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边声-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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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一个誓言,一个关于一生无怨无悔的誓言,却是发誓的人跪在地上求来。
说话的人把它当真了,他求着,让听的人也把它当真。
“起来。”耿少潜依旧冷漠地看着地上的人,却对他伸出手说,“三姓的子孙从不与旁人下跪,不要让我看到你轻易折了这一身傲骨勇气。”
郑简点点头,不愿再开口,单单看着耿少潜在自己面前摊开的掌心,慢慢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那如今,也是他心神唯一可以安置的地方。
第 45 章
最终郑简只为郑窦、郑丫和府里的一干老人做好安排,取了几件不甚值钱却都是家人从前的物品只当是纪念,其他什么田产细软都没拿便净身出户,干净得比出嫁的女儿都不如,尽管如此,耿少潜依然为他准备了数辆将会拖慢整个队伍行程的马车。
待他走出原本的郑家,回头再看了一眼那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还未从悲伤中褪去的年轻脸庞上尽是决绝。
没有人知道他离开这繁华喧闹的京城去往天高地阔的北地会怎样,就是他本人,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也从不敢去细想,只怕看得太清楚就会让它散在了无尽的风沙里。
轻身而来的耿少潜带着不小的车队慢慢往北,当然其中还有一些是连恒宫赐予郑简的“嫁妆”。
车队虽然走得慢,郑简也还是安全地跟随耿少潜回到北门关,北门关城里还是那几个熟悉了的守将,只是没有见到王瑜这个人,过了几日也一直没有见到,就像是这个人突然从北门关消失了一般,凡若询问,皆是语焉不详,也不知道是不愿说起还是不愿与他说起。
倒是那王鹰,还是两年前那般模样,只在得知了郑简身份后,看着他的眼光有些古怪。
郑简并不知道耿少潜是如何与北门关一众人等交代他的身份,但既然他敢为这人放弃了京城的一切,又怎么还会在乎这些?
北门关处极北苦寒之地,两年前郑简来的时候才是秋季,尚且不怎么觉得,头一次在少将军府里过冬,让从小在京城郑家过惯了暖冬的郑简险些半夜冻哭了。
府里没有足够的炭火烧热炕,只在屋子正中放了一个火盆,隔着两层门窗还能听见外面嘶吼的风声,呼啦啦地似乎总是能钻进来,身子底下铺了三层羊毡,身上两条棉胎把自己裹成一个蝉蛹,还是感到肩膀、脚底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一样,阴寒入骨,冻得浑身发疼。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所想要的一切?
在无尽冰冷的黑暗中,他听到自己内心深处的质问。
然而被边关的极寒封冻的心跳让他死死地压制住质问的声音,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后悔,不要去想……
因为昨夜是到快鸡鸣的时候才入睡的,日光已经照进院子的时候,耿少潜才穿着没换下的外衣起身,简单洗漱了下正准备出门往军营里去,然而他一推开房门,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少将军……”
只见郑简身上还穿着从京城里带来的一件薄袄子,抱着双手站在门前瑟瑟发抖。
耿少潜将人拉进了屋子里,触手尽是僵硬冰冷,道:“边关苦寒,是我没想周全。”
郑简享受着手心手背因为这人的力量而温暖起来的感觉,慢慢摇了摇头:“我知道入冬之后那北夷人必然是给少将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悦毅此次来,只是想为少将军分劳解忧。”
耿少潜因为郑简的话一顿,掌心慢慢松开了握住的双手。
悦毅,是两年前他亲自为郑简取的表字。
郑简的心因为对方的举动渐渐沉了下去,就在他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耿少潜低哑的声音:“那今日你可要随我一起去看看?”
被冻了一夜的郑简一下子苏醒过来,身上所穿的薄袄子也像是突然变得暖热,刚想点头答应冷不丁却冒出了一个喷嚏——
顿时揉揉通红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耿少潜。
耿少潜看着他脸颊鼻尖泛红,有些凌乱的头发在冬日的阳光下照出一层毛茸茸的金黄色,一双眼睛或是因为之前才睡醒打了喷嚏的缘故还泛着水汽,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食指微微伸直了探出来,停顿在郑简眉心三寸之处——
“少将军?”
