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生一剑知-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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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安在刘府被山珍海味的伺候着,连同他的“侍卫”也是如此。第二日早饭的时候,刘守义压根没给秦望昭留位子,毕竟下人和主人同桌而食,那是相当怪异。故而谢长安坐上桌的时候,对着坐着刘守义父子,秦望昭提着刀站在他身后的柱子旁。他倒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问能否添双碗筷,刘守义不解之余,也不能拂了王爷的小小要求,丫鬟将碗筷送了上来,谢长安在刘家父子堪称惊悚的注视下,亲自盛了米饭夹了菜。
刘守义想破脑袋也没摸准这位爷是要作甚,结巴着问道:“王爷,这是何意?要是饭菜不合口味~~~~”
谢长安优雅的添饭布菜,答道:“没有,色香味俱佳。只是本王和阿望自小一块长大,情同手足,向来都是同袍同食同寝同行,担心他待会吃不好,失礼了,大人别见怪。”
刘守义顿时冷汗直冒,这西平王爷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呢,怪自己轻贱了他的侍卫,也是自己掂清了这人在王爷心里的分量。他连忙起身将秦望昭迎到桌前,在谢长安身旁坐下。秦望昭偏头狠瞥了谢长安一眼,一桌四人,各怀鬼胎的吃了顿饭。
吃罢早饭,刘守义得去衙门,他儿子刘学平得去让他深恶痛绝的学堂。刘大人恭敬的询问王爷要不要上衙门走一趟,谢长安婉拒了,说是想见识见识锦华的风土人情,自行出去转转。
两人走在街上,秦望昭扭头瞪他,问道:“早上发什么疯?”
谢长安耸耸肩,抬手搭住他肩膀,很忧愁的说道:“可不是发疯么,生怕你这个吃顶天大事的饭桶饿昏了,提刀将我们三剁了。”
“鬼才信。”秦望昭肩头一顶,将谢长安的胳膊抵下去,径自朝前走。
谢长安落在他身后,盯着他风姿如松柏的背影,想起早上自己在饭桌上坐下的时候,习惯性的去找寻秦望昭的身影,环顾半周却发现那人站在身后半丈远,心里突然就不是滋味,秦望昭就该和他同等待遇,谁也不能,在自己面前亏待了他……他暗道:鬼不信,我信!
秦望昭走了几步,发现谢长安没跟上来,一转身,那人侧立着在原地发呆,他唤了一声谢长安,那人偏过头,隔着稀稀疏疏的人流,对着自己安静一笑,整个人干净又纯粹,他先是一呆,有些挪不开眼,随后抿起唇,还了谢长安一个浅笑,道:“还不跟上!”
☆、第 39 章
行至热闹处,沿街两旁密密麻麻的摆满摊位,有直接搁在地上的,林林总总的摆满相思结符纸,也有推了小车的,四处挂满了色彩鲜艳的鬼画符面具。老板也不叫卖,悠哉的和邻着的摊主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摊位间穿梭,间或有捏着面具符纸的婶子央求着便宜一两个铜板,极为热闹。
谢长安停在一个面具摊前,浓重的黑红绿抹在素净的白面上,对比鲜明的涂画出骇人的青面獠牙。谢长安手指在面具上扣了两声,笑着询问道:“老板,这个时节卖面具,是要作甚?”
摊主笑呵呵的应答:“公子是外地人吧,六月初四是我们锦华城的祭祀日,名曰‘招魂’。今儿个都初二了,大伙这是忙着购置祭祀物品哪。”
谢长安兴致勃勃的问道:“敢问大哥,何为‘招魂’?”
摊主大哥是个耐心人,他放下手中的活计,答道:“这是我们锦华城的老习俗,自古就有了。在六月初四这天晚上子时祭祀,烧符纸祭果酒,戴上鬼面跳招魂舞,诚心诵念所祭之人,便能招来那人的魂魄,一诉衷肠与思念,不过这是近来的习俗了,在很久以前,据说‘招魂’,是专招冤死惨死之人的魂,因为这些人,大都心存怨恨流离世间,淌不过忘川,踏不上奈何桥,只能变成孤魂野鬼,须得好生祭祀,才能转入轮回。”
谢长安听到此处,突然心生一计,扭头去看秦望昭,发现那人也听的十分认真,他接着问道:“锦华城的家家户户,都会祭祀么?”
摊主笑道:“那是自然,这对于我们锦华城来说,是和元宵要吃汤圆一样的老传统,家家户户谁没个过世的亲人呢,公子说是不是。公子有要祭之人么,买两个面具吧。”
谢长安扭头去看秦望昭,不怀好意的问:“买么?”
秦望昭已经伸手去掏钱,笑道:“当然,刘大人正好需要。”
两人这边扎一下那边钻一番,什么都问,招魂舞怎么跳,符纸在哪烧,诵念要如何等等。挤出人群时,两手已不再空空,提了大大一串纸钱以及两个浓墨重彩的鬼符面具,一路贴着墙根往回溜达。
突然,谢长安拉住秦望昭,问道:“姓秦的,你看,那边买纸伞的摊旁边那个白衣人,像不像容锦?”
