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安得双全法-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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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缘,你且等着,我这便将你救出。
挥掌劈开堆砌成圆形的巨石,对着袒露在阳光下的棺柩,了尘犹疑良久,而后终是狠狠心,一掌震开钉死的棺盖,现出内里的森森白骨,强烈莫名的痛惜悲哀霎时盈满眼眶。
他那绝世无双的琴圣,如今,竟已然是这般模样……
忍不住潸然泪下,不由伸手,似乎是想像往日那般去感受那人强劲有力的心跳,不经意间却触到正中胸骨,冰凉的感觉让了尘立即收回手。清醒片刻,却又不由自主再度抚上方才那块胸骨。
他记得分明,当日刺顾惜缘那一剑,偏离脏腑,却几乎洞穿胸膛,自当入骨三分。只是,那骨,却不是左侧肋骨,而是正中胸骨。却是为何,手中这块胸骨摸起来平坦光滑,并无半分刀剑的刻痕,莫非——
了尘一惊,再度收回手,仔细打量起眼前这具骸骨:无论是身高或是体形,确实都与顾惜缘毫无二致,但若是熟悉之人,细看之下便会发现,棺中之人,似乎矮了那么一两寸。
“不是他,不是他,居然不是他!!!”
一时不知该嘲笑自己当日的粗心疏忽,竟致空等三年,还是该佩服越明桓的无所不用其极,竟枉害几千条人命,心头郁结愤懑,了尘当即喷出一口鲜血,堪堪收起的眼泪又自决堤,却不再仅仅只为悲伤。
没死便好,没死便好……
惜缘,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找你。
29
29、第二十八章 水落石出 。。。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越明帝崇德三年,七月廿三。
了尘匆匆飞奔下山,方进城门,便被入目的景象骇了一跳,只觉眼前一片刺目的白,睁大了眼,半晌都一瞬不瞬。
只见长州城处处纸钱飘飞,纷纷扬扬如同漫天雪花,冰艳动人,委顿于地后却又像山林间厚厚积了一层的枯叶,踩上去便会簌簌作响,细微的碎裂声听来却更似心碎的哀鸣。
再看,又见长州百姓人人素缟加身,神情悲恸中带着无可排遣的追怀思忆。大街上一阵阵异样沉闷的肃静,过往之人都放低了声音言谈寒暄,只偶尔,会传出一两声不可遏制的抽泣呜咽。
这是?
一惊过后,了尘猛然醒悟——今天,原是那人的祭日。
依着世人对琴圣的敬仰,对竟陵王的爱戴,想必不止长州城,怕是煌煌越朝的每一寸土地,都似这般满目无边的雪白。
越明桓,你果真好本事,竟生生欺瞒了天下百姓整整三载,你于心何安?!
心头一番冷哼,了尘再不去看眼下让他怒难自制却又悲难自禁的景象,几个起落纵上房梁,认准了皇宫的方向便疾掠而去。
这日,越明桓下了朝,一时神思恍惚,本已走在去含元殿的路上,却忽的鬼使神差般地改道,拐过回廊,便向扬清轩的方向行去。
说起来,已有两三日没去了。
不由暗笑自己无能,那人凭空失踪,他堂堂越朝皇帝,不仅连人都找不到,还只能时时待在那人曾住过的院子里,空劳牵挂,自怨自叹。越明桓一时悲从中来,已然提起的右脚堪堪顿在空中,半晌,寻不见依托一般重重落下,钝痛传来,却也微微震散那一丝莫可言说的伤楚。
收敛心神,越明桓抬步跨进院子,不由又是一怔。
院落依旧,花木扶疏依旧,石桌伫立依旧……那人走后的一切,通通依旧,就连墙角堆积的落叶,他也吩咐宫侍保持原样。
本当是物是人非、人走茶凉的地方,为何多出一个迎风独立的清瘦人影?
莫不是他眼花了,怎觉得眼前这颀长的身影恁的像……
“清扬……”
瞬间失神,越明桓情不自禁喃喃低唤,就见来人应声回头,阳刚俊朗的面容,并不是那人的清皎飘逸,却也端的熟悉。越明桓当场骇住,半张的口怎都合不上,瑟瑟秋风顺势倒灌入喉,胸腹间霎时一片冰凉。
“你是……了尘?”
少顷,被深秋的凉意激醒心神,越明桓迅速收起满目的痴念,颤声发问。眼前之人,虽则长发垂直腰际,又脱了一身僧袍,他却认得——化成灰他都认得,不是了尘却又是谁。
只是,他来皇宫干什么?
寻仇?莫不是太晚了?
那便是……寻人?
“你竟然没死?!清扬的尸骨怕是都寒了,你怎还有脸活着?亏他待你满腔赤诚,你竟狠心让他一人踏上黄泉路!你怎对得起他的一片深情?!”
想到“寻人”二字,越明桓便是一阵无端的心虚慌乱,想着先声夺人,不由大声质问。谁想了尘全不将他的呵斥听进耳里,反而上前几步,一把扼住他的脖子,冷然道:“够了,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快说,他在哪里?”
