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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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泽一惊,眉心乱跳,一把推开向阳,你在说什么混话?
难道不是吗?你待他如亲生兄弟,他却好,反过来咬你一口!那还算人吗?向阳咆哮着发泄长久的不忿和积怨。
旬泽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你都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按下心气不稳的旬泽,向阳向他慢慢讲来。他受伤后,自己找到箪竹的事,还有,伤他的事不是一场误会,纯粹是箪竹预谋而为。
旬泽笑他,笑他笨,笑他傻,怎么可以怀疑最最亲近的人?怎么可以这么辱没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害那颗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心——
向阳一脸不可置信,听旬泽坦白,箪竹不是别人,那是我弟弟,我的亲弟弟!
泪水模糊了视线,可远远不够心痛的程度。他抬起泪眼婆娑,向阳,我们早就已经伤害了他,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再在他破损不堪的心上捅上一刀?
我的箪竹,全世界最好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总是看到了幸福,却在咫尺之间被狠狠推开?
箪竹……
易箪竹……
旬泽伏在向阳的肩头哭,还在断断续续说着关于箪竹和易老三家的事。
可是,向阳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眼睛苦涩的流不下一滴泪,心却在嘤嘤哭泣。
事实竟然会是这样——
箪竹是易老三的第三个儿子,准确点说是老人家在外头偷生的孩子。箪竹的母亲是个异常有味道的女子,有一双灿如星辰,使人着迷的眼睛。接他们母子回家是在箪竹快五岁庚辰的时候,第一次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让这个五岁不足的孩子欢喜不已。可是,好景不长,箪竹得了一场奇怪的病,整天夜里说梦话,说的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易老三家人很担心,请遍了名医,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医治的。就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十二岁的大儿子,易显带来了一个巫师。
这个巫师一见到箪竹,就惊恐地指着躺在床上的孩子叫:妖怪!妖怪!必将毁灭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人!
巫师虽然不被常人接受,但是他们说话却极有分量。
再想想最近箪竹的表现,易老三隐隐感到了不安。易老夫人又不停吹耳边风,说什么,那女人本来就跟个妖精似的,生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爷,您当初不就是毁在那个女人手上的。
说什么不好,偏偏提起当初的事。易老三沟壑似的额头皱得更深,他思索来思索去,最后还是下决定将那俩母子送出了府。
旬泽说这一段的时候,隐晦得没有跟向阳提起巫师的事。
向阳听着,眼里从痛恨转为悲伤,到最后又从愤怒转为怜惜。
最糟糕的不是被赶出家门,旬泽说。向阳忽然预感到,箪竹的人生绝不可能只有这些波折,可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箪竹的人生不止是波折那么简单。
易老夫人对箪竹的母亲可说是恨到骨子里了,她虽然平时一副温娴的模样,但私下里却对那母子俩嫉恨不已。箪竹母子前脚刚出了易老三家大门,易老夫人后脚就派人跟踪了上去。
一妇一少,怎敌粗壮的汉子们?在这个世态炎凉的社会里,弱者永远没有说话的权利。
当旬泽拜托先生他们赶到时,已经晚了。
他们只好先将箪竹的母亲藏了起来,而箪竹,却怎么也找不到。
直到北平城里传出——八岁孩童当上帝夜军月使时,易老三的家人才知道那个曾经被抛弃,后来失踪的孩子,当上了令所有人恐慌的嗜杀恶魔——月使。
向阳问:为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旬泽苦笑,家丑不可外扬。
原来箪竹的存在一直都没有被公开过。
向阳说不出话来,他感到莫大的心疼,心疼箪竹如此年少就遭受了自己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的磨难。
可当他听到旬泽说:我后来找到箪竹,虽然一开始他不愿见我,可是当我跟他提及小妈时,箪竹原谅了我。以为终于是守的云开见日出,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他说着,低下头,眼睑低掩。向阳的心猛然跳动,有点害怕听下去。
我是怎么都想不到的……在失去联络的三年间,箪竹的遭遇……我是一辈子都想不到的。没有受过一天苦的我,怎么可能会想到他会被母亲送到铰链场那种满是血腥的地方!旬泽的声音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
一个才五岁的孩子,要怎样的坚忍才能踏进那样的场所?我看着他笑的模样,只能一个人偷偷哭泣……箪竹和我说的时候,很平淡,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可是,我是怎么也做不到笑着听他讲的!
视线又开始模糊,恍惚间可以看到箪竹漂亮的眼眸中承载的沉沉韵味,那是经历风雨后的眼睛,一双有故事的眼睛。
旬泽不去看向阳的表情,他知道,现在最后悔的人就是向阳了。可是他还是要说,不说出来,他会更厌恶自己。
箪竹是铰链场唯一一个年龄低于十岁的孩子,那种无法无天的地方,所有你能想象的到和你想象不到的事情都在每时每刻的发生。如何的人可以活着从那里出来?又是怎样的孩子可以爬出那种比地狱还要无情残酷的地方?