秦望昭循着他指的方位望过去,正好那人朝前走了一步,挂在半空的杏黄色梅花图纸伞遮住了上身,只能看见半截白衣。任秦望昭的目光再锐利,他也不能隔了远远的人群叫纸伞盯出一个洞,于是他说了声看不清。
那半截白衣在摊前站了一小会,扭步朝纸伞遮住那头走了。谢长安拉着他在人群里泥鳅似的灵活游走,很快追到摊前,那人却早已混进人群,不见影踪。谢长安停在摊前,问道:“老板,方才站在此处的白衣人,是不是个俊俏的公子哥?”
老板摇摇头:“不太清楚,那位公子戴了个面具,诺,和你手里提的差不多。”
谢长安道了谢,两人转身离开。秦望昭有些奇怪谢长安的异常,他可不是随便对人都这么上心,会眼巴巴的在人群里追,于是问道:“怎么,容锦出现在这里,不寻常么?还是,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谢长安摇头:“都不是。望昭,你不觉得,这人浑身透着股违和感么,让人一看,就很在意。”
秦望昭认真的回想了容锦的一举一动:“没觉出来,怎么个违和法?”
“就是…看着,那个,怎么说呢…嗯~~你真没觉察么,明明那么……”
口才绝佳舌灿莲花的谢长安难得犯了难,词穷!他哼哼唧唧半天,也没说出个之乎者也,就是一种感觉,心里很明晰,可要说给别人听,却死也挑拣不出一个字眼了,怎么形容都不对,无法表达出心中所想的万分之一。这也能解释知音为和向来世所稀,我之所想,你正好明白,不用费尽心机却词不达意。
秦望昭没听出任何站得住脚的根据,只能鄙视谢长安:“你这样子,是在嫉妒人长得比你好么。”
谢长安这下活泛了,立刻反唇相讥:“狗屁,我是那种人……对了姓秦的,我知道了,就是看着明明不过二十三四,给人的感觉却像七老八十,身体里有别人的灵魂似的。”
秦望昭惊讶的抬起头,眯着眼将所有关于容锦的记忆反复在脑海过了好几遍,谢长安这么一说,好像是露出那么一点端倪,容锦身上,有种轻微的诡异感觉。
两人提着面具符纸,专往人少的破落巷子钻,见着路边的零嘴小摊,总是要凑上去称上一二俩,什么核桃杏仁糖葫芦,买完了也不走,小凳上一坐,就同老板闲聊起来,一路琐碎的从生意如何谈到县老爷待民如何。如此私访到天将暮,得出一个铁打的结论,用某位老大爷的话来说也恰当,刘守义,他不是东西,就是个乌龟王八蛋。
两人回刘府的时候,正好对面遇见刘学平那小子吊儿郎当的溜达回来,见到二人,老鼠见了猫似的飞快窜进了自家大门。谢长安这人嘴贱,连忙谴责秦望昭下手不留情面,把人孩子吓成这样,自个这么春风和煦的一个人,也被认为是同流合污的粗人,真是老天不开眼,造孽诶…
有了早上那一出,刘守义就开了窍,派人小心伺候着王爷直接在他屋里头用膳,这不碰面,总是能少惹些不知名的是非。他一边洋洋得意,娄七真是玲珑剔透,一下解救了两批食不对味的人;一边抓耳捞腮,他儿子刘学平刚告诉自己王爷提着符纸回来,王爷这是要祭祀谁?按理自己应当去问问。
谢长安的房门被敲响的时候,他正戴着个鬼面在屋里头发疯,神神叨叨的挥舞着秦望昭的梅花刀,东戳一下西刺一把,身上披着条碎花帘子布,踩着乱七八糟的舞步自得其乐。秦望昭抱着个空空的刀鞘在一旁冷嘲热讽,一会说他像喝醉酒的鸭子,一会又说像围着披风的疯狗,简直惨不忍睹,鬼都能吓走。
脚步声在回廊声响起的时候,谢长安听见了,没在意,兀自陶醉,可当动静越来越近的时候,他齐胸处平平侧挥出的一刀划至身侧陡然朝秦望昭甩去,腕子一翻扯□上的碎花布和面具,左右手一分一样,一件精准的扔到一堆符纸上,另一件飘飘扬扬的落在屏风后,人影一闪就窜到了床边坐下,随手抽了本书,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又快如闪电。
秦望昭横着刀鞘将飞来的刀归入鞘,叩门声立刻响起来,他起身去开了门,唤声刘大人,侧身让他进门。于是刘大人进门的时候,看到是就是王爷端坐床头手执书卷垂眼深思的模样,刘守义走过去合手行了个礼,说道:“打扰王爷休息了。”
谢长安掀起眼帘笑道:“不碍事,不知大人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秦望昭扭头看了眼门外头斜斜升起的月亮,深…夜?这才刚入夜。
刘守义笑道:“我听下人说,王爷晚上回府的时候买了符纸,故而前来询问,王爷在锦华城有逝去的旧识么?”
谢长安垂下眼去翻书,笑道:“大人客气了,本王的旧识,都在都城平沙。”
“王爷是要拜祭何人?下官能否帮得上忙?”
谢长安抬眼盯着他:“本王从夜屏到锦华,所祭之人,是夜屏的一位长辈,去世至今,也有六年了。哦~~刘大人一定也认识,他,姓何……”
秦望昭发誓,他看到刘守义脸上的肥肉瞬间一僵,连下巴上多出的那一层都不例外,随即强自镇静,道:“王爷说笑了,下官哪有能耐结识王爷的长辈,夜深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