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青作者:子慕予兮-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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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卿长叹一声:“一言难尽。我认识他时,他还不叫梁濯,我们一同落难,后来他助我离开后,就销声匿迹了。之前我与哥哥们说过,是为了寻一位朋友才会下山,就是他。”
陈缑道:“你今日既见了青城派的人,也见了你的救命恩人,但都不前去相认,想必是有难言之隐。”
林之卿知道这几位弟兄都是心直口快之人,但是此事他着实难以启齿,便只好摇头不语。
说话间,陈继从窗外跳进来,飞快掩上窗户,急道:“快走,有人追来了!”
四个人一听,连忙把留下的痕迹打扫干净,几个人从后门里逃了出去。
陈继一瘸一拐,身上虽然没有血迹,但是飞奔的姿态已经暴露出他腿上受伤,陈鸣便架着他,几乎是拖着他跑。
陈继指点了一番路线,他们一路逃到闹市中的一座庭院后,从矮墙上翻过去,见是几间破败瓦房,堆着一些柴草,显然应该是人家柴房之类的地方,才进去稍微歇口气。
陈继一屁股坐在地上,陈道连忙递过酒葫芦让他喝一口压压惊,才慢慢说:“他娘的,小小一个妇道人家,居然也有这么大的能耐,差点大意了!”
“你打草惊蛇了?”陈鸣道。
陈继阴沉着脸:“没错。都怪我轻敌,本来想着她是家眷,即便外出,也应该不会有太多人随护,不曾想身边竟然藏着一个暗卫,武功十分厉害,一脚差点踹断我的腿。”
他撩起裤脚,小腿上青紫了一大片,全是淤血。
陈缑忙过去为他捏了捏骨头:“还好还好,没有断。”
陈继呲牙咧嘴地让陈缑为他包扎:“亏了我躲得快,不然这孙子真个要了他爷爷的命。”
林之卿问道:“大哥,到底是什么人,这样棘手?”
陈继看了他一眼:“其实你本来应该有个大嫂,可是被一个贱人害死了,如今那贱人成了王家侧室,我不杀她,难消心头之恨。”说起那个女人,陈继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几分恨意,仿佛要把那女人挫骨扬灰。
“可王家不是跟武林盟交好吗?这生意还是他们交代下的。”
陈继动了动脚腕,勉强伸直腿:“这我们就不用问了,本来想杀个女人很容易,差点送了老命。”
林之卿道:“既然如此,我们先躲一阵再从长计议吧。”
陈继道:“这里是一家妓馆后院,鲜有人来,咱们躲一两天,再出城。”
期间陈缑出去时,江宁城的大街小巷已经张贴了王家悬赏刺客的榜文,他打趣陈继:“大哥,卖了你我们兄弟几个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陈继怒道:“小兔崽子,小心我切了你的命根子卖你去做相公!”
榜文上虽然没有画像,但是他身段如何,武功路数却被记得一清二楚,并且由那天与之交手过的侍卫在榜文前一遍遍说,凡事武林中人都已经熟悉了陈继的武功如何。
陈继再如何韬光养晦,出来就免不了会露出一点蛛丝马迹,硬是在柴房里养到能走路,才伺机打算出城。
他们自然又是打扮成一家人的模样,没想到才出了巷子口,就被两个人拦住。
“几位,行个方便。”
他们二话不说就去掀陈继的裤子,陈继一慌,连忙捂住肚子弯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虽然咱都是大老爷们,也不能当街扒衣服不是?”
那人道:“上头的命令,你也多体谅吧。”
看架势他们明显是要验陈继腿上的伤,林之卿与陈鸣相对点点头,纵身一跃,闪到两人身后,捏住他们的喉咙便拖进巷子里,打扫干净了丢到深处。
“咱们再回去藏着,风头过了再说吧。”陈继无奈,只能重新回那妓馆。
柴房虽然逼仄,但他们什么样的地方都住过,也不嫌粗陋。陈缑仗着一手好易容,时常为他们换一张脸,轮流出去打探消息,如此安然过了数十日也没有走漏风声。
陈道本来劝陈继放弃这笔生意,但陈继始终放不下报仇的念头,等腿伤好了,就再次筹划刺杀。
金陵王氏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又与本朝皇室有一点血缘关系,是以家宅请了不少武士教头护院,防范极严。陈继从前也有来刺杀的意思,苦于难以潜入内宅,那个女人疑心又重,很少出门,整治得如同铁桶一般。这一回陈继想方设法寻到了那女人的行踪,但还是被她死里逃生,实在憋气。
林之卿忍不住好奇,私下问陈继的事情,陈鸣淡淡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大哥年轻的时候厮混青楼,爱上一个女人,本想为她赎身,但是银钱还未筹足,那女人就死了。后来才查出是被同一个青楼中的妓女为了争抢头牌的位子害死了。大哥就一直记在心上,后面的我也不清楚。”
