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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算-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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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听高珏提起他小时候的事儿,司徒延卿本就红着的面颊立时更添上几分霞色,有些气恼地唤了声。又羞又气的模样让高珏深觉意犹未尽,却因司徒昕在一旁护犊而只能就此收手,有些遗憾地将护在妻弟身前的妻子一把拉到了怀中。
  后者虽因这么个举动而面露羞色,可眼下并无外人在场,没有失仪之虑的她便也顺从地靠在了丈夫怀中。
  看着两人恩爱的模样,司徒延卿心下不禁隐隐起了几分艳羡——他出身世家,又是未来的家主,这婚姻自然脱不了政治联姻的份儿。可尽管他从小就告诉自己对这感情之事不应存有任何冀望,但有姊姊、姊夫这样的例子在,要真分毫期盼都不存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毕竟是极为自制的人,很快便逼自己压下了这样有些不合宜的情绪。
  可这番变化却没有逃出高珏的注意。对此暗暗留上了心,他笑了笑,将话题拉回了最初的谤议之事上头。
  「燕儿,朕知道你气性高,对那等无凭无惧的侮蔑向来不放在心上。可即便心中无愧,适当的自辩还是不可少的……这朝堂上知事理的不少,胡搅蛮缠的却也大有人在。你若不适当澄清一下,难保某些沽名钓誉的御史不会趁机发难——你也替朕想想,每次遇上那几个不明事理的,朕想保你还得被骂上一通昏君,真是何苦来哉。」
  「微臣明白。」
  明白高珏的回护关怀之意,司徒延卿心下一暖,当即认认真真地躬身应允。
  得他应承,高珏这才满意地一个颔首:「明白就好……今儿个要交代你的就只有这些。你可以回去了。」
  他和司徒昕自来恩爱,刻下会对妻弟下逐客令,自也是为了两人独处了。司徒延卿也是明白人,当下依言行礼辞别二人,就此离开了御花园。
  能和天子同桌用膳、甚至给天子如此戏弄,司徒延卿所受的荣宠自不待言。可不论他再怎么受宠,在这偌大的皇城内也只有徒步行走的份儿。也因此,当他终于行到宫门前准备乘车回府时,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眼下正当初秋,天气还残着几分炎热,这么一大段路走下来自然颇为累人。见主子到来,守在宫门前的护卫连忙送上了干净的毛巾让他擦擦汗。
  「少爷。方才府中小厮来报,表小姐又来了,正急着要找您呢!」
  「语柔?她又来做什么?」
  司徒延卿闻言眉头一皱,「母亲没拦着她么?」
  「夫人去相国寺参拜了,老爷也说让您自个儿处理。」
  护卫恭声解释道,望着主子的目光却带上了一丝同情。

  卢语柔是司徒延卿母亲那边的远房亲戚,其父卢余靠着司徒家在朝中的关系在京畿附近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县官。可他却未满足于此,还因觊觎司徒家的能耐而一心想攀上这个高枝,总是变着法子把女儿往司徒本家送。卢语柔本还对此有所不满,见着司徒延卿后却反倒变得比卢余还上心,就差没直接投怀送抱了……司徒延卿对她本就没什么好感,被这么纠缠后更是避之唯恐不及。是以饶是他已恢复了平时的沉静自制,听着这个消息时却仍忍不住一阵懊恼。
  即便他对婚姻不抱任何期盼,却至少还有从中挑出一个不那么讨厌的对象的权利,而卢语柔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但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烦恼着该怎么避祸的他才刚准备上车,后头便已传来一阵绝对与友好无关的唤声——
  「司徒延卿!」
  这一唤声到之时,出声的人也在护卫的警戒下靠近了马车,正是昨晚和今早接连同他杠上的枢密院参赞兼戌卫师副统领楚越。
  此刻他正穿着戌卫师副统领的制服,身后却连一个兵都没带,一派光杆司令的模样。泛着薄汗的英伟面容似乎给太阳晒得有些红,衣领处亦有些濡湿,再加上那抓得正好的时机,显然是打方才就在不远处一直守着了……瞧着如此,本来没什么兴致的司徒延卿也只好舍命陪武夫,双眉一挑启唇淡淡道:
  「楚将军倒是好兴致,这么个大太阳下还在练习站岗。」
  说站岗,自然是讽刺对方在那边一直守着的行动了。许是说中了事实,楚越面色一红,也没想到司徒延卿是否真的见着他「站岗」便支吾着嘟囔道:
  「谁晓得你会在里头磨磨蹭蹭这么久?若非清楚以你的傲性,绝对不屑于做出绕道而行的事,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偷偷摸摸地从哪个偏门小道离去了。」
  这话自然是有些抱怨的意味在了。可那句「若非清楚以你的傲性,绝对不屑于做出绕道而行的事」却让听着的司徒延卿心头一动,昨夜于梦华楼中一度浮现的想法,再次闪过了脑海。
  他的「朋友」确实从未了解过他……可「敌人」呢?
