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回离弦-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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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补完
☆、在劫难逃
暖日拂风,碧水微澜。一个身着锦缎长袍的少年百无聊赖地半躺在池边的岩石上,一只手卷着袖子垫在脑袋下面,双足一荡一荡地提着地面上的石子,连带着那上好的绸缎也在石子上磨来磨去。好在那石子个个光滑圆润,没给磨出洞来。
那少年正是容镜。却说容镜十数日前忽然收到南宫离的信,信上说自己有事情要办,要离开上一阵子,让他到宫里暂替他数日。
这信写得十足是南宫离的风格,通篇除了一个重点之外其余全部含糊其辞。说是要离开“一阵子”,也不知道要“阵”上多久;这“数日”,也不知道要让他“数”上几日。他在皇宫里戴着个人皮面具混吃混喝十多天了,连个音信都没。这还不算,更让人头疼的是离大宫主只说了让他顶替几天,也没说是给还是不给景大皇后,啊不皇太后治病,这就算下手治了,也不知道是要往好了治,还是往坏了治。容小神医索性每天去药房晃悠两圈,再去景太后那儿瞻仰几眼美人的容貌,顺便把个脉算算还剩几天好活,剩余的时间都往宅子里一呆,拿着一本菜谱琢磨下一顿到底点些什么御菜好。这日子过得简直跟神仙没什么区别。
想当初怕惹上麻烦死活不肯来皇宫,如今有南宫离顶着,自己这个“替身”当得好不舒坦。
容镜满足地长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将脸朝向太阳,闭上了眼睛。
正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忽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容镜眼也未睁,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卓老弟,有你家宫主的消息了没?”
卓颜一袭黑衣停在他身侧,辈分被叫低了也并不恼。容镜虽形如少年,但实际却长他几岁。他一日既往惜字如金道:“还没有。”
“还没有?”容镜一个挺身从岩石上跃了起来,道,“你们家宫主办事也太没效率了,要我说这十多日,弦儿娃娃连孩子都该有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办什么……”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卓颜道:“莫非南宫离去找撕风尽了?”
卓颜一怔,道:“具体宫主没有说,只是带着钟公子去了落月岛。”
容镜道:“那就是了。想必小离离终于良心大发,觉得自己当年那一掌下去实在劈得不够有远见,一不小心把自己未来的老婆给废了。于是决定就算历尽千难万险也要找到办法恢复弦儿娃娃的武功。”容镜在说“千难万险”四个字的时候,脑袋也跟着转了一圈。
卓颜皱了皱眉,没接话。
容镜继续道:“话虽这么说,这可不仅是千难万险这么简单。单有撕风尽只能把弦儿娃娃给毒死,要想重续经脉还得需要解药。可是撕风尽的解药只有天毒门才能配出来。但天毒门早在五年前就被灭门了,百里邪也死了,他唯一的徒弟容逸也失踪了,还上哪儿找谁去配解药去?”说着一边歪着脑袋想,一边捡起一颗石子扔向湖心,“莫非他找到了容逸?”
卓颜见容镜三两下就几乎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怕他真的看穿容铮一事的端倪,便开口道:“宫主再过几日应该就会回来,这些日子还要劳烦容神医了。”
“不劳烦不劳烦。”容镜连连摆手,“皇宫里的菜老子还没吃够呢,只要他在景太后归西的前一天记得赶回来就行了。”
“我先下去办事了。”卓颜拱手告辞。
“去吧去吧。”容镜挥挥手,见卓颜已经离开,又重新往岩石上一躺,自言自语道:“办事办事,一个两个就知道办事,也不知道天天有什么事好办的。老子日日这么悠闲,简直是罪恶啊。”话虽这么说,却心安理得地把眼一闭,躺在太阳底下又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又听见了脚步声。这一次却很陌生。那声音极轻,几乎分辨不出,似轻功极高。容镜骤然清醒,双眼却并未睁开,静静等待着那人进一步动作。
谁知那人停在他身体半步之遥,连打量的时间都未有,直接开了口,声音冰冷入骨:“你就是容镜?”
容镜见装不下去,便睁开双眼,向斜上方看去。只见一个黑衣男人站在里他半步远处,面色冷寂。一只眼漆黑如墨,一只眼却猩红如血。修长的手戴着一双黑色的手套,一柄长剑别在腰间,似乎未出剑鞘,都可以感觉到剑身的寒气。
容镜一边端详着他,一边慢悠悠地站起来,揉了揉脖子,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个容镜,你问的是哪个容镜?”
