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妖书-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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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灵刚入凡间，久不能寐，却发觉身侧青年亦不成眠。
箍住花灵腰身的手臂，生怕花灵消逝一般。
第二日。
青年以培植花木为生，很早便起。
花灵换上寻常衣衫，一身红衣，俊眉修目。
青年细细教导，该几时施肥，几时浇水。
花灵道，你便不怕我。
青年笑道，为何要怕，花木如人，栽培时间越久，便越喜见其成。
花灵心道，这凡人果真爱花，问了句，你等了我多久。
青年但笑，半晌才道，很久。
花灵轻道，怪不得。
青年坏笑追问，怪不得如何。
花灵微红脸颊，转身便走。
留下青年轻笑不已。
一句呓语，随着轻笑浅浅飘散。
六日后，记得说爱我。
第三日。
一早，便有人声上得山来。
青年认得，是山下两名村妇，年过五旬，为各自亲人采药而来。
瞧得出青年待人甚好，村人也俱喜欢青年，一见花灵在场，忙上前询问。
青年只道，是远房表弟，小住几日。
村妇道，怪不得，颇有相似气质。
青年与一位妇人前去采药，另一村妇留下与花灵攀谈。
乡下妇人见识短，只会问些年纪功名，可有婚配。
花灵随口应付，却听妇人叹道，你那表哥外貌性格皆一等，才学又高，只是没个定性，这几年相识女子那么些个，也没见他对谁真个有意思，但对女子却是每个都很好，愁得我们都不知该不该继续说媒。
老妇絮絮叨叨，青年已带着另一村妇回来。
送走来客，白衣青年瞧着花灵脸色，已知不对。下午时分，果听花灵扬眉道，他自会收拾空屋，各自安睡。
青年劝说无法，只得任他。
花灵入了空屋，却觉窗明几净，倒似时常打扫，物什俱全，只待人入住。
入夜，青年在外好说歹说，花灵依旧不开门。
青年道，已将被子扔下水，留我一夜。
青年道，已将枕头扔下水，留我一夜。
青年最后叹道，只好将你锁在里头，便不怕你丢了。
花灵闻言惊怒，门扉一开，只见白衣青年抱着被子笑盈盈看他。
正要关门，却听青年道，给你的。
花灵一顿。
青年已将被子塞进花灵怀中，道，别冻着了。
花灵一呆。
青年眨眨眼道，冻着了，就没力气说爱我了。
说完，青年转身离去，依旧笑胜春风。
花灵怀拥棉被，心底没来由一阵暖意，再撒手不得。
第四日。
青年依旧早起。
花灵去时，青年已将大半花圃打理干净。
花灵上前，却见昨日攀谈那村妇带着另一秀美少女走近青年，笑着介绍。
不知村妇说了什么，少女低头红了脸。
青年略显尴尬，推辞着什么，不经意瞧见花灵在场。
花灵叹息，走近。
村妇也不避嫌，犹问青年，是否仍未有意中人。
青年看着花灵，思索良久，忽正色道，已有。
村妇少女皆惊。
花灵亦惊，心念电转，抢在青年之前道，确实已有。
村妇道，谁？
花灵指着自己道，我。
三人皆一怔，村妇最先大笑出声，道，没想小哥是个爱开玩笑的爽快性子。
目送村妇与少女离开，还是花灵先开口，哼笑道，这姑娘挺好。
青年张了张口，仍是苦笑一声道，都挺好。
花灵道，便无一人入得眼？
青年握了花灵素手，沉眸道，恋上他人，倒便好了。
花灵不解。
青年笑道，谁像你，至今不说爱我。
花灵作势欲打，两人闹作一团。
第五日。
青年正午睡，花灵信步花中，却见可疑农夫正匆忙离开。
花灵尾随其后，绕行山中许久，终至一处寒贫农舍。
有老妇在屋外张望，一见人回，还未出声便连声咳嗽。
农夫赶紧上前唤娘，自包裹中取出灵芝。
老妇叹息，道这般好物，若得来不义，不要也罢。
农夫含泪道，只愿救娘一命，日后定会补偿原主。
花灵感慨，不再追究盗草一事，返回山中。
山口，与寻来青年迎面相遇。
青年铁青了脸，不听花灵言语，扯住花灵往回走。
