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锦绣-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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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皇后看文宗形容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她与文宗结发夫妻二十余年,对这些男女情爱早看得淡了,饶是一贯咄咄逼人的萧妃,她碍于后宫体面也不便和她认真。现下虽见文宗对这名叫阿莱的大食女奴充满兴趣,她也并没有不悦的感觉。来一个能压压那狐狸气焰的也好,她瞥了一眼阿莱黝黑的肤色,这女奴不是我中土之人,最多给她个红霞帔的名号,料想也不至于生出什么乱子来。
25、25。树欲静而风不止 。。。
宫里原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文宗新近恩宠一名大食女奴的事情虽说荒唐,却也很符合这位皇帝风流不羁的性子,只是……涂了蔻丹的指甲不动声色的敲了敲精巧的白窑茶盏,萧妃轻轻柔柔的将御赐龙凤团茶送入口中。只是不知此事纯粹是偶然,还是有人在背后布下了什么局……
“你说,”将茶盏递到太监手中,化了浅妆的凤目瞥了一眼在向皇后身边伺候的孙姓尚宫一眼,萧妃似笑非笑的问道:“那女奴原是邺郡君家中一名歌伎?”
“回淑妃娘娘,正是。”孙尚宫脸上满是忧色,“这是奴婢听得娘娘与官家议论才知道的。便是这名歌伎,听说……”她说到这里,偷眼看了下萧妃脸色,却不再说下去了。
“听说什么?你直说便是。”萧妃温和的笑了笑,“你是知道我的,平素就是个爽快性子,最见不得这些藏着掖着的事。”
“听说……是右仆射吕大人……将她直接送到兴德宫的……”
“哦?”萧妃不由坐直了身子,原本她听到这消息后第一个怀疑的幕后指使人便是承启,现下听着居然是吕宗贤做的,心中一半怀疑,一半却有些惊虑。
吕宗贤确实有足够的动机作成此事,只是他的女儿吕莞儿现在虽是承启的嫡妻,名号却只封了一个邺郡君。萧妃不由冷笑,郡君、郡夫人这类称号虽说在礼制上可以赐给太子的嫡妻,但在建宁朝则更多的被赐予外戚中的命妇。想出这个主意的人料想没少费心思,居然封得如此狡猾却又无可挑剔,若不是今日细思还察觉不到其中端倪。邺郡君……这个封号进可攻退可守……萧妃猛然想到不久前听说承启遣散身边所有服侍的人,大婚后专宠吕莞儿的消息。难道……从那个时候起,他便开始布局了吗?……
以吕宗贤的老谋深算,或许不会在女儿当上皇后之前涉足后宫争斗,但谁也不敢肯定,他见到承启与邺郡君夫妻恩爱,难保不会头脑一热出此急策。
何况这条计策对他本人几乎可说是全无害处,承启登基后,朝臣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这位未来皇后的父亲。便是不为承启,在皇上身边安插一名吕姓奴婢,一来可以掌握后宫各种消息动向,二来可以保护女儿不受太子冷落,三来……萧妃咬紧下唇,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对自己背后的新党可以说是又一次致命的打击。
一石数鸟,又狠又绝!
吕宗贤这条乍看之下的急策,恐怕不是头脑一热想出的。
但是承启呢?他有没有也涉足其中?听孙尚宫的意思,承启似乎并不知晓此事。萧妃在心中暗暗盘算着,他是真的不知晓?还是故意做出一个姿态?遣散侍寝、夫妻恩爱表面上看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时机实在选得恰到好处。萧妃将手中的帕子放下,后宫争斗这许多年,她能得到今天的位置,便是因为她从不肯低估自己的对手,此策就算真的出自吕宗贤,李承启想必也脱不了干系!
若是承启知道萧妃的这一番心思,怕要忍不住赞叹她才是他真正的知音。
华延殿。
又是一个懒洋洋的午后,承启正在陪莞儿下棋,二人的说笑声不时随风飘来,惹得周围伺候的宫女一边偷笑,一边互相打眼色。
莞儿执黑先走,承启执白不说,还要在莞儿的撒娇威胁下让她四目半。行至中盘,承启不禁摇头微笑,将白子放回棋盒:“我又赢了。”
“啊?”莞儿被棋盘上复杂的局势弄得眼花缭乱,“还没有到收官呢,你怎么就知道你赢了?必然是唬我!”
“一定要走到收官才肯认输吗?”承启悠然自得的靠在竹椅上,眼睛望着天边的流云,“大局已定,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面说,一面随手拈了一枚金橘递到莞儿面前,微笑道:“这是江南新贡上来的,尝尝看?”
莞儿呆呆的接过承启递上来的金橘,她的目光依然落在棋盘上,口中喃喃自语:“我真的输了?”
承启不由轻轻一笑,道:“再怎样看也是输了。我下午还要去御书房看奏折,今天晚上怕是又不能陪你了,你自己要早些休息。”
“哦。”莞儿有些失望的看着他,好几日了,也不知最近怎么总有那么多的国事要处理,爹爹也真是的,明明都请娘去嘱咐过了,为何还不快些帮帮他呢?
