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业.风尘三尺剑-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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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凌云一撩衣摆,毅然下跪,他身后的将领和士兵也闻声跪了下来,顿时尘土飞扬。
沈君略有深意地看了薛凌云一眼,打开圣旨,朗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珈族叛迹太多,民风太悍,与旭日国牵绊太深,迹亦太奇,故不可留。着抚远总督薛凌云格杀圣珈族,保邦于未乱。钦此!”
薛凌云顿时如遭雷击,立刻转目望向仍高举降书的墨以尘,只见墨以尘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眸定定地注视着他,惊惶中带着哀求。
他的心像被钝刀缓缓切割,极尽凌迟之苦,当天的誓言犹在耳际,在他的心头浪翻潮涌。
“我发誓,终身不负你……”
“终身不负你……”
“薛凌云大人,还不快接旨?”沈君站在薛凌云面前,蹙眉说道。
薛凌云回过神来,以颤抖的双手接过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缓缓站了起来,却无法忽略那道从远处射来的目光,不禁进退两难。
叶宗希陛下以武将宣旨,早就留了后着。他猜想沈君的手中还有另一首密旨,倘若他抗旨,沈君便会接替他的位置,执行叶宗希陛下的旨意。
抗旨是死罪,倘若他自身不保,如何能保住墨以尘?若他立了功,便可以用功绩来救墨以尘。他别无选择……
闭上双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墨以尘当天的话。
“凌云,虽然我妥协是出于形势所
迫,但我族民风骠悍,未必不能一战。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如今我把全族的命运押在你身上,希望你别辜负我的信任。”
以尘……原谅我……原谅我……
“薛凌云大人?”沈君想起袖中还有一道密旨,不禁剑眉一扬,出言提醒。
薛凌云回过神来,避开远处那道尖锐的目光,忍痛下令道:“传令下去,圣珈族除了族长之外,其他人格杀勿论。”
乍逢剧变,圣珈族尽皆震愕。墨以尘整个人如遭雷击,被背叛的痛苦如汪洋般把他淹没。他扔下降书,回头向圣珈族的士兵命令道:“东越国出尔反尔,欲置我族于死地,大家快逃!不必再列阵了。”
语毕,他又向身后的米迦长老命令道:“米迦长老,你快回去科尔什通知城中的女人和小孩,带他们撤离科尔什,最好逃往深山。”
“族长,你呢?”米迦长老看到墨以尘一脸决绝的神色,不禁担忧地问道。
墨以尘夺过米迦长老的羿日弓,同时夺过其他长老手中的箭,辞色壮烈:“擒贼先擒王,我去劫持薛凌云,迫东越军退兵。”
米迦长老闻言大惊,立刻拉住墨以尘:“万万不可,我找族中的年轻将士去吧!”
此时,东越国的士兵已冲杀过来,箭发如雨。虽然墨以尘下了溃逃令,但仍有圣珈族的士兵赤手杀敌,志不图生。喊杀声铺天盖地,弥漫山野,震得长空欲裂,鲜血飞溅如雨。
墨以尘此时已心如寒烬死灰,挣开米迦长老,冷声说道:“只有我能接近薛凌云,事关全族安危,我又岂可苟且偷生?骑射乃我族最自傲的本领,我从不敢荒废,请长老相信我。”
他的骑术和箭术皆由薛凌云所教,今天他却要用薛凌云教他的本领来劫持薛凌云,真讽刺。
然而,这是他惹的祸,所以这场浩劫的终章,必须由他亲手写上,即使赔上他的命。
满腔怨恨,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是他轻信了薛凌云的誓言,酝成了今日之祸,要怨,只怨他自己……
薛凌云看着墨以尘那决绝的神色,不禁心头一震,立刻往这边狂奔而来。
然而就在此刻,墨以尘看见有一名身穿华服的俊美青年蓦然出现在敌军之中,来者头戴玉冠,身穿窄袖上衣,腰束敛作褶裥,腰间系片金装饰,龙章凤姿,贵气迫人。那人的身后跟着一名看似侍卫的男子
,身材苍遒刚劲,表情冷漠如冰。
当沈君看见那名俊美男子时,顿时吓了一惊,立刻下跪行礼。那俊美男子向身后的护卫吩咐了几句,便见那护卫往薛凌云的方向走去。
墨以尘见机不可失,立刻张弓搭箭,对准那名俊美男子的胸膛,薛凌云见状一惊,立刻转目往回望,脸色骤变。
弓弦响处,箭发如鸿,瞬间没入那名俊美男子的胸口,顿时血如泉涌。
“秦王殿下!”
“殿下!”
众将大惊失色,惊叫声此起彼伏。
已追上薛凌云的朱礼闻声一惊,迅速转过头去,顿时急叫一声,脸如死灰地奔向叶轻霄,把他那摇摇欲坠的身躯抱住,红着眼急叫道:“快传军医!”
帅旗下顿时乱成一团,一大群人围着叶轻霄查看伤势。东越国的士兵们看见秦王遇刺,悲愤激昂,更奋勇杀敌,茅影刀光如浪如潮,鲜血飞散。
有将领怒急攻心,要朝墨以尘放箭,叶轻霄见状,忍着痛急喊道:“别杀他……”
那将领虽然不情愿,却仍悻悻地放下手中的弓箭。
看着东越国的将士来势汹汹,墨以尘又射杀了十数名士兵,直至箭矢将尽。他才冷笑一声,把最后一根羽箭倒转过来,向自己的胸口插去。
“不!”薛凌云顿时魂断神消,连忙拔剑挡住箭势,斥道:“你疯了么?”