  思及此,原先冷睨着对方的目光登时微现怔然,若有所思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向来与己水火不容、却也同样欣赏的武将。
  没想到他会突然发起呆来,楚越还是头一遭见着司徒延卿那张漂亮得过份的脸孔如此不带一丝戏谑或调侃地对着自己,明明没有任何犀利的言词出口,却反倒让被瞧着的人更觉心下发怵……感觉自个儿有些落于下风,不知怎地心跳越来越快的楚越连忙开了口,音声却有些微涩:
  「怎、怎么一直盯着我瞧?莫不是给本将军的男子气概吸引了吧?」
  带着几分调笑之意的话语,语气却连一点调戏的气势都没有,连开口的人自个儿都觉得有些气弱……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本该马上冷言驳斥的司徒延卿却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又自瞧了他一阵,而后才微微扬唇、露出了一个让楚越有些目眩的笑容。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熊或猩猩?」
  可伴随着笑容脱口的,却是这么句让对方瞬间转为暴怒的话语。
  「司徒延卿!你说谁是熊?谁是猩猩?」
  「我只说我不是,可没说谁是啊?」
  「你、你——」
  「楚副统领此来若只是想分辨自己是熊还是猩猩,就恕延卿不奉陪了。」
  因对方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知如何反驳的模样而心情大好,司徒延卿含笑这么道了句后,转身便让一旁强忍着笑意的护卫扶着上了马车。
  怎料他才刚坐定,外边便忽地起了阵骚乱,几声打斗声亦紧接着响起。意料外的情况让司徒延卿微微皱起了眉头,才刚打算探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马车的门帘却已先一步由外头掀起、而随之闯入其间的,却是他才刚单方面道别的楚越。
  见自家的护卫还在后头死命拽着想把他拉下马车,司徒延卿立时明白了先前那番骚乱的来由,叹息着挥了挥手:「放手吧,你们拽不下他的……既然楚将军执意前来叨扰,就由着他吧。」
  「……是。」
  虽知楚越的武勇天下闻名,可几名护卫却还是因自己的失职而有些丧气,松开手回到了各自的岗位。反倒是始作俑者的楚越像个没事人般,见终于甩脱了那帮护卫,他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便往司徒延卿对侧坐了下来。
  「姓司徒的,别以为又能光靠几句话就能把我呼咙过去。今天你不把白天的事给我解释清楚,我绝不善罢罢休——为什么要阻拦兵部的请款?」
  此刻他已一改先前给司徒延卿气着的熊样,气势汹汹地抱胸质问道。
  后者早就猜到了他上门的理由,清美的面容之上神情沉静如旧,半点不被对方的威势所迫:「我以为今日早朝上已经对此做过充分的说明了。」
  「充分的说明?你只说了句『兵部的预算用度有不妥之处』,算什么充分的说明?」
  「对陛下而言,这么句便已足够。」
  「那又如何?」
  听司徒延卿还想用晨间早朝时的那番话蒙混过去,楚越英伟的面容立时染上了浓浓怒气,眉头一皱、略一凑前双眼直瞪向对方:「这事牵扯到的可是十多万北疆军士,你认为这么句话就足以代表一切么?」
  「……也罢。此间详情复杂,你若想知道,回府后我再同你解释吧。」
  「咦……好。」
  没想到他转眼就答得这般干脆,楚越微愣着应了过,而因那「回府」二字而想起了方才自个儿冲动地上了对方马车的事实。
  这辆马车还算宽敞,内里的装潢虽不特别奢华,坐起来却十分舒适,让向来不大注重这些的楚越多少开了些眼界——尽管不想承认,可这些个世家子弟的讲究有些时候也是挺有道理——拍了拍下方柔软的坐垫,楚越正想对此发表上两句感言,便旋即给鼻间萦绕的香气攫获了注意。
  「这什么味道?」
  「味道?」
  因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而微微愣了下,司徒延卿动了动鼻子轻嗅了下,而旋即给前头楚越的一身汗味给呛了住,皱眉道:「是你的汗味吧。」
  「不是不是!是香味!」
  说着,他还像是想寻出那气味来源般探头探脑地四处嗅着,而终在离司徒延卿身子不到一尺之处停了下来,肯定地道:「是你身上的香气。」
  「我?莫非是香囊?」
  这才想起了可能的因素,司徒延卿从怀中掏出了平时固定带着的雅致香囊在他眼前晃了晃,而在得着他确认后重新放回了怀中。「这是我平日随身携带的,也没见你注意过,怎地今日特别提起?」
  「同你这般独处还是第一次。平常光顾着斗嘴都来不及了,哪有心思留意那些?」
  「这倒是……」
  司徒延卿心有戚戚焉地应了句,却旋即因楚越犹自维持着与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而忍不住道:「楚将军非得如此靠过来才成么?」
  「咦……抱歉。」
  这才发觉自己几乎快挨着对方了,楚越连忙坐回了原来的位子上,目光却始终没能自眼前青年的身上移开。
  他也是自个儿说着说着才注意到的……回想起来,他和司徒延卿认识也有好多年了,却因立场之故而总是针锋相对的多,鲜少有静下心来好好谈话的时候,是以他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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