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少年穷 by: 廑渊-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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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肤色各异,美丑均有,众生百态。
此处雨水充沛,树木高大,枝叶油绿肥硕。道旁低矮民居,屋旁艳色花团簇簇,家家有土产摆于户外出售。
古臧不过是函川的一处小城,若是平日,自然与他处无异,今日却远远便可见得城中搭了一个高台。
函川虽是个经贸重地,热闹繁华,但瘴气甚毒,害人不浅。本地民户也制些草药,只效用有限,即便如此也未能挡得商旅步伐,可事实上,每年折在瘴气的旅人绝不在少数。
千年来,多有名医研究这瘴气之毒,中原帝王也以重金悬赏,希冀得一良方,终不果。
如太虚道、大悲寺、祚山,也曾在瘴气上下过苦功,有一二心得,虽不能根治,预防却有大用。只这函川位置敏感,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好插手,这法子才一直秘而不宣。
高台之下,百姓排成长长队伍,有条不紊,高台之上,十几个缁衣男子正动手将配好的草药包起,递给等待的百姓。
这些个男子虽然缁衣无发,但容貌端正,看着就算不是十分赏心悦目,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受。
兼且其神气平和,动作不急不缓,别有韵律,一观之下,闷热之气也似少了许多。
高台十丈外,有一高脚阁楼,挑梁而起,酒旆迎风招扬。
临街的二楼之上,却站着两个人。
沉醉倚在窗边,望着那些缁衣男子,伸指一个个点过:“一、二、三……十四、十五,这一趟竟然来了十五个人,其中甚至还有四贤中的两个,大悲寺果然是大手笔。只是如此兴师动众,一看便知有问题,这胆儿倒也真肥。”
大荒与中原,虽是一地,但也互不干预。
中原皇帝忌惮大荒众宗,可若非万不得已,各宗门也不愿故意招惹中原。
江湖朝廷从来便是两事,如太虚道等,虽不能说是普通江湖门派,但也不会做出什么太过触怒中原皇帝的事。
“这一回,大悲寺是真的急了。其实若二选其一,大悲寺的理念要比我太虚道更讨应帝的欢心,只是,他们没有这个机会。”祁薄阳扶窗而立,因为出门在外的缘故,换了一身缃黄色长衫,腰间仍旧悬着那把乌鞘长剑,但气质却柔和许多,搭着那张修眉俊目的脸,颇有几分文士风度。
应帝指的便是中原那位帝王,听说其年幼之时,朝柄旁落,由摄政王执掌,大小诸事,他只得应声而和,难以由心而治。后及年长,韬光养晦,一朝发难,清除奸佞,手段狠辣,言语难叙。但因年少之事,自称应帝,警示自嘲皆而有之。
西北境与中原两不相干,祁薄阳不过是对他颇有敬意,才有应帝一称。
沉醉侧头,似有所思,片刻后言道:“其实若借应帝之力,二者相和,扫清西北,简单很多。”
“这法子不好,”祁薄阳摇头,“如若这样做法,纵然能得一时之利,却不啻于引狼入室。应帝看似对西北放任不管,但卧榻之侧,虽容得他人酣睡,心里未必也爽快。所以我才说,这一回大悲寺是真的急了。”
“那你太虚道又有何应对之法,说来听听?”沉醉转身笑问,衣袖翻转,身姿潇洒。
祁薄阳朝他走近了两步,朝前方努了努下巴:“来了。”
沉醉抬眸看去,亦是十数高冠束发高挑男子,青衫曳地,行步间衣衫浮动,飘逸不群,眉眼间清和宁远,如明月在天,风华内敛。
俱都一手执篮,篮中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香囊摆放得整整齐齐,一户户一家家地分送。
言谈清雅,气质不俗,比之大悲寺一众,更为出众。
沉醉难得有些意外,讷讷然说不出话。
许久回神,他深深看了祁薄阳一眼:“你赢在无耻,宣识色输在卖相。”
祁薄阳挑眉,对他这带着贬义的评语接受良好:“蓬莱岛长于药理,那香囊方子正是当年傅岛主给与师兄的。若说人的话,声色姿容再美,百年之后,不过白骨森森。这道理世人都懂,可看透之人却少之又少。”
看不透的沉醉嗤笑了一声。
“你之前还说大悲寺做得过了,却不想你也未好到哪去。”
祁薄阳不赞同地摇头:“今时不同往日,是非成败只此一朝。待得尘埃落定之时,纵是与中原两立,亦是等闲。你要知道,大荒终不是寻常之处。”
大荒自然不是寻常处,危机四伏,没有本事只能身死此处。中原兵强马壮,但若是入了西北,不过是龙游浅水。须得过一段时日,适应下来,才可征战。只是到了那时,整个西北境也被太虚道整合了,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唉,”沉醉叹了口气,“我竟然会信你的鬼话,这一路气候变化甚大,眼见着都要进中原了。”
祁薄阳毫无愧色:“此地气候最和植物生长。”
沉醉不与他争辩,只说:“既然你在此地,那么宣识色亦不远矣。我怎觉得你将我拖在此地,没安好心呢?”
