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寄微-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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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跑了进来,惊讶地道:「王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这一年来更衣出门,自然是左拐直奔大理寺,想必现如今连元宝也想不出来要去哪里。
我哈哈一笑,道:「本王去万竹馆转转!」
元宝皱了皱他的蚕豆眉,道:「王爷,上一回你向万竹馆租了许多相公回来玩儿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你不是说不喜欢,这会儿怎么又想起来了。」
我提起书案上的棉竹扇子,敲了敲他的胸道:「这世上有好多东西,非到一定的境界不足以体会它的妙处。」
元宝见我支了千金一身风流出了大门,嗫嗫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末了在我背后道:「早一些回来!」
本王一踏进万竹馆,迎面便有管事的过来侍奉,我远瞧他相貌还算清俊,走路如风,体态也算风流,近了细细一瞧,略施薄粉的脸上略有几道折皱,便心中一叹,难怪他现在只是个管事。
他走近了一弯腰道:「小于见过晋王爷。」
我跟万竹的缘份其实只那么一次,还叫紫寻给撞上了,其实整个过程我一直觉得寥寥,最精彩的不过是紫寻发现自己现身于一群男妓当中的脸色。只那么短短一次交涉,没想这位整日里迎来送去的管事却能一眼将我给认了出来。
我微笑了一下道:「今儿有一些疲乏,就不留宿了,可有什么新鲜会说话的妙人过来陪着说说话。」
于管事想了想,道:「王爷,不如我叫上几个红牌,您瞧瞧?」
我点头,道:「这也好。」
他将我迎入了万竹馆的贵宾房,我见里面丝竹长笛,文房四宝,可谓应有尽有,不像是一个妓馆,倒像是某户人家的书香门弟。桌子上摆着四色茶果,东西也没有什么特色,我随意捻了一个瓜子放入嘴中,轻轻一嗑,那瓜子仁便入嘴中,只觉得香气四溢,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香料味。
我一连嗑了半盘瓜子,于管事才推门带着几位翩翩少年鱼贯而入。
我抬头一瞧,只觉得眼!紫嫣红,四色具备,有清淡的,有妖艳的,有书卷味浓的,有风尘味足的,于管事笑道:「王爷,您随便挑吧。」
我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个个扫过去,见他们的目光里都留着期许,似乎都盼着本王能将他们留下,我微微一笑,道:「都留下吧!」
于管事略略一惊,道:「王爷,这些小倌都是本馆的红人,价码是五金一晚,王爷都留下吗?」
我丢了一个钱褡子在桌上,道:「我说了都留下。」
于管事略略有一点尴尬,道:「小于不是这个意思。」
我笑道:「知道,你也留下吧。」
万竹馆的相公此时才显得有一点于众不同,他们即不显得惊诧,也不交头结耳,比之朝堂那些士大夫的教养真是要好不知道多少倍。我一伸手,道:「都坐过,自己拿凳子。」
我见他们都围坐在自己的周围,每个人都含情脉脉,便笑道:「都说说你们自个的故事吧!」
这一回他们似乎都显出了一点诧异,毕竟花五金一晚来听人故事的不多,他们迎来送去的客人几多,根本没人会在乎他们背后的故事。
于管事道:「王爷爱听,你们就说吧,就说说你们都是怎么进来的。」
于是乎一个挨着一个开始讲卖身的故事,我托着脑袋听着,这些故事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无非是家里穷,又或者是遇上了粮荒,无奈卖身等等,五六个人说过来,居然都没有新意。其实这些人十个有九个半都是甜言蜜语的好手,剩下半个不说那是为了另塑风格,但是没想到说起自己的故事来倒是磕磕碰碰,不太顺畅。大约人就是这样,一旦卸了面具,这戏就会演不下去。我听着就快要打哈吹的时候,离着我最近的妖艳少年笑道:「大家都说了,那我说一个吧,我是叫自己的情人给卖进来的。」
这么乍然一听,我的睡意立消,只见那妖艳的少年,尖下巴长长的眉毛,末语先笑,很有一点妖精蛊惑人心的感觉。只听他笑着道:「我本是江湖人士,人称玉面小狡郎……是狡猾的狡,可不是娇气的娇。我原本过得自由自在,江湖当中的神偷,我说自己是第二,没人说是第一。有一年,我路过奉直,一时兴起偷了江湖四大家族之一司徒家传家之宝名剑承影。」
我一听吓了一跳,道:「可春秋时期的那把只见其柄不见其身的名剑承影。」
那少年微微一笑,道:「王爷博学,确实是那把剑。列子。汤问里说它淡炎焉若有物存,那其实言过其实,只不过那把剑狭长一些,亮了一些,但说承影若蛟龙却是名符其实。「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仅对那把剑心相往之,点头道:「这把剑值得偷。」
