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忘记-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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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的大嗓门一下子吸引了好多人来围观,一个工作人员插嘴问:“到底是什么东西?”
琉璃白了他一眼,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刻骨相思知不知?没听过的话速速回去补习初中语文。”
那人被她说了个大红脸。
旁边,一笑的脸比他还要红,她是被急的。
她已经抻着脖子站了好久,更急的是,这坠子从导演手里到了琉璃手里,两人都没有要还她的意思,琉璃更是看得满意,伸手就要把红绳从她颈上摘下来:
“一笑,这个我要了,过两天有个广告片刚好需要这么个道具……”
“不行不行。”一笑连声拒绝,使劲掰开她的手,把项坠夺了回来,“嗖”的放回领口,用手捂好,
“别的都可以给你,这个不行。”
琉璃杏眼圆睁:“那么绝交!”
“好琉璃,你不会跟我绝交的。”一笑嘻嘻笑着哄她。
琉璃当然不会,她退让一步说:“那借我用几天总行了吧?”
没想到一笑还是摇头:“要不这样吧,我回去给你拍几张照片,你找道具师按照样子做几个,好不好?”
琉璃看出她是真心宝贝这东西,无奈道:“好吧好吧,小气鬼!”
一笑终于脱身,赶紧示意一旁的沈飞往外走。
上了车,才松出一口气。
坐在那里暗自庆幸了很久,方才觉察车厢里气氛异常。
嗯?沈飞怎么如此沉默?
闷头开车,也不说话,与来的时候判若两人。
不过一笑早已放弃研究这个心思难测的人类样本。
他不作声,那她也不作声。
到了宜园,正要下车,沈飞却突然开口:
“一笑,我用一颗同样大的钻石与你换,你换不换?”语气似真似假。
一笑一愣,待明白他在说什么,不由啼笑皆非:
“沈飞,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难道沈氏也种钻石?”
可沈飞看上去并非说笑,反而更加认真:“你要什么才肯换?”
“什么都不换!”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
他凝视她的眼,沉默片刻,缓缓道:“那你什么时候想换,什么时候来找我,我随时同你换。”
不知为何,她有种直觉,应该认真回应这句听上去莫名其妙的话。
“不,永远不。”她说。
目光沉稳,语气坚定。
车厢重新陷入沉默。
空气中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在流动,在凝聚。
一笑心中多日以来的不安也在渐渐扩大,她似乎隐隐意识到什么,却还没来得及抓住……
一阵悦耳的音乐声响起,打断了这一切。
是沈飞的手机。
电话接通。
传来一个男子略有些激动的声音:“飞,我查到了颜一笑的身世,你一定想不到……”
“我现在在车上,等一会打给你。”对方说的是法语,沈飞回的却是中文,说完,他挂断电话。
“你忙吧,我先进去了。”
“好。”
一笑下车独自离去。
但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不离不弃。
(十八) 倚遍阑干谁与语
夜晚,灯下。
一笑一边一下一下机械地梳着长发,一边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踱步。
心乱如麻,
为沈飞。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沈飞刚刚分手时的那个眼神,那个直到她转身都跟随在身后的眼神。
那其中仿佛有着什么复杂的东西,令她似懂非懂。
一直以来,每当她以为她已经看清沈飞,他就会呈现出另外一种样子。
此刻,她强迫自己去努力读懂他,读懂他的每一种表情,可这并不容易,
而且,心底似乎有另一个自己在时时抗拒这种探究。
这种感觉令她坐立不安,终于还是放弃。
还好,第二天一早,沈飞就来与大家告别,他要回法国了,要下个月才再来中国。
一笑心头一松,衷心祝他一路顺风,在家多待两天,晚点回来。
没有沈飞的日子简单了许多。
每天都是上班下班,有空便去会会朋友。
一笑觉得这才是自己原本的生活,单纯而平静。
月底,Judy如约来到上海,一笑一边为他们的摄影展出谋出力,一边带着好友遍游上海滩。
日子在欢声笑语中过的忙碌而飞快。
《人间行走》杂志举办的旅行摄影展被设在市中心人民公园里的当代艺术馆。
展期刚好是周末两天,一笑自告奋勇义务为展会担任讲解员。
周六这天是展会开幕的日子。
在公关公司的运作下,许多摄影界、文化界和旅游界的名人雅士光临捧场,人头攒动,一笑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忙得一塌糊涂。
下午,终于人少了一些,她趁着空闲换到工作间休息。
琉璃和家明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她,但他们顺着指示图还是很容易就找到了一笑的作品展区。
琉璃虽不懂摄影,但她懂设计,对于鉴赏美图也算半个行家,边看边啧啧称赞:
“家明,你也没想到吧,这小妮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呢!”
家明一直在旁边静静观看,没有出声。
此时,他正站在一幅最大的作品前,专注地凝视,神情有些苦涩。
琉璃凑过去,想知道他到底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
那是一幅夕阳晚照图,只见漫天霞光云影,壮丽非常,下方是半壁山崖,崖顶空然无物,只一块巨石耸然于天地之间,与远方的落日遥遥相望。
琉璃赞叹:“这个广角用的棒!是不是很大气?”
