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青作者:子慕予兮-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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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能。”陈继点点头。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白衣教掳走的青城派呢?”陈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惊住了在场的人。
“什么?”
“不会吧,殷承煜自己都承认了。”陈道嚷嚷道。
“笨!”陈缑一巴掌拍到他的脑袋瓜,意味深长地看着皱起眉头的林之卿:“也许他是别有用心,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林之卿心中一动,疑窦越来越大,终于坐不住,腾地站起来。
“小林,你干嘛去?”
林之卿道:“我再去问个清楚!”
陈继皱皱鼻头:“坐下!你们能不能长点脑子,现在青城派无论在谁手里,唯一的线索都是殷承煜,他要是咬死了就是不肯开口,你能怎么办?老三的想法也是猜测,我们再查一查,等有点眉目再说。”
林之卿喉头动了几下,忍不住大声道:“再查一查,都耽误了那么久,万一,万一他们有什么不测……多一天,他们就多一点危险,我,我实在……等不得了。”他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最后,陈继在凳子腿上敲了敲烟锅子,慢慢道:“如果没办法,那只能纵虎归山,然后再……”
他做了个手势。
其他人都明白了,这是当他起杀心的时候才会有的动作。
林之卿嘴唇张合数下,脑海中把各种法子转了几遍,最终尘埃落定。
“听大哥的,一定没事的。”陈继拦住他的肩膀,好好安慰了一番,就嘱咐他们都去歇了。
林之卿睡在殷承煜的隔壁,说是隔壁,其实是一间房隔成两段,中间只是一层薄薄的屏风,鼻息相闻。
又是一个无眠夜,他躺下后,耳畔清清楚楚地能听到殷承煜翻身的声音,若是仔细一点,连他偶尔的粗喘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叫林之卿无端地烦躁。
此时此刻,他心里乱的很,本来清晰的目标又沉浸在迷雾之中,他看不清到底那个人是说谎还是说实话。
这一晚,林之卿想了许多。
小时候在青城山上跟师兄弟共同学艺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转而就到了谷中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然后一连串的遭遇,让他几乎不能支撑,全凭着一点点信念才能活到现在。
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甚至是毁了他一生的人就在隔壁,毫无反抗之力。
他本该是恨他入骨,将他剥皮抽筋让他灰飞烟灭,可是他们却再次有了关系。
这一回,那个人仿佛是刻意的,引诱他一步一步陷入罪恶的深潭,再也不能回头。
说恨,那是永远也消不掉的。林之卿不会忘记,自己是如何一寸一寸地被剥光了衣裳,最后连仅剩的尊严也被踩在脚下践踏。
他更不会忘记,那个人口口声声的爱,是伴随着残酷的侵犯而来的,那根本不是爱,而是侵占欲。
林之卿不是傻子,他逃出来这两年,见识遍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早就不是那个傻小子。
他见过大哥为了深爱的女人立誓报仇,也见过二哥四哥流连青楼浪荡为生,更见过三哥痴恋而不得,乃至伤心一世。虽然他不曾尝过真正的情爱,可是他却懂得,那种感情,绝对不是殷承煜那样的。
林之卿轻轻叹了口气。
他以前设想过,以后将仇人捉到时,要如何如何对付他,要如何把心中的怨恨一点点地报复回去。可是当殷承煜奄奄一息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毕竟无法像殷承煜那样心狠手辣,见死不救。
他本想着,等殷承煜伤好了,两个人总得有个了断,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
若是他赢了,那就算报了仇,这一生也无憾了。
若是他输了,那就服毒自尽,定不能落入殷承煜手中再受屈辱。
可是后来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两个人居然再次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是完全反过来的。
哪怕是形势所逼,林之卿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对殷承煜说,以后各走各路,永不相欠。
其实这是他的心里话。
若是这样能换来下半生的平静,该是多好。
林之卿辗转反侧,思绪万千,殷承煜仿佛是察觉到什么,轻声问道:“阿卿,你在想什么?”
林之卿犹豫片刻,答道:“在想你。”
殷承煜闻言,心中宛如一记重击,随即而来的则是一股股的甜蜜。
“我也是。”
结发
林之卿低不可闻道:“我在想,我们……”
殷承煜见他久久不继续,那甜蜜里也多掺杂了一些苦涩。
“阿卿,你先不要说,你听我说。”
殷承煜听到隔壁轻微的翻身声音,嘴角淡淡一笑:“阿卿,到这份上,我便跟你照实说了。我这个人,从前的确是滥情,如果一天床上没人,就觉得不自在但是,我对他们也没有别的想法。”
“这世上美人多得是,我怎样挑都挑不尽。白年他骂的不错,我确实是个混蛋。”
黑暗中,林之卿面无表情地仰着头,望着空洞的虚空。
“可是,一旦我想要什么人,哪怕是偷是抢,我也要把他弄到手,我会要他完完全全地属于我。这一辈子,下一辈子,生生死死与我相随,不离不弃。同样,我也会只有他一个,直到地老天荒。”
他顿了顿,继续道:“阿卿,之前跟你讲的时候,你总不信。从前我错了太多,我知道就算我改无数次,你也不会原谅。我罪有应得……只是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再强迫你,无论你如何处置我我都毫无怨言。我相信总会有一天,十年,二十年,我总会弥补完从前的过错。只要我还活着,就会有希望的,对不对。”
他这话说得真挚诚恳,又因为出自肺腑,连林之卿也有点动容。可是他转念想,殷承煜一向会哄人,这些话恐怕不知道说过多少次才会这样顺溜,就没有多信,许久才问道:“为何偏偏是我?”
