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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断阳春-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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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是谁轮值?」
  瘦长脸儿的程云道:「汪元和沈恒志」
  怀舟负手听着,待他两个禀完点一点头,「从明儿起,怀风要去哪儿便随他去,你们好生跟着照应就是。」
  「是,王爷。」
  内院里甚是安静,不闻一丝人语,外室桌上摆着的四碟菜肴还是午时端上来的,一筷未动的放着,怀风便坐在靠窗的书桌后,一颗脑袋枕在桌上,未系的发丝披散垂落,一双眼半睁不合,看去几要以为睡着了般。
  怀舟推门进屋,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么个景象,看了看那几盘凉透了的菜,走到书桌旁,轻轻执起怀风一缕头发绕在指间把玩。
  「怎么不吃饭?」
  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答,也不生气,唇角流出一抹苦笑,「今日南越王一行离京,我没让你去送,可是生气了?」
  他这样明知顾问,怀风再是怕他,也抑不住怒气陡生,猛地坐直,气恨恨看过来。
  「你派人软禁我。」
  任发丝自指间滑落,怀舟收回手,淡淡道:「你风寒才愈便迫不及待要出去,再着了凉可如何是好,等你大好了我才得放心。你要出门,自然也不会再有人拦。」
  顿一顿,口气转柔,「过几日普云山上桃花便开了,你最喜欢那儿,我陪你去看好不好?」
  怀风气极,然无法可施,末了别转脸不再作声。
  怀舟见他紧抿唇角一言不发,泫然欲泣却又强自隐忍的样子,心弦便是一动,伸出手去欲抚怀风脸颊,手指才触及肌肤,便见怀风一颤,如炸了毛的猫似跳离他身边。
  「先吃饭吧。」
  收回手负在身后,压下满心刺痛,怀舟轻笑,「你病才好,莫再饿坏了。」
  想一想,又补一句,「你每日好生吃饭,我便吩咐下去不再禁你出行。」
  他之所以派人守住门口,无非是怕怀风私自逃脱随定远南去,如今南越王一行已走得远了,顾虑一去,看管自然也就宽松许多。
  说完,走到门口叫人传膳,不一时,便有人将冷菜撤下换了热腾腾新菜上来。
  怀风此时怕这哥哥怕得要死,便连怀舟靠近一分也浑身戒备,但一听他许诺不再禁足,权衡半晌,慢慢走近桌子坐了下来,同怀舟相对而食。

  第二十二章

  他昨夜又是一宿无眠,精神差得狠了,面色青白,一副萎靡不振之态,自顾自穿衣着鞋,头发也不系,披散着便往外走。
  怀舟看他神情有异,心生警惕,一把拽住他胳膊,「做什么去?」
  怀风自起身便未正眼看他,这时方回头直视,一字一句道:「我去跟太子哥哥说,我要搬去侯府住。」
  怀舟见他虽望过来,可一双瞳仁茫然无神,竟是透过自己不知落往何处,心里瞬时咯噔一下。
  「你嫌那府里冷清久不去住,我已叫太子转赐给别人了。」
  怀舟既要留这弟弟在身边,自然思虑周全,一丝退路不曾留与怀风,定要叫他除了自己身边再无处可去,因此一早将那侯府送了出去,太子知道他素来做得了怀风的主,不疑有他,便连问也忘了问怀风一声。
  怀风怔怔听着,过得一会儿,那双眸子终于将视线定在怀舟脸上。
  他这些时日隐忍过度,神思恍惚得厉害,此刻听见这一句,再忍不下去,满腔委屈凝做怨恨直射过来,嘶声叫道:「我不要跟你一起住,你还我府邸来。」
  他敬重兄长,从不曾对怀舟有过丝毫无礼,骤然发作起来便愈加骇人。
  怀舟吃了一惊,手上加劲揽紧了他,柔声安抚,「你想要自己的府邸,我明儿便去跟太子说,再给你建一座就是。」
  怀风哪里听得进去,死劲挣扎不休,一面嚷道:「你骗人,你叫人看住了我,连进宫都派人盯着,怕我跟太后、太子哥哥诉苦,你分明不肯放过我,今儿个一过怕是连门也不叫我出了,府邸建了又有什么用,还来唬我,我是你弟弟,你却这样待我,我不要你这哥哥了,我不要了!」
  他越说越是声高,本来就倦到极处的身子却禁不得心神如此震荡起伏,才嚷完便眼前一黑,身子向前直直摔倒,跌进怀舟怀里,昏过去前,耳听哥哥一声声叫唤「怀风、怀风」,语声中满是焦急恐惧。
  怀风再睁开眼时已是晚上,屋里弥漫着一股药香,口中一股苦味,想是才被喂了药,床头坐着一人,正低头看他,满眼焦灼关切。
  「你昏过去一整天。」
  怀舟见他醒了,抚着他头发轻轻道:「胡太医说你郁结于心,思虑过度,以至失寐多梦,需好生调养一段时日。」
  顿一顿,苦笑,「我夜夜抱着你,知道你睡不安稳,却不知竟是整宿不眠的,怪不得整日见你没精打采。」
  怀风精神不济,脑中仍是昏昏沉沉,懒得理他,仍旧闭了眼睛。只是他才醒,又哪里睡得着,眼珠子便在眼皮下滚动,怀舟看了心中一痛。