东华门外,承煦坐在一顶软轿里,正急急忙忙的往内宫赶。
眼下已经是四月底,虽说还没有进入炎炎夏日,但这午后的太阳一样会晒得地面升起腾腾的热气。坐在轿中的承煦早已汗湿了湖丝衫子,他从袖中抽出一柄折扇,哗啦哗啦的扇起风来。也不知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值得让人连午觉都睡不成就往宫里赶吗?
心里虽是埋怨,嘴上却不敢说。承煦只得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在那柄折扇上,扇扇子的手劲也就更大了些,猛扇了一会,闷热的轿中才算透了些气。
他今年十四岁,还没有行冠礼,是建宁朝三位皇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因为上面还有承启和承康,继承皇位的事怎样算也落不到他身上,文宗便对他一贯纵容,学问什么的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前在宫里住着的时候,萧妃对他期望甚高,把承煦管得见到她就和见到猫的老鼠一般,也就是在那些年里,承煦才算读了几本书,不至于成个睁眼瞎子丢了皇家的体面。
待到他出宫设府后,萧妃的权威便显得鞭长莫及了,对这个儿子甚是无可奈何,只得借着自己娘家的关系,早早为他娶了杜醒的表外甥女元氏为嫡妻,打算借着这位小姐来管管这匹脱了缰的野马。
承煦读书不佳,在男女欢喜之事上却甚早熟。他年纪虽小,在娶元氏之前却已尝过个中滋味,一个元氏哪里拘的住他?不过是因为畏惧萧妃责骂才与元氏偶一为之,心中也是勉强居多,又怕元氏去萧妃处告状,索性假托读书的名义,终日穿了便服流连在舞榭歌台,比承康还要荒唐几分。
当他听说萧妃急诏他入宫时,也不知是什么过错传到了娘亲耳朵里,心中便先敲上了小鼓,脚下却不敢有半点磨蹭,抬着承煦的小轿一溜烟的进了兰薰阁。承煦规规矩矩的在兰亭门前下轿,先是整肃衣冠,再是依礼叩拜,口中称娘娘万福金安,纱帐内萧妃微微抬手吩咐左右给礼国公看座,他才敢站起身来。
萧妃抬手摒退左右,轻启朱唇:“煦儿。”
一句煦儿惊得承煦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水险险就要扣到身上。萧妃待他一贯严厉,如此温和的喊他小名儿,不用想便知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萧妃在帐中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看看你,都是成了家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你若有承启的一半稳重,我这个做娘的也就阿弥陀佛了。”
承煦撅起嘴:“又是承启,先不说他比我大那么多,他是太子,一堆人捧着,我拿什么比他?还说成家呢,他娶的吕家三小姐在东京城都是有名的美人儿,给我挑的元家大姑娘,连人家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几句话把萧妃气的柳眉倒竖,她也顾不得一贯的优雅尊贵,一手掀开帐子,指头就戳向承煦额头:“你怎么这么没长进!才出去几天倒学会顶嘴了?你俩可是一个爹,他娘不如你娘聪明,今儿怎么你跟他反倒差了一大截?你怎么就不知道和他比比学识、政务、为人处世的手段?你要有他那个能耐,什么吕姑娘铜姑娘的,天仙也能给你娶了来!”
承煦揉着额头,嘴里嘟囔道:“我跟他比那些做什么?我将来又不要当皇帝……”
“你这个没志气的东西!”萧妃的声音忍不住就拔高了八度,“好啊,你不想当皇帝,你以为你不想当皇帝人家就能放过你?”见承煦低着头不说话,她声音才略略和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煦儿啊,你是我生的,这亲情上就先隔了一层。承康跟他一个娘肚子里出来,又从他手里得过什么好处?还不是防贼一样防得严严实实的?这两年你父皇的身子一向不好,若是中间有个什么变故,你……你再不争点气,咱们孤儿寡母后半辈子就更没指望了!”说到最后,竟以帕拭眼,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
承煦见她如此,心里也开始感到不自在。承启自小便声名远播,他与承康一向只有仰望的份儿。而且承启待人冷淡,他与承康倒更觉脾性相投,承康待他也更觉亲厚。母亲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只是……承煦想了一想,才犹豫道:“这事也不是我争气就能成的。他是哥哥,理政都这么久了,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父皇一向还宠他,我又哪里争的过……”说到最后,声音便渐渐小下去了。
萧妃叹了口气:“你若是早些用心,也不至于今天才开始着急。”
承煦嘴上应着,心里却大不以为然。他与承启不同,他对这皇位、江山没有丝毫兴趣,平生最大的志愿便是一天到晚当个无拘无束的自在国公,顺便娶些美人做姬妾。想到此,便大着胆子道:“娘娘,其实……承启继位也没啥不好的,他一向就比儿子有手腕,表面功夫也做得足,依儿子看,到时候当着天下人,他也不好亏了您什么。”他偷眼窥探萧妃脸色,见她正沉吟不出声,胆子更大了,继续道:“还有,就算咱想做点啥,现在也容易招人疑。就拿上次的事情说,后来您不还提心吊胆了大半年……”
“噤声!”萧妃狠狠的瞪了承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