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阳春-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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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搏命,亦不得不竭力招架,这一片混乱之中,便是想逃也一时寻不到路径。
怀风刀马功夫久已不练,但少时打下的底子还在,又兼多出一身内力,手起刀落处比之当年更多一份雄浑凛冽,几个回合便已斩杀数名燕兵,血肉横飞中忆起少时镇守边关护家卫国的一番雄心壮志,蓦地重又涌上一派激昂豪迈,看一眼远处正默然凝望过来的怀舟,纵马冲入燕军之中。
他不肯走,余下弟子自然也不敢逃,只护在他左右并肩杀敌。
这一行人不惯马背之上与人交战,平日里练的小巧功夫此刻全然派不上用场,好在这剩下的十来个人个个是杀人的行家,此际随机应变,专拣敌兵铠甲遮掩不到之处下手,或刺喉咙或扎眼睛,怎么阴毒怎么来,竟也大见奇效,其阴狠毒辣剽悍勇猛,令得左近镇北军人人侧目,不禁纷纷揣测:这一队人莫不是元帅暗中训练的奇兵,果然厉害。
第一零六章
镇北军于偷袭一事既有防备,布下的伏兵便不在少数,足有五千之众,虽较对方多出一倍有余,却架不住北燕兵士破釜沉舟的悍勇,交战不久便陷入苦战,直打到月过中天方分出胜负,此际北燕两千人马已折损过半,余下的也是人人带伤,分作四五处被镇北军团团围住。
这一场恶战中,怀舟督战掠阵之余便将目光投在怀风身上,每每见他与人恶斗,一颗心便高高悬起,只恨不能插翅飞过去助他,却碍于主帅身份,怎可当着这数千将士的面徇这等儿女私情乱了军心,只得攥紧拳头强自按捺,直到胜券在握,眼见怀风身周燕兵死的死伤的伤,再无危势,这才稍稍松一口气。
又过片刻,燕军颓势更甚,两名千夫长只带着五六百人仍在顽抗,镇北军除了阵战中心尚在激战,外围众人已开始救治伤兵收敛战马,怀风亦带着弟子撤到了林子边上,检视自家伤亡。
此时已无需督战,怀舟见那两个千夫长勇猛绝伦,四五个小校都围攻不下,不禁眉头微皱,命亲兵牵过战马,一跃而上,冲战阵中央直冲过去。
镇北军兵士见主帅亲自上阵,纷纷让开一线,怀舟顷刻间来至阵中,刀锋一扬,直劈一名千夫长,就此交上了手,倒将几个校尉挤到了一旁。
这千夫长名叫勿拓,天生神力,乃是五皇子座下第一等猛士,此时做这困兽之斗,更激出了一身蛮性,一柄厚背长斧舞得如同旋风,招招拼命,竟是个同归于尽的架势,怀舟武功较他高出许多,一上手竟也占不到丝毫便宜。
另一个千夫长铁兀达肋下已中了一刀,被几名亲卫死死护住,眼见手下这些儿郎殊死拼杀却仍免不了全军覆没,绝望之余又兼怨恨滔天,只想一口口咬死眼前这群熙人,对诱他至此的怀风一行更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癫狂之下浑忘了这两千人本就是来偷袭野狼坡,这一仗原就是有败无胜,一双眼只死死盯着三十丈外的怀风,摘下背上金弓,使出全力,一箭射了出去。
一番厮杀后,鸣镝堂过半弟子都挂了彩,只文斌、贺双城等六七人全身而退。海棠因是女子,叫师兄弟们有意无意护在身后,竟也毫发无伤,这时取出干净布巾,为伤者一一包扎。
这些弟子伤势都不甚重,但因经历这一场大战,死里逃生,不免仍有几分心悸后怕,各个都有些灰头土脸。
怀风见众人都捡回条命,心中稍安,又见驮药材的马也找了回来,几包药材分毫未失,更是欢喜,好生勉励了众人几句,稍后见怀舟亲自对战那千夫长,不由便转过头去关注战况。
此刻战火将熄,已不似方才凶险,他又看得入神,浑没留意周遭,铁兀达那箭直到眼前方才发觉,躲闪已然不及,只觉左胸一热,霎时传来一股剧痛,身子一歪,从马上直跌下来。
这一下变起突然,众弟子只惊得呆了,唯有贺双城离着怀风甚近,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怀风身子放到自己马上,一叠声叫「少主,少主……」
连唤几声不见怀风反应,只慌得嗓子也哑了,其余弟子亦围上来,各个脸色煞白,海棠更是急得哭起来。
众人正是一筹莫展手足无措之际,忽听怀风轻轻道:「别慌。」
语声低微颤抖,显是在强忍剧痛。
众人只道他一箭毙命,这时听他说话,无不又惊又喜,一个个睁大了眼睛。
说来也巧,那一箭虽是直奔怀风心口,却偏偏被他挂在胸前的那包人参挡了一挡,箭尖便偏了几分,势头又缓了一缓,透过两支人参,只扎到了锁骨下一寸之地,入肉两寸来深,虽顷刻间鲜血浸透了衣衫,却是错开了要害。
这些弟子中数贺双城为人老练沉稳,见少主有救,立时沉住了气,连点怀风胸前几处大穴护住了心脉,其余弟子这时也醒过神来,离得近的取出伤药撒在伤口上,暂时止住血流,处在外围的便面冲外护成一圈,对外警戒。
其中一名弟子眼尖,方才余光中瞥到冷箭是自铁兀达处射来,恨得咬牙切齿,指着铁兀达同师兄弟们道:「少主便是遭了这厮的毒手。」
话音未落,只觉身旁人影一闪,竟是文斌一式冲天步直直冲了过去。
此时战场上燕兵又少了大半,只余两百来人还在抵死挣扎,勿拓亦已是强弩之末,在怀舟内力重压下,一招慢似一招,终于气力不济,一招使老,被怀舟觑个空子在肋下斩了一刀。
残余燕兵眼见主帅不支,一个个再无斗志,立时便有七八十人扔下兵器束手待毙。围攻的镇北军将士也便不急着进逼,只一点点缩小了包围。
便在这时,忽地一道人影自数千兵士头上越过,疾如豹轻如鹤,脚尖在兵士头顶或肩上轻轻一点,便窜出十丈远近,瞬息便跃过重重熙兵落进了战圈之中,直奔铁兀达。
此际铁兀达身畔亲兵死伤殆尽,活着的几个兵士也没了马匹,互相搀扶着站成一团,只余他还骑在马上,亦是刀断箭绝,正是绝望悲凉之际,忽见一条人影直冲过来,紧接着空中一道剑芒闪过,不由纳罕得瞪大眼睛:这剑怎能挥得这样快?