  「胡太医开了个安神宁心的方子,吃上段日子许就好了。」
  缓一缓,又道:「我倒不想你这般在意伦常义理,自己生生憋闷到如此地步,你既不喜欢做这事,那就……先不做了吧,将养身子要紧。」
  怀风闭眼听着耳边一声轻叹,好一会儿,眼角沁出两点泪珠。
  炎炎夏日,街上让日头晒得冒了烟,屋子里亦不凉爽,闷得似个蒸笼,九城巡防司门防大敞,院子里不见半个人影,全都不知躲哪儿纳凉去了,连怀风捡回来的那只黄狗也趴在廊下阴凉处吐着舌头,一副要死不活的衰样儿。
  这样热天,怀舟依旧衣着齐整,端坐司中处置公务。几个前来禀事的校尉站在屋中一角轮候,大气也不敢喘,更别提扇扇纳凉,本来热得要死,可一看上司满面阴霾,眉梢一抬眼角一扫便是一道道刀光,便生生打个寒噤,三伏天也似入了冬般。
  怀舟沉着一张脸,一面翻阅往来公文一面听下属回事,或训或骂或赞许或讥讽,总算将人都打发光了,才稍稍歇一口气,端了茶盏润喉,一时间心思便转到家中那人身上。
  眼下距怀风发作那日已有月余,这段时日两人虽仍同床共枕却未再行房,怀舟心疼他,实在耐不住了,也只是趁怀风睡着之后亲上一亲,便是如此也加着万分小心,生恐动静大了惊醒弟弟。
  这般小心翼翼照应着,怀风那失寐的症候总算有了起色,一日两顿药下去,虽入睡慢些,睡着了倒也安稳,这几日更是睡足了三个时辰,脸色显见的好起来。
  怀舟看了欢喜,昨日便将他抱在怀中盘弄,伺候得弟弟身子躁动起来,搂着云雨了一回,谁知到了晚上,怀风便又无法入睡,辗转反侧了一夜,怀舟便也陪了一宿,今早叫过胡太医又调了方子中几味药量,眼见怀风服下后睡着,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正是年轻欲盛的年纪,日日守着意中人自然渴求,偏怀风得的又是这样一个症候,生生要他只能看不能碰,究其因果却是自己造的孽,其中酸苦无奈也只得自行吞咽下肚,因此这脸色便说不上好看,连带苦了一干下属,摊上这样一位主子,日子自然不大好过。
  怀舟这样一时咬牙一时蹙眉的恍惚出神,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傍晚时分,几个亲卫见他兀自端坐不走,不知这位主子是个什么意思,又不敢进来惊扰,便只在门前小声嘀咕,叫怀舟听见,收回神思,吩咐道:「备马,回府。」
  此际日头尚半挂天边,暑气稍减却仍是燥热难耐,不见一丝凉风,怀舟出得巡防司大门,见坐骑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因酷暑颇显萎靡,也没了骑它的心思,叫过武城道:「你们先行回府,我走着散散心。」
  武城答应了,带其余几人先行告退,怀舟便牵了马往回溜达。
  巡防司门前是一条宽阔街道,因是傍晚时分,许多白日里嫌热不肯做生意的买卖人便在此刻开了张,卖馄饨的捏糖人的扎风筝的,呼啦一下将一条街挤得满满当当,叫卖声此起彼伏。怀舟嫌吵,走上几步便拐向右手边一条小巷,打算绕道而行。
  这巷子不宽,倒有几分幽长,巷子里仅有的几家门户俱是这条街上人家的后院角门,紧锁着不见出入。怀舟才拐进来,便见一名中年仆妇打扮的女子立在巷口,正伸着头向巡防司张望。
  见了怀舟进来,女子一愣,定住不动了,一双眼只目不转睛盯着怀舟不住打量。
  她这样毫不避忌直视一名陌生男子,实是无礼之极,怀舟不悦,却也不愿同一名民妇计较,只冷哼一声便自顾前行,谁知还未走出两步,便听身后女子喊道:「小王爷!」
  怀舟一怔,站住了。
  他承袭王爵已逾两年,此刻人人尊称安王,未袭爵时乃是安王世子的称呼,「小王爷」这三字却是只有幼时家中亲近仆从唤的,许久不曾听闻,如今乍然听到,讶异之外另有一股亲切熟悉,不由回头看去。
  那女子四十许年纪,面容颇见霜华,倒是一双眼睛极是慈爱可亲,看向怀舟的眼神中满是疼爱欣喜,瞧来说不出的熟悉。
  「小王爷,我是柳嬷嬷啊,你不记得了?」
  怀舟直觉识得这人,却一时想不起来,听她这样一说,脑海中登时现出一人的影子,惊喜叫道:「奶娘!」
  这女子正是怀舟出生时便即进府哺乳的柳氏乳娘,待怀舟视若亲儿,褚妃因娇纵惯了不谙育儿之道,怀舟便由这乳娘一手带大,直至褚妃事发圈禁,怀舟远走神兵谷,柳氏方被遣出王府去。
  怀舟记忆中这位乳娘待自己极是亲厚,幼年远离家门时还曾日夜思念,后来日子久了才渐渐淡忘了去,今日重逢,自是说不出的意外之喜,当下迈前几步,握住了柳氏一双手。
  他两人分别至今已有十余年,怀舟已由小小孩童长成英硕青年,柳氏本当认不出来,只是她听闻小主人在巡防司当差,眼见怀舟从司衙大门里出来,服饰华贵,且腰间分左右各系着一只明黄荷包并白玉龙佩,便大着胆子冒昧一喊。她原不指望小主子还记得自己,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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