找遍皇宫都不见那人的身影,他本已沮丧万分,心头盘算着须得去找越明桓问个清楚,却偏偏见着了这处名为“扬清轩”的院子,黯淡的心绪即刻豁亮。
谁知,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踏入这扬清轩,仍是让他扑了个空。心也便如这空空荡荡的院子一般,找不到任何依托,仿若被秋风吹上九霄,好半晌才飘飘摇摇地落地,却颤抖着难以安然而立。
心下的焦躁愤懑正无处发泄,不想越明桓竟也来到此地,刚刚破灭的希望瞬时重燃。
“大胆,你可知道你在对谁说话!要找人出去找,皇宫大内岂是容你随意放肆的地方!念在你曾是国师的份上,这君前无礼之罪朕便不与你计较,还不快放开朕——”
越明桓话说到一半,陡觉了尘扣在喉头的手蓦地加力,使得他再闭不上嘴,又一阵趁势冷风闯入,顷刻将整个脏腑都冻结在一起,才知眼前之人已然怒不可遏,不由生出几分惧怕——
纵然这人吃斋念佛多年,却终究掩盖不了他曾是轻尘剑的事实。
“快说,惜缘在哪里?你究竟把他藏到了何处?”
“惜缘?惜缘是谁?朕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怎么告诉你人在哪里。国师大人,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否则,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嘴里说得坦然强硬,越明桓却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绞到一块去了,挤压又撕扯一般的疼。心头一浪盖过一浪的挫败无力,竟已感觉不到多少悲凉,抑或苦涩。
惜缘,惜缘……
原来,那人叫惜缘。
难怪他叫那人清扬,那人总是不予回应,无动于衷,却原来——
呵,可笑他还自言痴恋,到头来不过贻笑大方!
看越明桓茫然又痛心的神情不似作伪,了尘心下竟微微闪过一丝欢喜与悲悯,顿了一顿,右手稍稍放轻力道,改口问道:“琴圣在哪里?竟陵王在哪里?别告诉这两个名字你也没有听说过!”
“呵呵,你说清扬?他已然死了,你不是也亲眼看到他的尸首了吗,怎么今日还来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越明桓神色痛楚凄然,嘴上却仍是强硬地与了尘唱着反调。了尘竭力忍耐,终是压抑不住心头陡涨的怒气,手下再度加力,便见越明桓脸色倏然转白,双眼却带着坚定的决然固执地与他对视。
“你休要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今早已然开棺验尸,棺中之人分明不是惜缘,你还想狡辩到何时!快说,你把他藏到哪儿去了?”
虽已隐约猜到了尘为何前来,蓦然听他说竟开了棺,越明桓心头仍是一震,知道再瞒不下去,唯剩承认一途,索性讥讽道:“呵,三年了,你竟到今日才发现。可见,你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心里,不然,早在见到尸体的那日便会察觉。了尘,国师大人,敢问,你何资格来质问朕?!你甚至都护不住他,不仅让他入狱,还让他为朕所得。”
被说到痛处,了尘顿时无语,心知难为自己辩解——即便再悲恸,也终不该那般疏忽大意。心头惶然,手下也不禁失了气力,被越明桓挣扎开去,眼带挑衅地看着他。
不,现下可不是示弱的时候!若不能从气势上压倒君王之身的越明桓,威慑于他,便不能问出那人的去处。
猛然醒悟,了尘浑身一震,狂烈的真气随即溢出体外,将越明桓紧罩其内,厉声道:“那你便是这般真心待他的,滥杀无辜,欺瞒天下百姓,让他背负这般深重的罪孽?!你心头就无半分愧疚?就不怕那几千条冤魂来向你、向他索命?苍生何辜,你可敢走出这皇宫,看看长州城今日是什么模样?”
知晓了尘怒极,态度暴烈自然在所难免,却不想多年与人无争,深执于佛的人也会这般咄咄逼人,越明桓不由一愣。半晌回神,细细想过了尘所说的每一句话,心下顿时一阵骇然,只觉整个身子都发起颤来,明明是九月天气,却有涔涔汗水顺脊背直下,秋风一吹,透心的凉。
他竟然……竟然让那人无端背负了数千条人命,背负了天下苍生年复一年的追思悼念,背负了这般沉重的罪孽和情感?!
他竟然……竟然叫那人负了这芸芸众生?!
全然无可否认。
原来,百般善待千般纵容,抛却帝王气度与威严的好言好语的关切,也终究敌不过不经意的伤害。
何其愚蠢!
又何其难堪!
惊骇,顿悟,悔恨,苦痛,自责……在眼中一一闪过,片刻却又像釉彩般调和交融,绘成一副心伤悔痛的图景。呆立片刻,越明桓忽而惨淡一笑,仰首长叹道:“大师说的对,朕根本,从未真心待他。”
听越明桓说得决断,又带着无可消解的绝望意味,料想他已然心死,了尘便也收敛起周身堪欲伤人的真气,轻问道:“他在哪里?”
“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把他带进皇宫了?”心绪稍稍镇定些许,又被越明桓一句话激怒,了尘忍了再忍,才克制住一掌劈向越明桓的冲动。
“不见了便是不见了。你也看到了,这空荡荡的院子。”抬眼四顾略显萧条的庭院,越明桓说得涩然,“在这里住了不及一月,他便不见了。朕暗地里派人多方查探,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