还未想个明白,便觉颈间一凉。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铁达一颗头颅凌空飞起,被人抓着头发提在手中,断颈中猛地喷出一蓬鲜血,尸身晃了两晃,方慢慢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般自数十丈外飞身偷袭取人首级的场面实在太过惊人,燕、熙两军兵士齐齐看得呆住,刹那间战场中几无半点声音,人人眼睁睁看着一个瘦削身影在马背上轻轻一点转了个身,提了铁兀达的脑袋又从众人头顶轻飘飘飞了出去,落在战阵之外的一匹马上。又过片刻,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发出一阵嗡嗡之声,不约而同向旁人低声打听:到底是谁这般身手了得。
怀舟此时亦已结束了打斗,斩下勿拓首级后回过身来,只看见一条身影自将士上方倏忽而去,于方才那骇人一幕却错过了不曾瞧见,待问过身旁一个小校,才知铁兀达亦已死了,当即下令俘虏北燕残兵收缴战马打扫战场,自己搜寻一阵,向怀风所在之处打马过去。
最初的剧痛过后,怀风已然镇定下来,正要指挥手下拔去箭杆,却见文斌突施杀手,千军万马之中取了敌方上将首级。他被贺双城横抱在身前,仰面斜望过去,文斌所用招数看得一清二楚,正是厉冤阁剑法中最厉害的一式杀招九天夺月,轻功身法亦是厉冤阁的不传之秘,只有本门内堂弟子才会的鹤行云,当即心口一紧,连带着伤势又是一疼,待文斌回到身边,便即忍痛吩咐:「快走,莫要让镇北军截住了我们。」
他口中说的是镇北军,实则怕的却是怀舟。要知这几名弟子均是鸣镝堂精锐,其中说不得便有当日被派去安王府刺杀之人,身法武功早被怀舟记在心里,只不过一直未寻到人而已,眼下文斌报仇心切,竟于此处泄了身法出来,怀舟亦在那战圈之中,这一幕怎会看不到,他这哥哥是何等样人,看了那一式杀招怎能没有半点疑心,若被他知晓自己与厉冤阁之间渊源,怕不再生出些事来,故此眼看那人便在跟前,非但不能上前团聚,还需快快离了此地方才妥当。
他身受重伤,本不该再行颠簸,但眼下敌我不明,燕军虽被打残了,镇北军于他们这群身份不明之人是个什么想法还未可知,一旦落入官府手里,怕便不是那么容易脱身。
文斌与贺双城对望一眼,虽于怀风伤势甚是担心,却也不敢再行耽搁,一行人迅即向关内飞奔。
此时镇北军兵士人人都在忙于点检首级,哪里顾得上他们,又见怀风、文斌等人方才奋勇杀敌,只当他们是自己人,这一行人风一般往山下冲,竟无一人拦上一拦问上一问,待怀舟好容易穿过人丛寻到林边,却是怀风的影儿都不见,地上只余斑斑血迹,一惊之后心口蓦地便是一阵疼痛。
鸣镝堂一行顺顺当当下了山,到了坡底,只见天色黑黢黢地,也不知往哪里走。
怀风却是熟知路径,竭力抬起一只手指了指东南,「往这儿走,二十里外有片山林,咱们在那儿过夜。」
喘了几口,手又软软垂了下去。
那片林子怀风少时常去打猎,又深又密,进去后便不易为人寻到,待到了林子里,文斌当先探路,找着个山洞,估摸着在此点火已不会从林外看到,这才带着众人安营歇宿。
经此一番颠簸,怀风伤处疼痛难耐,又流了许多血出来,被抱下马时已然昏厥。
文、贺两人将他安置在洞里,点起火堆查看伤势,撕开衣襟时碰到伤处,疼得怀风醒了过来,见两人手足无措望着自己不敢下手拔箭,忍痛轻轻一笑,「怕什么,只管动手就是。」
贺双城见他还有力气说话,心下一安,冲文斌使了个眼色,待文斌按住怀风身子,手下一个使力,将箭拔了出来,瞬即又敷上一层伤药,细细包扎了起来。
拔箭之时,怀风死死咬住了牙关不吭一声,待伤处缠好了布巾,身上已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