我这句话说完,只觉得那少年瞧了我一眼,似乎对我有所改观,嘴里接着往下说他的故事。他这一次偷剑遇上了司徒家的大公子司徒正清,两人匆匆交手,都给彼此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司徒正清奉命追回承影,少年笑曰只要他大少爷肯陪他几日,他便将这把剑交还于他。
那少年虽然武艺平平,但却轻功了得,司徒正清追了二个多月也追他不上,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二个月转眼即过,少年将剑还于了司徒正清,蛮以为两人至此之后便会化干戈为玉帛,谁知道司徒正清一拿到剑,便立刻消失,连招呼都没于他打一声。少年便追了过去,却发现司徒正清正在准备跟四大家族沈家大小姐成亲。少年一气之下又将剑盗走,然后言明要司徒正清陪自己一年,他才会将剑还给司徒家,否则他就将剑送于江湖第一淫贼藏花。事关家族声益,司徒正清立时约他见面,然后跟他说了一番自己也是受迫才与人结婚,心里完全没有这位沈家大小姐。少年自然是心怀喜悦,几杯酒下去之后,便人事不知,等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跛了,人也被卖到妓院里。」
我听了真是良久无语,末了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道:「你刚才进来,我末见你脚跛啊!」
那少年微微一笑,道:「我踮着一只脚走路,否则别人一眼瞧见我是个跛子,便不要我了。」
我叹息了一声,站起了身,道:「结帐吧,于管事。」
众位少年也不急着散开,仿佛个个都对我恋恋不舍,我哈哈一笑,道:「就再加给各位五金赏钱吧!」
众位少年大喜,连声称谢,要知道万竹馆倒底比不上女子的妓院,它名声在外,但生意其实比之一般的妓院都要差着好许,似我这么大方的客人只怕也不多见。
我与于管事走出门来,悄声道:「那位跛脚少年我多给他一百两黄金,你问问他是否愿意叫我为他赎身?」
于管事神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半天才吱唔地道:「王爷,承影是骗你的,他哪里是什么情人卖进来的,他是自己把自己卖进来的,而且他的脚也不跛。」
我哑然无语,末了长叹了一声,笑道:「受教了。」
往后本王的日子便又鲜活了起来,每日天色一暗我便轻车华服径直奔万竹馆,我记得以前见过的杂书里有这么一句诗:停车傍明月,走马入红尘,这大约指得就是我现如今天这种光景了。
白天的时候,紫式微还是日日都来,大多时候不出声,本王钓鱼,他给本王递鱼料,本王溜狗,他给碧玉珍珠开路。本王见了他始终都是客客气气的,拿来鱼料道声谢,开路了说有劳,元宝的好话是说了一箩筐,我始终微微一笑。
有的时候,本王雅兴而来,研墨写字,紫式微坐在花园的假山石上凝视着我。
元宝在后面边收拾床铺边道:「王爷,我看你就将了吧,紫式微虽说过去挺过份,但是他到底明白自己最喜欢的人是谁,都说千金难换有情郎,不是么。
我歪头打量着自己的字迹,发现本王虽然读书写字不多,但天赋在这里,这几个字写得龙飞凤舞,深得草书之精髓,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搁笔寻来自己的折扇。其实过去我都是不摇扇子的,这都是跟紫式微学的,现如今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不拿会觉得双手空空如也。
我刚打开房门,就听身后的元宝喃喃地念道:「住事已矣……」他抬头道:「王爷,你写错别字了吧,住事已矣,是主持已矣吧,原来你也知道清风寺的主持没了。」
我脚步一滑,忍着没有回头去敲他的脑袋,大踏步地出了门,然后唤道:「来啊,给王爷我备马……」
今天想必又是一日精彩,过去又何需惦记,我踏进了万竹馆的门,大老远的那些少爷便与我招呼,大呼好想我,我仔细想想不过才走了六个时辰么。
承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笑道:「王爷,还听不听故事。」
我看了他那利索无比的双脚,微笑道:「我要听的是真故事,可不是你这妖精的胡编乱造。」
承影微微一笑,道:「人世间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王爷,你怎么才能分得清楚。」
我站在那里,想起紫式微提笔写得那四个字风流寄微,想起李可那句以后的日子会很长久,他们写的时候,说的时候,我以为是真,但转眼变成了假,我对承影笑了笑,道:「假到真时,真亦假,你小心样样皆假,等你要真时,别人也不敢信了。」
承影似乎有一些呆呆想着我的话,本王已经潇洒地跟他擦肩而过了。不过转了几个弯,我推开了一道门,居然惊见二位御史大夫坐在里面。两个正喝得面红耳酣,见了我吓得立时便起了身。我哈哈一笑,连连摆手道:「这里不是官场,两位大夫无需多礼,即是同好不如一起来喝一杯!本王请客!」
于管事奔了过来,连声道:「王爷,王爷,您的房间不在这里。」
我仔细一看,不由一笑,原来本王真得弄错了,过去总是左拐的房间,今天却是右拐。
「无妨!」我挥了挥手,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两位大夫也尴尬地坐了下来,但是旁边的少爷却是不敢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