“不。”家明轻声否定,缓缓道,“我觉得孤寂,她的心里满是孤寂,所以,她会不自觉地用镜头去捕捉大片薰衣草田野中的一棵老树,深山远处的一个行者,和满天云彩下的一块孤石。”
“是吗?”琉璃重新打量眼前这些作品,“好像是哦。敢问你这是源于心理咨询师的直觉,还是源于爱的直觉?”
说着,她颇具深意地看向他。
家明一脸怅然,默默无言。
唉!琉璃重重叹气,“假装爱一个人很难,假装不爱一个人难上加难,我看你能撑到哪一日。”
一笑一直没有出现,二人走遍一圈,准备离去。
临走,家明不禁又一次回头,望了望那块孤零零的巨石。
此时,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正站在那里,窃窃私语:
“瞧,像不像漓江上的望夫石?”
“真的有点像哎,可这里标着拍摄地是奥地利呀。”
“也许那里也有同样的传说,一个女子,望啊望啊就望成了石头。”
“可舒婷说,与其在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谁会真的守成一块石?那么傻。”
家明已走远,不知是否能听见。
……
第二天,颜昊天如同承诺的那样,放下手边一切事务,来参观一笑的展览。
一笑开心极了!兴致勃勃地给他讲每一张照片,每一处美景,和彼时遇到过的每一个故事。
颜昊天始终带着宠爱的笑容听她娓娓的讲述,偶尔点头,从不打断。
一笑觉得,仿佛在家里面也没有一下子同他说过这么多话,他实在太忙了。
送走颜昊天,她还始终保持着一脸甜甜的笑容,她的好心情几乎感染了后面每一位听她讲解的观众。
时值初冬,天黑的早。
傍晚,前来参观的观众日渐稀落,离闭馆的时间也很近了,工作人员都在后面准备撤展事宜。
一笑无事,踱步走向自己的展区,想再看一眼那些一路陪伴她的美景。
蓦然发现,那幅大大的夕阳图前面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沈飞吗?他不是原定过两日才能回来?
一笑有些疑惑,缓缓靠近。
真的是他。
多日不见,感觉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他的脚边还放着一只手提箱,像是刚从机场赶来。
他正安静地注视着那一片绚烂霞光,神情专注而认真。
一笑总是忍不住的会被他这样的神情所打动,似乎也忘了他曾带给她多么多的困扰。
不禁走到他身旁,柔声道:
“是不是很美?美得让人心碎。”
场馆内人影已散,一片空寂,声音微微回荡,仿佛幽幽叹息。
沈飞不动,也不答,像是沉浸在某种思绪里。
一笑好奇地问:“在想什么?”
半晌,沈飞才开口:
“我在想,你在拍摄这些美景的时候,在想什么。”
许是长途旅行劳累,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我能想什么,赶快拍下来好去换钱呗。”一笑状似轻松地回答。
“不,……你在想,多么美,……然后,你希望听到身旁有人说,是啊,真的美。……一笑,你只需要一声简单的附和就不会用心碎形容这般美景,……为何不肯放过自己?”
沈飞一字一句把话说完,终于把目光从画上移开,转向她。
窗外,夜幕已完全降落,室内,暖黄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
沈飞脸上全无往日的神采,眼中却是一片清明。
他正牢牢地望着她。
那目光似一张网,
她在网中央,
一动也不能动。
一笑只觉从未如此刻一般轻易看懂他的眼,
她曾无数次在镜中见过这样一双眼。
那是她自己的眼睛。
那里面,
是爱,与渴望,
是痛,与挣扎。
……
(十九) 为谁风露立中宵
这是一个姗姗来迟的冬天,
可终究还是来了。
申城的冬日,阴冷而潮湿。
白天偶尔露出几缕阳光,落在身上也毫无暖意。
夜晚,湿寒入骨。
一笑的小屋铺有地暖,春意融融。
可心中却有丝丝寒意挥之不去。
她正站在黑暗里,躲在帘后,不时轻轻挑开窗帘一边,向下张望。
那个身影依然还在。
他究竟要站到什么时候?
外面夜色浓重,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目光,而且也能感觉到,他知道她在这里,望着他。
多日以来,就是这样的目光,即使只是一瞥,落在心上,也重似千钧。
她只能闪躲,尽量不去触碰。
他却什么也不说,平日里所有交谈除了寒暄就是工作。
她不知道有多希望他能像以前那样,与她吵吵闹闹,然后一脸得意地笑。
可如今笑容不再,只有那道无法逃脱的目光。
一笑整日都被它压得喘不过气来,回到宜园,就早早躲进屋里。
今晚,又是长夜难眠。
在屋中来来回回踱了无数圈后,她信步走到阳台,想冰一冰已经苦恼得发烫的脑袋。
一阵冷风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忽然,一种强烈的存在感吸引了她的注意,
循着直觉望去,就看到了沈飞。
他正立在窗下的银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