郑简狐疑地看着耿少潜这令人费解的举动,却没瞧见他脸上很快被掩饰过去的神情。
“没什么。”耿少潜收回动作,随手取了一件自己的旧大氅盖在郑简肩膀上,“走吧。”
或许男儿天生便是属于天空、属于大地、属于沙场豪情。
郑简一到了军营演武校场,单单是看着那些粗粝的汉子光着臂膀在场中习武,便觉得整个人都热血沸腾起来,边关呼啸的寒风刮在脸面上,也不过乘风大凉的气概。
“想试试?”耿少潜瞥了眼一脸兴奋模样的郑简问道。
郑简点点头,接过一旁校官过来的木棍。
今日因为怕招摇,郑简出门前特意换了一身普通士卒的外衣,将耿少潜那件旧大氅留在了自己屋子里,对着由校官指上比试台的一名更士端端正正行了一礼,便摆好架势认真应对起来。
那更士原本见少将军亲自带来的心里还有几分忌惮,纵使看着对方一身最下层的士卒袍子,刚刚开始开打的时候还不敢下真手,等对方渐渐打趁手了,再想使全劲已经来不及了,一个虚晃,就被打出了比试台。
“承让。”
更士端端正正回了郑简一礼,自发回到原本的队伍中。
接下来郑简又与几人比试过,都是不算太吃力地得胜了,回头看向耿少潜的目光难以掩饰的带着几分得意和期待,就像一只在阳光下炫耀自己羽毛的雀鸟。
待玉兔东升,星辰挂起,耿少潜处理完军中诸事带着满身大汗的郑简回到少将军府,对他今日的表现也未置可否,便自顾自进了书房。
郑简顿时感到一阵失落,厌厌地觉着怕是自己今日的行为有什么地方招惹那人不快了,头重脚轻地回到自己屋里,推开门却突然觉得脸上一热——
“郑公子……”屋子里的王鹰清了清喉咙,“以后热炕都会给您提前烧着,还有……”王鹰指指炕桌上的一叠狐裘,“这个……大荒原上的狐狸不太好捉,不过这肯定难不倒将军……那个,我先下去了,您有什么事再让小幺喊我……”
小幺就是在少将军府里服侍郑简的下人。
王鹰挠挠头说完那些话就推开门近乎是逃一般地出去了,关了门还听得他小声嘀咕着:“我这是在害臊个什么玩意儿……”
郑简坐在烧热的火炕上,抱着那一叠半人高厚实的狐裘,忍不住“呵呵”痴笑起来。
第 46 章
郑简睡在烧热的炕上,迷迷糊糊做起了梦。
梦里像是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香味,然而就觉得下面的热炕越烧越热,浑身的血液都躁动奔流起来。
半梦半醒间忍不住发出甜腻的哼声,翻转磨蹭着将身上的衣物褪了下来,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难受的叫他在梦里的呻吟带出了几分哭腔。
那心尖上的人坐在床榻边,却眼神清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好疼……”郑简忍不住低声地呢喃,心里因为无法遏制的爱恋浑身都感到疼痛。
然而很快,他便看到那人朝自己俯下身来,柔软的双唇凑在他敏感发烫的耳垂边轻声诉说……
郑简猛地瞪大眼睛,费力地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却很快就被体内暴乱的躁动所控制,浑身上下叫嚣着,只一心渴求那人的亲近——
恍惚间,郑简看到那人嘴角突然绽开一个笑容,刹那间让天地融化,山川苏醒,艳若春花也失去了颜色。
“要……”郑简忍不住乞求。
然后他就感觉到嘴唇上一凉,像是蜻蜓点水的一触,却犹如雷电般在脑海中炸开——
禁城万重宫殿深处,那一间偏殿内的夜晚,痴缠、交颈、彼此的呼吸,一夜缠绵的记忆像洪水一般重现眼前,火热的触感那样真实,温情旖旎的相拥缠绵,失声的喘息叫喊……
“少将军,少将军……”
郑简泪眼朦胧地看着俯身抱住他的男人,忍不住轻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念他的名字,仿佛这样的言咒就能够将眼前这人永远留住。
“悦毅……”
低沉沙哑的嗓音凑在他的耳边,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只为让他听见那包含情谊的两个字。
郑简只觉得心尖一烫,原本暴躁混乱的血液找到宣泄口都朝一个方向奔流而去——
“公子?”
郑简猛地惊醒过来,却见温热的炕上还是他孤身一人,只侍候他的小幺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一旁询问。
“没事。”郑简整理了一下身上凌乱的单衣,看了一眼桌子上毫无任何迹象的熏香炉,回忆起梦中的幻境,只觉得无比真实,尤其是……
郑简忍不住碰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只是做了个噩梦,熄了灯早些睡吧。”
小幺答应了一声,抱着烛台回到自己外间的床榻上去了。
郑简暗暗松了一口气,刚要重新躺下却被身下那还带着点儿微凉的湿意惊得猛然瞪大了眼睛——
长风万里送秋雁,举目无垠入荒原。
郑简手持角弓,凝神屏息,将箭头慢慢追随着天际的黑影,只听得“嗖”的一声轻响,第一箭落了空,很快便又张弓补上第二支箭,这次只一小会儿的时间,就看到那远处的大雁落了下来。
自从来到北门关之后,耿少潜对待他不能说不好,整座将军府独独他院里烧了热炕,还有狐裘。北夷诸部于秋冬时节南下牧马,北门关闭关备战这是一向的惯例,耿少潜在闲暇的时候也会与他讲述一些北夷的风俗人情。
起初这让郑简感到异常兴奋和欢喜,然而跟在那人身边久了,郑简渐渐觉出不对味来。那人将自己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亲而不密,近而不昵,纵使两人时时在一处,却总是缺了那么几分亲昵,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