林之卿道:“想必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
陈鸣道:“那种地方出来的,有几个好人?叫我说,大哥认识的那个也半斤八两。”
林之卿几乎没有跟女子接触过,毫无发言权,但笑不语。
往来传递消息的信鸽寻到了陈继,陈继取下鸽子腿上的竹筒,打开看了一眼,不由笑道:“机会来了。”
原来今日武林大会结束,王家作为东道主再次摆英雄宴宴请各位豪杰,那个女人一直跟随王家主人身旁,自然也会出现。
陈继只带去了陈鸣,叫陈缑为他们易容扮作丐帮弟子混了进去。
自他们走,林之卿的眼皮就一直在跳,坐立不安。
陈道安慰他:“大哥他是个成精的,没事没事。”
林之卿却总是不安,偷偷去巷子口看了好几遍。
直到天黑,他们都没有回来。
林之卿立刻收拾了行囊,与陈缑陈道离开江宁府。
一想到陈继与陈鸣可能遭遇不测,林之卿心痛如绞,但还是不得不忍痛离开。
风声
茫茫夜色,寒气逼人,江上泛起一层白茫茫的雾气,浓雾中的渡口上迷迷蒙蒙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们赶到时,最后一条渡船的船家已经收了船桨,打算休息。
陈道连忙跳上甲板,往摆渡人袖中塞了一些银子:“船家,我们兄弟有急事,您且渡我们一程。”
船家道:“不行,今晚大雾,江上指不定会出些什么乱子,我也劝你们一句,有什么急事不能等到天亮,万一出事怎么办。”
陈道求道:“船家,我们真的有急事,人命关天,您行行好。”又多拿了几锭银子塞过去。
船家推回来:“小兄弟,我不是在乎几个银子,是真的不能……”
“既然几位有急事,我等正要回南阳,各位若不嫌弃,与在下同行如何?”
白雾之后,一艘精巧的小舟从芦苇荡中划过来,梁濯负手立在船头,笑意温和:“船虽然不大,但是多载几位一程,还是足够的。”
林之卿险些脱口拒绝,但他的声音一直没有多大改变,虽然脸上带着易容,可也不敢轻易开口。
陈道也知他是个大麻烦,但生硬拒绝必定会令他起疑,忙拱手道:“多谢这位官人了,只是我们兄弟并非往南阳方向去,而是要北上投亲,怕是不同路。”
“哦?刚才在下听你与船家的话,似是有急事,如此这般,即便不顺路,先送你们去那边也无妨。”
船家插嘴道:“小兄弟,你们不知北方不太平吗,怎地还要去投亲?”
陈缑掩面哭泣道:“我们几个本是做粮食生意,可是半道被水匪劫了,又与大哥失散,身无分文,只有回老家再寻主意。”
梁濯奇道:“世道如此乱,兄台遇上这种事也太过不幸。那位船家说的也对,北方如今乱着,你们匆匆回去恐怕半路会生事端。我这里还算安全,你们先跟在下去南阳暂避,然后再找到你们的大哥,再做打算,怎样?”
梁濯居然软硬不吃,若是再推拒,他必定会有所怀疑。
陈缑咬咬牙,拉着林之卿与陈道对梁濯行礼:“那就要麻烦公子了。”
梁濯微笑,让手下放了船板,请他们上来。
“在下梁濯,也算个行商之人,不知几位怎样称呼。”
陈缑将之前常用的一套谎话搬出来:“小姓张,家中排行第三,这两个都是我的堂弟。”
陈道道:“张四道。”
林之卿故意压了嗓子,道:“张五行。”
梁濯的视线在林之卿身上逗留一会儿,才道:“张五哥身形有些像在下的一位旧友,若非容貌丝毫不同,在下恐怕要唐突了。”
陈缑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林之卿。
林之卿哑声笑道:“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小人粗鄙,梁公子肯定是认错了。”
梁濯把斗篷紧了紧,没有接话,起身让道:“外面寒气重,咱先进来暖一暖吧。”
船虽小,但船舱中各色事物一应俱全,烧着一个小火炉,上面煮酒,才一掀帘子,温暖的酒气扑面而来。
陈道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赞道:“好酒!”
梁濯抿唇轻笑:“天冷,喝杯酒驱寒。”
他命人换了大碗,斟满放在大家面前:“不必客气。”
陈道是老酒鬼,他迫不及待地端起一碗,先嗅了嗅香气:“竟然是十年的女儿红,梁公子真是好享受。”
梁濯道:“其实此时最宜饮烧酒,可惜船上没有,只有等到了南阳再请几位。”
林之卿不胜酒力,饮了一碗后便执意不肯再喝,但梁濯却轻巧地拿着他的手腕,劝道:“这女儿红其实绵软的很,多喝一些也无妨。”一定要他多喝一碗。
林之卿看他清俊的眉眼间多了几分酒意,从前在谷中时,与他在雪中嬉闹的场景一下子撞到脑子里,他心一软,就又多喝了一碗,自觉头脑昏沉,就把酒碗抱在怀里,再也不肯多喝。
梁濯没有再勉强,与陈缑陈道尽情喝了一场,才命人伺候他们梳洗休息。
因为他们脸上都带着易容,怕掉,梳洗时也只是轻轻擦了几把。熄灯后,陈缑与陈道低声说了几句话,林之卿听了,心里更烦。
梁濯应该就是卓琅了,可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