旬泽的问题,向阳一个都回答不出来。他只是抬头盯着房梁,把眼泪往心里流。够了!他似哀求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够!一点都不够!你要知道,你必须要知道!箪竹的痛,箪竹的伤……伤了他的你,不能逃避……绝对不能!
旬泽一反斯文的常态,他抓着向阳的手臂,两眼通红。
向阳……求你不要逃避……接受箪竹,接受他所有的一切,只有我们俩了,只有我们可以帮他承担——旬泽温顺的眼角都是泪痕。
向阳扶住旬泽下滑的身体,扶着他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茶,茶香悠然,微微飘荡在空气中。
旬泽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看漂浮在上面的茶叶,万盏金菊,茶水一冲,化开妖冶的景象。多像箪竹美丽的眸子——
找到箪竹后的那段日子很快乐,只要能见到箪竹,我就高兴。旬泽的眼睛终于展开一丝笑意,他说:若不是我调皮,若不是我的好奇心,又怎么会在他的伤口上再补上一刀呢?
旬泽质问着自己,痛恨着自己——
那天……旬泽说得很慢,很轻,小心翼翼地摇晃着手里的茶杯。我也是好奇,趁着夜色溜上箪竹的床。他,从来都没有和我一起洗过澡,更没有在我面前□身体。我开始还以为是他当上了月使,高贵身份在,不好像平常的孩子那样。直到那晚,我才真真切切体会到恨意可以那么深厚——
你是怎么都想不到……整个背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纵横交错的伤口遍布整个背部。虽然都已经结痂,可是疤痕是那样的恐怖!我好恨!好恨好恨!
向阳,你知道,那时我是多想杀了自己啊——你知道吗?
我知道……向阳说,现在我就很想杀了自己。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他又怎么可能说得出那么伤人的话?怎么会忍心抛离开他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但是……旬泽的神情越来越伤痛。我知道的,箪竹比我更恨,他恨着父亲,恨着母亲,恨着大哥……那些个给予他伤痕的人他都恨着。
向阳!旬泽突然叫了一下向阳,向阳,你听我说,那天真的是场误会!当时,箪竹并没有打算对谁不利,他只是在行使公务,谁知道会牵扯上大哥?我赶到时,箪竹已经和大哥打得不可开交。我也是笨,自不量力,竟然会冲进去。你知道,毒是使出来就收不回的。箪竹抛下自己的药人和侍卫,连忙给我疗伤,我才能捡回一条命。
向阳,你不可以怪箪竹的……是我笨,是我太没用!如果能好好和你解释清楚,怎么会有今天呢?
箪竹,易箪竹……向阳低低念着,好像只要这样做,箪竹连月亮都逊色的笑容又会重新浮现在自己面前。他无法接受,无法承受……无法想象——
他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宁愿箪竹纯净的模样还藏在自己心底的深处。可是,如若真的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他会更痛恨自己。这次伤了箪竹的人,不是别人,是他!他易向阳!那个拍着胸膛,信誓旦旦说:我叫易向阳。
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
箪竹,让我们浪迹天涯……
二十一:秋露(二)(追忆篇)
知道这些后,向阳哪还坐得住?他去敲墨将军府。
啪啪啪——毫无章法地敲打着气势威严的黑红铁门。
站在门口的侍卫,二话不说,上去就要擒下他。
同时,门“吱噶”开启,里面走出个身姿妖娆的女子,翘着兰花指说:说过几次了?月那混小子现在不在,以后也都不会在!
他去哪里了?他是月使,怎么可能不在将军府?
女子眉眼一倾,慵懒化散。他死了——说完,扬长而去。
向阳先是一愣,接而才回过神来,冲着女子的背影大喊。你不要乱说话!箪竹,他好好的,怎么会……
后面的话他又咽了回去。
女子优雅地转身,两年多都没有联系的人,你又怎么确信他还好好的?女子笑着扬扬纤纤玉手。回去,不要再来了。
向阳心冷了再冷,才发现自己犯下的错误,到底有多深——
雄厚的大门在他的身后静静关上,他走在人烟稀少的大道上,一点都感觉不到秋意的回暖。
向阳抬头仰望青天,白云如带,随风飘荡。有鸟划过,留下稀薄的踪迹,随即,又消逝。
很久,他都很彷徨,很迷茫,很无措。直到,一群孩子嬉笑着从他身前晃过。
领头的那个眉眼温顺的男孩喊:向阳,抓住他,快!不要让箪竹跑了!
一直被追到死巷的漂亮孩子大口大口喘着气,不玩了……我不玩了……这不公平,向阳……向阳的脚力,我,谁都比不上——
头发最短的那个男孩两手叉腰,笑得得意。
箪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