花灵一路解释，青年只是不语。
花灵无法，亦沉默。
回到小院，花灵瞧见盛放白樱，忽惊道，你下山寻我，无人守园，若有人伤了白樱可如何是好。
青年道，你无事便好。
花灵笑道，樱若有事，我又怎会无碍。
青年一愣，挠头而笑。
一分傻气，十分真挚。
正残阳似火，晚霞如枫。
花灵心底亦似被夕阳层层撩起，不自禁贴过唇去，微闭上眼。
青年缓缓俯身。
蜻蜓点水。
已胜春浓。
第六日。
青年自书房步出，打理药材。
花灵随后入书房收拾。
他知青年时常信笔而画，却从不知所画为何。
今日地上纸团比往日更多些，未被墨迹覆盖的笔迹亦更显烦躁。
花灵忍不住摊开纸团，细细看去。
樱枝交缠。
一行小字，只辨得清一小部分。
本天界、违反、入凡间、不过七日、百年不得相见。
晚饭将尽，青年终忍不住道，又有何事。
花灵不再掩饰，低头不语。
青年轻抚花灵额头，叹道，说不出口便不说，还有时间。
闻言，花灵忽怒而站起，回房。
青年无奈，收拾碗筷，打点其他，再看花灵房门紧闭，苦笑一声也便早睡。
还未睡下，只听房门吱呀，花灵已在身后。
青年讶然。
花灵将怀中棉被往地上一扔，道，浸水了，不能睡。
青年瞧着地上水渍笑道，怎的这般生气，算我不好便罢。
花灵道，你不留我么。
青年只好道，留。
花灵抿唇，忽红了脸颊，直视青年道，你不要我么。
青年一怔，回望花灵，眸色渐深。
唇舌纠缠，指尖游走衣中，乱了两人气息。
零落一地衣衫。
青帐已暖，何问爱与不爱。
第七日。
日上三竿。
两人窝在被中，贪恋温暖。
花灵道，要将小院修葺，宽敞明净些。
花灵道，要在花圃里开个荷塘，养些小鱼小虾。
花灵道，要下山见见世面，同看江南水色，大漠风光。
花灵道，要在园中遍种白樱，终老此间。
青年一一应道，好。
近午时，两人起身。
青年料理午炊，花灵步入园中。
青年寻来，花灵独立白樱树下。
花飞如雪。
花灵抚上樱树，道一句，花开这般好，竟是要凋零了么。
青年苦笑。
花灵回头。
青年再掩不住疲惫神容，泛红眼眶。
花灵道，你早知的。若我活不过七日，又何必苦苦相待。
青年不语。
花灵手中已幻出利斧，傲道，不若就此断去，好过永世纠葛。
青年已知无法劝阻，笑得凄凉，只道，也好。
花灵举起利斧。
青年道，最后，能说与我听么。
花灵闭眼，颤声一字，爱。
话落，利斧亦落。
刹那花飞如雨。
花灵却不觉疼痛，讶然睁眼，是白衣青年俊朗面容，眸色如水，笑胜春风。
青年抚了花灵脸颊，开口。
这就好。
你予我爱，我予你自由。
语音未尽，白衣裹在白花瓣中，消逝于风。
白衣青年，才竟是白樱花灵。
障眼法随之消失，耀目红樱自枯萎白樱旁显现而出。
红衣花灵一眼认出，这才是他本命之樱。
瘫坐于地，前尘旧事扑入脑海。
红白双樱，本天界奇葩，暗生情愫，违反天规，贬入凡间。若执意相恋，相守不过七日，百年不得相见。
花灵伏地，不觉泪流。
已是第几世。
他想起曾惑道，好是好，只为何此为白樱，而我为红衣。
青年笑道，什么衣，我都喜欢。
他想起曾问了句，你等了我多久。
青年但笑道，很久。
他想起曾道，便无一人入得眼？
青年沉眸道，恋上他人，倒便好了。
他想起曾惊道，你下山寻我，无人守园，若有人伤了白樱可如何是好。
青年道，你无事便好。
他想起青年轻抚他额头，轻叹道，说不出口便不说，还有时间。
他想起青年道，也好。你予我爱，我予你自由。
山中岁月静好。
小院不大，四周遍植花木药材。
几年，几十年，还是几百年。
村人都说山中红衣青年一表人才，对人又好，只是没见对哪家姑娘真在意。
春日正暖。
红衣青年洒扫空屋。
窗明几净，物什俱全，只待人入住。
入园探看，樱花飞舞。
红衣青年将白樱以障眼法隐去。
白衣花灵自荧光中蜕变而出。
第一眼，是红衣青年俊朗面容，眸色如水，笑胜春风。
红衣青年抚了花灵脸颊，开口。
七日后，请说爱我。
刹那，花落成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