后才慢慢俯身跪下去,口中只道“丑奴给师父请安。”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丑奴头也不敢抬,就维持着这个头磕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地面的冰冷传遍全身,膝盖的疼痛也变得不太能感知,丑奴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具石像,与这青石的地面慢慢融为一体。
“进来,”琅狐的声音仿佛来自最遥远的边际,那么不真切,丑奴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全身几近麻木,他小幅度地动动筋骨然后推门进去。
屋内的熏香味浓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整个屋子的陈设似乎都被这香熏得模糊起来,丑奴进到里间,再转过屏风,就看见琅狐懒懒散散地躺在花梨木的罗汉床上,身上随意搭了件外衣,半截胳膊搭在床边,双眼半睁半闭,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丑奴在边上低垂着头站了一会儿,琅狐像是才想起他这么个人来,歪过头把丑奴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他的眼神很随意,甚至带着几丝漫不经心,丑奴却觉得那双眼睛像两根尖刺,又锐又辣,一下子就把他从外到内看了个通通透透。
丑奴惊得全身冒汗,用尽力气才支撑着才没有双腿一软栽倒在地,那个时候,他觉得琅狐什么都知道了。
可琅狐也只是这样看了看他,之后就摆摆手说“回来就好,下去吧,”语气平淡无奇,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丑奴一下子又懵了,他这个样子,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告退了出去,丑奴心下一片冷然,外面明明艳阳高照,他却像是刚被冷水浇过,全身上下一片冰凉,几乎就要脱力了。心里面竟然还掺杂了那么一点点失落,琅狐一句没问他为何离开了十天,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