“天下人都知你是我太虚道之人,我何需将你拖在这儿。”祁薄阳言辞温软,却锋芒暗藏。
沉醉撇了撇嘴,不太满意:“这说法可一点都不好听。”
语毕,他站直了身子,又道:“有些事情,只要不做得太过,我并不在乎,可若是触了我的底线,我也不是什么手软之人。”
祁薄阳知道这话是与他说的,却并未放在心上:“是啊,你哪是什么手软之人。”
“无情无义,冷心冷肺,说的不就是你吗?”
第二十二章:槿花一日歇
祁薄阳听来只是随口一言,但沉醉却知他其实再认真不过。
无情无义,冷心冷肺……这评语倒也不错。
他想着这些,竟然也无多大感受,只万没有想到祁薄阳会冷不防地出手握住他手腕。
这其中并无恶意,故而沉醉不过挑眉作询问之意。
祁薄阳抚着他的腕骨,道:“那日我便想问你,你不是一贯不用兵刃,为何这次却改了呢?”
沉醉不意外他会有这一问,使了点力想要将手抽回,却见对方另一手从他袖中探入,在其内揉捏而过。
这动作轻柔却带了些轻佻之意,沉醉只觉被他摸过的地方一阵酥麻入骨,不觉缩了缩身子,略有恼意:“你做什么!”
其时二人站在窗边,楼下人来客往,若是被人瞧见,面上实在不好看。
祁薄阳不为所动,神色专注,手在他袖中仔仔细细摸了一通,才道:“这质地……柔而不弱,细而不脆,寒火交杂,莫非是极南火鼠与极北冰蚕所出?”
“你倒是清楚。”沉醉振袖抽手。
祁薄阳神色端肃,听他这话,解释说:“那日你脱衣时,我便见到了,只是一直未曾问你。”
他说的明明是不可言说之事,偏偏他言辞平静,无所遮掩,饶是沉醉也觉有些吃不消。
他抚平长袖,望向祁薄阳:“空手入白刃,我虽也可以,但有更好的法子,也没有必要与自己过不去,况且如今大荒不比从前。只是你向来不做无用功,不知这次又有何图谋?”
祁薄阳未否认,手指楼下:“呆会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便出手,还要麻烦沈岛主了。”
沉醉循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仍是大悲寺与太虚道弟子在各出手段,收拢人心。
“若是凭着这些手段……就想赢了宣识色,”他笑道,“那未免太儿戏了些。”
祁薄阳站在他的身边,目视下方,阳光擦过檐角,照在他的身上,打出一片金色的剪影,面目也有大半看不清晰,长身玉立,风姿不俗。
“风起于青萍之末,这不过是个开始。”
平常百姓自然不知太虚道与大悲寺之间的恩怨,只看太虚道弟子形容比之大悲寺诸人更佳,言辞温文,不由心有偏向。
渐渐地,原本等于高台之下的众人,也靠向了太虚道弟子。
那香囊个个制作精致,佩戴方便,相较于还要自己回家熬制的药包,胜过不止一筹。
高台上大悲寺弟子面面相觑,不知这太虚道怎地就来横插一脚。
这一趟四贤之中来了二人,除了重兆之外,还有仲闲,他容貌不比重兆,但胜在行事稳健。
见此状况,他阻住心有不满的弟子,示意静观其变。
太虚道弟子依旧面带微笑,动作舒缓如春风拂面,令人好感倍增。
眼见着高台下的人愈来愈少,直至再无一人,终有大悲寺弟子忍耐不住,跳下高台,对太虚道弟子怒目而视:“尔等到底有何卑鄙用心!”
楼上的沉醉忍不住笑了出来,觉得这问话与他方才那句“不知这次又有何图谋”有异曲同工之妙。
仲闲动作慢了一步,放了那弟子下去,此时心中后悔不迭,只想着该如何收场。
风满堂与孟竹山是这些个太虚道弟子的领导人物,见得那大悲寺弟子前来质问,心里不由一喜。
风满堂青袍宽大,比之池风歇更多一分潇洒,一笑间皎如明月:“这话……要从何说起呢?”
他不怒不恼,语中有些无辜味道,比之那弟子看着更让人觉得信服。仲闲眼角瞥见百姓全都对他弟子面露不满,暗叫不好。
今日之事,他大悲寺先咄咄逼人,若是再这样下去,收场不得,可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