“心死了和人死了有什么分别?”墨以尘紧握手中箭,闭上双目,神情绝望。
薛凌云心中一痛,千言万语却哽在喉间,嘶哑得发不出来。此时,捉拿墨以尘的众将士已近在眼前,薛凌云情急之下一掌劈向墨以尘的后颈,墨以尘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便昏迷在薛凌云怀中。
薛凌云把墨以尘抱在怀中,一脸决绝地向叶轻霄的方向走去。众将见状,只得让道。
来到叶轻霄面前,薛凌云一撩衣摆,毅然下跪,哀求道:“殿下,他是臣的故人,臣愿为他抵罪,求殿下开恩。”
叶轻霄此时受创已巨,胸口像火烧般灼痛,全身忽冷忽热,眼前天昏地暗,如坠迷梦,只凭着一股意志力支撑。朱礼把叶轻霄半搂在怀中,鲜红的血从叶轻霄的胸口汩汩而流,甚至染湿了他双臂。他此时已急红了眼,怒道:“殿□受重伤,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薛
凌云却毫不退缩:“若此时得不到殿下的承诺,只怕稍后就……来不及了。”
叶轻霄明白薛凌云的意思,墨以尘给了他当胸一箭,即使被当场杀害亦不会有人追究。众将士如今情绪激动,若没有他的承诺,只怕他一陷入昏迷,众将便会杀了墨以尘泄愤。
胸口的痛让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滴冷汗沿着额角滑落他的眼睛,他眯起双眼看着薛凌云怀中的墨以尘,声音微弱,夹杂着急促的呼吸声断断续续地从唇边溢出:“本王曾读过墨以尘的文章……及诗词,对他非常敬仰……这次是我国有负圣珈族在先……本王不会怪罪于他……”
语毕,他艰难地转过脸,向守在身旁的沈君命令道:“沈君……把这个人交给本王处置……在本王醒来之前,切记莫伤了他……”
“臣遵命!”沈君恭敬地领命,然后接过薛凌云怀中的墨以尘,派人把他押了下去。
薛凌云恋恋不舍地注视着士兵和墨以尘消失的方向,神不守舍地退到一旁。叶轻霄撑到现在已到了极限,如今放下心头大石,终于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现场再度陷入混乱中,声浪如潮。朱礼急不可奈,等不及军医过来,直接抱着叶轻霄上马,往军医所在处驰去。
沈君此时亦已心神大乱,向薛凌云吩咐了几句,便急如星火地上了马,追着朱礼和叶轻霄而去。
残阳如血,洒落在这片惨烈的战场上,野天一色,鬼泣神号,曾轰烈一时的圣珈族,终于在这场战争中死亡殆尽,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
☆、陵土碧血未干
虽然有很多人担心叶轻霄的伤势,但除了沈君外,所有人都被朱礼挡在军帐外。朱礼按住叶轻霄的身体,看着军医帮叶轻霄拔箭,看着鲜血从叶轻霄的胸口喷洒而出,他的脸色甚至比重伤昏迷的叶轻霄还苍白。
直至军医帮叶轻霄包扎完毕,朱礼的手还在轻轻颤抖,他拧干了锦帕,为叶轻霄拭去额角的冷汗,颤声问道:“军医,殿下的伤势如何?”
军医胡海年过五十,已在军中效力多年,早看惯了生老病死,但此时却一脸惶恐,迟疑片刻,才答道:“殿下伤得极重,老实说,我没有把握可以救活他。”
朱礼全身一颤,扔下手中的锦帕,怒道:“殿下只不过中了一箭,怎么会救不活?”
沈君原本在来回踱步,闻言立刻冲到榻沿,说道:“我们必须派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向陛下禀报此事,让宫中的太医赶过来为殿下诊治。”
胡海为叶轻霄掖好锦衾,说道:“可是一来一回极费时间,就算日夜兼程也至少要十来天,只怕殿下撑不到那时候。”
沈君用手指揉了揉额角,说道:“但如今已没有别的办法了,难道你们敢向附近的裕王和安王借太医?”
裕王有不臣之心,这在朝中已不是秘密,而安王的封地与裕王相邻,难保不会与裕王暗通款曲。若此时向他们借太医,万一他们心存歹意,只怕反害了叶轻霄。
朱礼立刻说道:“我们不能放过任何可以救殿下的机会,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京中的御医带过来。胡大夫,你要想尽办法让殿下撑下去,另外还要派士兵到附近搜寻珍贵药材为殿下吊命。”
胡海看了脸如白纸的叶轻霄一眼,点头说道:“我一定尽力。”
商量完毕,沈君终于有机会想别的问题,于是把目光转向朱礼,问道:“朱护卫,为何殿下会突然跑到战场来?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素来稳重,这次怎么会甩掉其他护卫,不穿战甲就贸然出现在战场?”
朱礼此时心潮未平,无奈地看了叶轻霄一眼,说道:“殿下一直十分仰慕墨以尘的文采,这次听说陛下要格杀圣珈族,便在陛下面前保了墨以尘。陛下允了之后,他匆匆带着我们赶路,昼夜兼程。今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