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牙-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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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行?孟启是我儿子,你救他等同于我大恩,大恩又岂可不报?来人……”随着萧凰诗一声令下,仆役马上递来几张银票。扬扬手中的纸扉,她说:“这有一千两,以表我对你的谢意。”
“我……”
“呀。我差点忘了,你是杀猪匠,用它不适合你。”未等钱牙拒绝,萧凰诗突然间茅塞顿开,叫人拿来一包东西。那是包沉甸甸的硬物,颠簸中偶尔发出金属碰击特有的响声。钱牙不清楚里面装着什么,但诡异的不祥预感瞬间笼罩他的头顶。
“请收下。”萧凰诗抱起那包东西给钱牙,奈何气力不够,她才从仆人手中托过,一没注意便滑手丢向钱牙,半途,包裹的布被拉开,里面的所有都飞弹现世……
“钱牙!”再无法忍耐的段孟启大喊出钱牙的名字,不具实际意义的呼唤毫无作为。段孟启杵在原地眼睁睁瞧着屠夫被零碎的铜板飞射砸中,感觉心脏狠狠地收缩聚拢,放松不开,箍挠得疼。
“孟启哥……”院外的胖妞刚叫出段孟启的名字就赫然为眼前一幕惊呆——好多铜钱砸在钱牙哥的身上!!孟启哥哥站在一群人的中间,身旁还有个大美女……
因为胖妞出声全部人的视线转向她,她直觉很害怕,从边角小跑到钱牙身边。钱牙哥的脸色十分难看,从没见过他如此吓人的表情。
在胖妞想问他发生什么的同时,萧凰诗展言:“不好意思,手滑了。”丝毫没把羞辱人当回事的她牵过眼中只剩钱牙的儿子:“我们启程。”
钱牙的院门槛有小滩水渍,萧凰诗站在水前皱皱秀眉:“孟启,把你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来。”
“为什么?”段孟启不知他这个娘还要怎样,脑海装满遭受不公平对待的屠夫,他的良心正在被问责。
“帮娘淌过这滩脏水,你难道想让娘踩着吗?”萧凰诗丁点不觉哪说得不妥。
“……娘,别这样好吗?”对于萧凰诗命令式的铁腕态度,段孟启向来不敢辩驳,但这次他实在不愿继续伤屠夫尊严了。
“孟启。”萧凰诗一个示意,随即就有人把套华贵苏绣的崭新锦衣送至段孟启眼前。她笑吟吟道:“别担心,娘为你准备了换穿的衣物,马上更换。”
段孟启看着那套新衣就像看着寿衣般痛苦,但他明白不照做只能无休无止下去。闭上眼,当即脱下钱牙给他穿的粗布衣。当仆人替他穿上新衣时,原来的粗布衣亦被扔到那滩水中。
“我相信一千三百两够买你这件衣服了。”萧凰诗并没特定与谁说话,可稍有智慧的都能听出她所指的对象。“我们走,孟启。”
“……”段孟启无法,撇开眼睛拒绝再看钱牙,心却疼得要撞壁!
胖妞见这群人带着孟启走了,虽想喊些什么,但周遭不寻常的气氛让粗线条的胖妞明瞭不该不可!伤心的她拖着钱牙正欲问到底咋回事,却看见意想不到的情景……
“钱牙哥你怎么啦?!”胖妞惊慌失措——钱牙流泪了。
无声无息。如同不属于屠夫的情感,慢慢流逝毫无察觉。
钱牙张口试着叫了两声“小子”,那人却已走远……
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终归走了……
…………………………
段孟启感觉身后有人在叫他,不是名字,而是‘小子’。
真的很想回头看看,至少跟对方说句对不起,钱牙今天所遇一切全都是自己带来的噩运,至少能说声对不起也好!钱牙给予自己很多帮助又带他进到很多从没涉足的领域,杀猪、煮饭、以及……那些太过私密的回想全都抨击着良心。
“孟启你在想什么?”萧凰诗不用看也知他心纠结,轻浅的问语满含警示。
段孟启双手下意思地捏握成拳,低眉顺目道:“……没有。”
“没事就好,娘还以为你哪不舒服。”
萧逸铭站在小镇镇门处恭候多时,看到一干人出现立马上前:“夫人找到少爷了。”
“是啊,刚刚有点事耽搁了。”萧凰诗登上马车,吩咐其他人也快各就各位。
骑在马匹上的两个年轻人各怀心思,话题稀少的他们在进入人迹罕见的官道后更相对寂静。怀揣的火恼和在思想中翻搅的屠夫悲容让段孟启很快爆发,他需要宣泄!
“你告诉娘的?”他冷声责问萧逸铭。
“夫人嘱咐一旦有少爷的消息立即飞鸽传书通知她,那天见过你我就飞信给她,她接到信便日夜兼程赶来了。”
“你明知娘的性格,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都说三天后回去,你为何要生事端!”
“少爷你弄清楚,夫人是当家,有事向她汇报很正常!何况夫人找你很久,你为人子女也太不像样了。”
“我怎样用不着你来评论!”段孟启愈发痛恨萧逸铭也是正常的,这男人作为娘的义子虽然忠孝,可他为讨娘欢心搞出来的混账事自己一辈子都记得!!