南宫渺不答话,下一秒,已经出现在容镜背后,伸手向擒容镜的右肩擒来。容镜向左一倾,堪堪避过,然后瞬间闪出丈余之外,这才道:“这位大侠好汉大英雄大前辈有话好商量,动粗有辱斯文啊。”
南宫渺面无表情,一道铁锁从袖中抽出,瞬间挥至容镜身侧。容镜纵身一跃,跳到树上,顺手折了一根树枝,将铁锁一挡。谁知那铁锁却绕过树枝再度袭来,容镜弃掉树枝,一阵掌风劈向锁端。那铁锁被震偏数寸,随即又缠绕回来。容镜向后一仰,身体几乎折平,那铁锁紧贴衣襟而过。
手无兵器,对面之人却寸寸紧逼,毫不留情。然而那人并不拔剑,可见并非想用杀招。数招之间,容镜虽次次闪过,却愈发吃力。他再度用掌风扫开铁锁的时候,连忙叫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
那铁锁一顿,随即抽回。容镜故作样子松了口气,道:“反正我也打不过你,被你抓走和直接跟你走没区别。我跟你走就好了嘛。”说着又叹气道,“只是我突然失踪,小颜颜他们可如何是好。”
南宫渺冷冷道:“此间的事我自有安排。走吧。”
…
窗外风雪愈烈。钟弦尝试运功,气海内当真一点内力也无。南宫离走到他身边,扳过他的身体,一掌对上他的后心之处。随即,一股热流缓缓涌入。
钟弦一惊,立刻脱离了他的掌心,道:“你这是干什么。”
南宫离微微笑道:“反正我的内力用不着,不如都送给你了。”
钟弦道:“你以为你没了内力还活得成?”
“无论有没有内力,南宫离都活不成了。”低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门应声而开。
☆、始料未及
银光乍现,五枚暗器紧擦着南宫离的脸和四肢而过,笔直射入墙内。暗器尾端尽没入墙壁之中,强劲的力道使擦过之处的穴道都微微发麻。
容铮一袭玄衣现身于二人面前,斗篷之下的长发还挂着未曾化去的霜雪。阴影之下,深陷的双眼一改往日的嬉笑慵散,目光变得犀利似仞,冷漠如冰。
他淡淡扫过眼前的两人,目光在南宫离的脸上徘徊片刻,唇角一斜,眼中却全无笑意:“自作孽;不可活。南宫宫主既然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也就注定死在小生手上。”
南宫离微不可见地向旁移了半寸,避开了和钟弦衣襟相触,然后翩然一笑,道:“是么。如果我真的用十成的内力和你对招,你不妨试试究竟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容铮唇角一挑,道:“我不介意你死得再难看一点。”言毕,长袖微动,数十枚暗器梨雨一般向南宫离射来。在南宫离挥袖扫开暗器的一刹那,一柄长剑从腰间脱鞘而出,瞬间向对面刺去。
南宫离面色不变,一掌迎上,直抵剑尖。钟弦未及阻止,只见一道猛烈的气流从掌心迸发而出,周围的空气立时一震。那剑竟是再不能向前移动半寸,隔空凝滞数秒,然后瞬间化为粉末!
容铮被击退数步,只觉胸口像是被寒气穿过,冷彻入骨。
南宫离随即连出数掌,速度之快,竟让容铮避无可避。容铮暗暗一惊,心知南宫离此番是真的用了全力欲与他同归于尽,便运足内力出掌回击。两股强劲的气流相撞,容铮只觉全身的经脉瞬间被阴气冷凝,胸腔一滞,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衣袂狂舞,连钟弦都被这巨大的力道击退数步。南宫离却如扎根在地上一般,身形纹丝未动。
半晌,一股紫黑的血猛地溢出双唇,沿着唇角缓缓流下。
“南宫离……”钟弦低低叫了一声。
南宫离微微一笑,抬手拭去了唇角的血迹,随后望向对面的容铮,悠然道:“你的武功虽然远胜于容镜,却依然远不是我的对手。你是打定了主意想在今日与我同归于尽,还是养精蓄锐,等待日后重立天毒门呢……”
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似乎刚才尽全力催动内力对他的身体并无半点伤害,只是随手劈灭了一支蜡烛。
容铮勉强站稳,冷然回视着南宫离。内脏在刚才的一瞬被重创,虽有余力最后一拼,但再接南宫离一掌,南宫离死活不知,自己却必死无疑。
他一生洒脱冷情,并不将仇恨放在心上。然而百里邪一手将他抚养成人,对他而言亦师亦父,天毒门更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灭门弑师之仇若不报,枉自为人。然他若真因此送命于此,天毒门便再无重现江湖的可能。
容铮凝视着南宫离漫不经心的脸,眸中复杂的神色飘忽不定。僵持足有半盏茶的时间,容铮唇齿微动,正欲开口,却被一阵低哑的笑声打断了。
“哈哈哈哈……”那声音狂笑数声,然后骤然而止,接着道:“逸儿,南宫离这小子向来工于心计,你若真再出一招,看他还有没有本事再用刚才的力量抵抗?”
言罢,木窗应声而裂,数枚利箭从窗的四角齐齐射入,擦过容铮头顶,齐齐向南宫离射来。南宫离一凛,身体倾侧连连躲过,谁知下一拨利箭再次射来。眼看就要射入胸口的一刹那,那枚箭却突然被一只手擒住了。
钟弦将利器掷于地上,向窗外冷声道:“天毒门门主就这么喜欢躲在窗外向人偷袭么。”
数秒的寂静后,窗门忽然洞开,一个黑影以轻功遁入,双足飘然落地,一根青铜拐杖支在地上。
花白的长发束在脑后,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左额蔓延至右边的下颌,将整张脸分割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