殷承煜苦笑:“我也奇怪,为何偏偏是你。论相貌,你比不过卓琅,论性情你比不过荆衣,可是我为何就只看你顺眼。你总远着我,从来不曾有半点真心对我,我偏偏把你当成天边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即。也许,这就是孽缘,你我注定要纠缠不清。”
“渐渐地,拥有你成了习惯,一旦你离开了,我这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活下去也了无生趣。你走的那两年,我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眼前常浮现你的影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悔恨。”
他话锋一转:“阿卿,我打定了主意一生一世跟着你,我……我只会在一旁,若你不喜欢,我绝对不会打扰你。”
林之卿愕然,哑口无言。
他没有见过脸皮跟他一般厚的人。
殷承煜轻笑道:“阿卿,我跟定你了,你不要我,我也跟定你了。”
林之卿捋了捋被他搅乱的思绪,许久才斟酌着答道:“我刚才是想说……”
殷承煜打断他:“阿卿,不管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意思。”
林之卿不悦地抿了抿唇,道:“不管你刚才说了什么,等救回青城派,我跟你总归是永远不会再见的。”
殷承煜笑了笑,道:“不可能。”
林之卿早已决定心意,坚定道:“这由不得你!”
“这更由不得你!”
殷承煜一下子坐起来,几乎要迈过薄薄的屏风去抓住林之卿,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是多么的坚决。
可他毕竟经历多了,没有冲动行事,忍了又忍,才又气冲冲地躺好。
“青城派的人,到底是不是白衣教抓的?”林之卿冷不丁地又问。
殷承煜反唇回击道:“呵,你居然还有疑问?”
林之卿道:“是不是?”
殷承煜毫不犹豫地道:“是。”
“是不是?”
“是。”
“是不是?”
殷承煜不耐烦了,怒道:“说几遍你才信!”
林之卿道:“我们去查过白衣教的地方,根本没有青城派的人。”
殷承煜道:“那是自然,若轻易叫你们几个小猫小狗发现了,白衣教还有何颜面?”
“我们还看到了白年。”
殷承煜一惊,蓦地瞪大了眼睛。
“白年?”
“是。我永远不会忘记他。”
殷承煜闭上眼,似笑非笑地咕哝道:“老不死的,居然敢让我家阿卿忘不了你。”
林之卿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有无奈的感觉。
殷承煜幽幽道:“你以为我愿意替他担着这份烂摊子,这下也好,他不死,我就又能自在了。阿卿,你说,以后咱俩游遍天下,然后再找个地方定居,每天养花养鸟,是不是很不错。”
林之卿只当他又在发疯,不愿理他,扯了两团棉絮塞到耳朵里,翻个身自睡了。
殷承煜越畅想越兴致勃勃,发癫一样地自言自语叨念了许久,说到嘴干才不得不停下来。侧耳细听,林之卿鼻息均匀,已经熟睡了。他便悄悄下了床,踱到林之卿床边,趴在他枕头前偷看他的睡颜。
其实黑乎乎的他又能看到多少,但是仅是如此,他就看得很是满足。间或轻抚下他的头发,就有窃玉偷香之感。
想他殷承煜,以前对林之卿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想怎么插就怎么插,谁会想到他会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只要稍微有一点肢体接触就满足了,好没出息。
林之卿一夜睡的不好,他总觉得有蚊虫叮咬,头发也好像是被什么拽着。
可是这寒冬腊月哪来的蚊虫,清早醒过来,一睁眼就是殷承煜沉沉地睡在床头,手心里紧紧攥着一缕头发。
林之卿怔忪片刻,试着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拽出来,可他攥得很紧,费了些力气,才掰开了手指。
但是才露出掌心里的头发,林之卿的手便是一抖。
原来,殷承煜竟然把两个人的头发结到了一处,此时,两人青丝相缠,便是解也是难解了。
林之卿明白结发的含义,心里更不舒服。他想也不想,抽出随身带的匕首,把那缕头发割断,然后看也不看,穿了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