………………………………
再说钱牙掉了几滴意义不明的眼泪后很快恢复一贯粗俗没品的形象。拜托胖妞帮他把四周散落的铜钱和银票收拾好,就催促胖妞赶紧回家。
关好院门,关好屋子门,钱牙把自己关在屋内,连大黄跑到他面前来好奇张望都被他轻轻挥开。
他想安静!
安静这种东西说着容易做起来难,钱牙躺在床上寻求片刻的心理安宁,一直寻求到夜里也没寻求到!
他自知无法淡然,长舒口气一咕噜翻身起床……
好久没去看养父了,趁着今夜月色洁美走一遭吧!
压抑郁闷填满了他的胸腔,他想跟养父倾诉,但三十岁的大人还这样任性,养父在坟墓里会不会摇头叹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坟乱
凭依着皓月的莹柔光华,钱牙在暗夜山间的崎岖坡路独身前行,他觉得周围阴暗慑人的环境并没有太吓人。
没什么好怕。杀生无数的双手染艳的鲜血能汇聚成溪,汨汨不歇的全部是动物的腥红!猪也有生命,所以注定了他死后的地狱牢灾。既然预料到后事,如今眼目下又有何畏俱?
迈向密林深处的钱牙用奇思怪念来麻醉自己。他自诩是能看懂万般凡事的聪明人,却在某些事情上犯了傻。明明清楚段孟启和他不在一个世界,仍旧情不自禁妄图留下本就抓不住的幻像,献出身体也在所不惜。
很早发现段孟启在压抑隐忍中成长,对情义与自由有着渴望,而他恰到好处的点拨不仅让涉世未深的少爷追随本能,还套取了对方对自身欲…望的愧责。让段孟启掉入责任的漩涡是钱牙的目的,要那小子怀揣歉疚为兽…性的错误无限悔悟。
可萧凰诗的出现使钱牙认识到他遗漏的不足。钱牙看得出萧凰诗绝不止像表面上骄傲践踏他人尊严的单纯富甲。作为段孟启的娘,二人除却唇鼻肖似外再无相符:她是个厉害的女人!倘若真与她起争执,钱牙己能断定自己胜率为零;而母亲带走亲儿天经地义,他没理由也无权干预。
被羞辱的他只是最初气恼,没多久就明白事实不及幻想危重,自尊像似遇水则灭的黄火,尖锐也脆弱!况且他得到一千三百两的报酬,赫然跃身进云香镇的富户行列。对比之下,尊严算哪颗葱?
人可以做白日梦可以异想天开,可终归要弄清自身资质。明知段孟启迟早会走却企图趁两人意外产生的肉~体联系留下对方,回想当时情景真是下贱龌龊,兴许小子的娘正是看出自己肮脏的本质才无情侮辱。
钱牙以自嘲寻觅慰藉,笑也只是无可奈何的悲伤之笑!笑得畅怀的同时眼睛渐渐蒙上层水汽,朦胧的视野隐约显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影,在快看清面貌时影像破散,愿景消失,他依旧孤单的走在山林小路上!
马上要看到养父了,正当钱牙想该跟养父倾诉什么时,竟发现有两人在墓旁鬼鬼祟祟,由于天黑一开始他看不清那些人干嘛,快步走近一段路才惊见那俩傢伙用铲子撬挖亡者的坟碑!
“干什么?!”钱牙大喝一声飞快奔过去。两个挖坟的傢伙见事迹败露当即撒腿就跑,连铲子都顾不得拿走。
钱牙没继续追,跑近养父墓旁时他砰然跪倒,激愤的情绪在视线接触到养父被糟践凄凉的安生之所时引爆到极致!
他想杀人!想杀了刚刚那两个死后必下油锅的傢伙!!
“……爹……”手抚过被掀翻的墓碑,钱牙的泪水夺眶奔涌,翕张的嘴饱含诉不出的悲痛。为什么死人都不得清静不得公正?!
“爹……”墓穴中的棺椁已被撬得门户大开,腐臭刺鼻的烂肉味从里往外飘散,以钱牙的视角恰巧看到养父裹着棉布的一只手臂,配着白月的柔辉钱牙甚至能瞧见皮肤败坏露骨的手上爬满一条条恶心蠕动的蛆虫!
泪水脸庞染湿的钱牙仰高头颅希望能在避开这幕凄凉时稍稍缓和些,孰料这跟直视完全没差别。“爹……如果我早点来,你就不会……”哭颤得似乎随时会断气,三十岁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眼泪四纵涛嚎恸泣,若有旁人在场也能轻易感同身受,绞心殇怀。
跳进被挖坏的墓穴,钱牙徒手将养父的棺材重新盖拢。厚重的棺盖凭他一己之力相当困难,边哭边用劲的他承担着双倍的重压。棺材边缘倒插着铁钉,在钱牙使力的同时扎破陷入他粗糙的手掌:他不觉痛,因为痛处不在手,在心!
经过阖棺盖土,一直用手充当器具的钱牙双手早已伤痕累累。他瞧也不瞧挖坟者遗留的铲子——那是凶器!是那俩混蛋下地狱的罪证!
辛苦将养父毁坏的墓恢复,翻面的土壤和坟墓歪散的外形却说明了它曾遭遇厄变的事实。
“我错了!我不该随性妄为不该沉迷见鬼的感情!这段日子一直没来看你是我错……”咆哮着,钱牙的泪势愈加猛态;跪在泥地上,他对着坟一个接一个响头嗑不停,映衬幽谧的山林,额头嗑捶地面的声音扩大了数倍。
咚咚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