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劫-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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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作诗仙。文章已满行人耳,几度风流几怆然。”
那穿青袍的少年也一啸合道:“青衫磊落十六年,莫叫人间有愁冤。大道纵横心未老,几回慷慨几浩然。
唐尘发现梦中的自己正小心翼翼的偷尝一壶美酒,碧玉的圆樽壶肚里酒水清清冽冽,映著头顶的满月。樽中月,镜中花,虚无缥缈,最是动人。
那时风华年少,那时壮志激昂,多少来不及说给人听的柔情蜜意,多少来不及施展的前程似锦。一夜之间,就枯萎了。黑暗最深处,唐尘发现自己还是站在那条纵横交叉的道路上,黑白交错的单调颜色,道路的尽头站著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耳边是忽远忽近缥缈虚无的歌声,像是黑色漩涡深处缓缓摇曳的水草。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
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祠。
乌鸦索魂啼,君曾抚我哭。
得失不复知,誓言安在否;
千秋万岁後,谁知荣与辱?
但恨在世时,有愿不得足。”
唐尘用手抚摸著身旁粗糙的土墙,指甲缝隙里一点一点塞满了尘土,他发现自己在梦里是能够说话的,於是他喊了一句:“丹哥哥,青哥哥……”
雾气就这样哗的散了。唐尘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主厢房里那张巨大的软床上,萧丹生甚至未曾宽衣,就那样倚著床柱睡著了,一只手还保持著替他掖被角时的姿势,放在被褥上。唐尘安静的打量著男子,那双无论何时都是一样清澈善良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所有愤怒和歹毒的念头都离它很远。唐尘在自己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已经伸出了手,轻轻的,隔著空气抚摸勾勒那个男子完美的五官。
狭长而上挑的眼睛,此刻紧紧闭著,眼睛下方因焦虑和疲惫染上了淡淡的暗青色,还有像刀削出来的高挺鼻梁,薄而饱满的唇,线条流畅的下颚,每一个轮廓都是深邃的,惊心动魄的……唐尘的手指一路下滑,看到男子颈上凸起的喉结,他说话时常常伴著低沈的笑音,如同丛林中最动听的喑喑共鸣。唐尘的手,渐渐的停在男子的脖子上,他的虎口轻轻擦过那人的喉结,贴紧了,紧的仿佛能感触到那层皮肤下每一根筋脉里血液欢畅的流动,一点点的贴紧,一点点的用力……
这个时候,唐尘看到萧丹生在睡梦里微有不适的蹙紧了眉头,嘴里轻轻唤了一声:“尘儿……”
只用一句,唐尘的手就恍如灼伤般的猛的抽回,可萧丹生并没有彻底醒来,只是下意识的用手在被角上摸索了一会,发现少年身上的被褥还盖的好好的,於是放心了,在床栏上又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重新睡了过去。
丹青劫21'3P'
萧丹生在天光微露的时候,发现唐尘清醒过来了,先是大惊,後是大喜。只是唐尘似乎还有些後遗症,温顺而安静,一直低著头,问他什麽都不肯说,连萧丹生找出他先前要的那份摄政王府访客名单放在他手里的时候,唐尘也只是安静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什麽蹊跷。
萧丹生陪了他半晌,一直拖到必须上朝的时候,才开始洗漱更衣,披上朱红蟒袍,挂上玉圭环佩。铜盆里盛的清水被搅的一波一波的荡开,萧丹生在整理领子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盆中有他的倒影,在衣领没有遮住的皮肤上,一道淡淡的青红色的勒痕横在颈项之上,正是少年昨夜留下的痕迹。
男子漆黑的眸子不禁又深沈了几分,用手试著摸了一下脖子,不知道想到些什麽,他沈默了一会,然後笑问道:“尘儿,说起来,都过了五年了,以前的事情,有没有记起来些什麽?”
他一边这样说著,一边含笑审视著少年的表情。此刻,那双眼睛清清亮亮的著他,一丝荫翳都没有,他紧接著看见少年缓缓摇头。萧丹生笑了起来:“这样啊。”
他说著,半垂下眼睑,把传好的官袍又脱了下来,换上了平日的便服,跟门外的管家说了一句:“不去了,替我告病。”说著,又转过头来朝少年笑著:“我真是糊涂了,你病才刚好,我理应陪陪你。”
唐尘抬起头来,眼睛里似乎闪过几分痛苦的神色,他似乎想摇头拒绝,可萧丹生看著他一字一字的笑道:“让我陪著你,好吗?”唐尘再做不出别的动作,只是仰头看著男子,似乎要把他的样子永远记下来一般。萧丹生大笑起来,把唐尘半搂在怀中,柔声道:“尘儿,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见唐尘不语,於是也有些踟蹰。几缕明亮的光线照亮了少年白皙的脸,细看的时候就像看一张美丽的画皮,谁知道那曾皮囊下究竟包了什麽东西,萧丹生还未来得及想出一个头绪,唐尘似乎已经回过神来,反手握上了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拉著萧丹生大步朝外走去。
萧丹生不由吃惊道:“尘儿?”唐尘在他前面走的很急,身子有些发颤,手心全是冷汗,脚也有些颤抖,唐尘听到萧丹生在身後不住叫他,叫了好几声才停下来,转身在男人掌心飞快的写下:走吧,今天好好陪我,要逛的地方都去逛一遍。
萧丹生脸色微变,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好。”两人从马厩中牵出一匹最是性烈的好马,先後上了马,勒紧缰绳一路狂奔出去。唐尘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只知道迎面而来的风又快又冷,像刀子一样逼他们在风中蜷缩在一起,马背不住的颠簸著,身体一次一次无意识的碰撞,又随著颠簸重新分开。一直骑了四五柱香的光景,萧丹生才带著唐尘翻下马背。所在的地方,是城北一个小土坡上,不远处有一座月老庙,庙前零零星星的有些善男信女,香火并不算旺,庙前两棵古树枝如连理,主干被来往求佛的人绑下了密密麻麻的红线,树顶的枝干上还挂著大量连著纸条符录的柑橘。
唐尘大睁著眼睛打量著一切,似乎很是吃惊,脸上隐隐约约的浮现了红晕,萧丹生用力握紧他的手,脸色似乎也好看了一些,不久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又开始缓和下来,萧丹生低声说:“来许愿吧,老天会听得到的,一定会保佑我们。”唐尘沈默著用力反握著萧丹生的手,眼睛睁的很大,手心上却是粘湿温热的汗水,他拉著萧丹生走到庙门口,买了好几丈的红线,和萧丹生一人拽著一头在那棵连理树上缠了足足五六圈才打上一个死结。萧丹生看著唐尘咬著下唇的倔强表情,心中的那点疑惑,不由得有些消散了,此刻心里只剩下两情相悦的那点狭隘而浓郁的甜蜜。他低下头轻轻的碰了碰少年白皙的额头,伸手在线上又打上好几个死结,确定谁也结不开之後,两人对望著傻笑了好一会。
萧丹生凑到唐尘的耳边轻声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谁也不能让我们分开。”唐尘的耳朵慢慢红了起来,脸上的红晕也越发明显,眼睛潮湿而明亮,呼吸微有急促,显然也有些迷醉在这一瞬的幸福里,只是他抓著萧丹生的手却越发用力起来,而且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萧丹生并没有过大注意自己被唐尘抓痛了的那只手,只是又去买了个大柑橘,讨过蘸满了金漆的毛笔,在那大红的符纸背面画了一把小纸伞,伞下一边写上萧丹生,一边写上唐尘,这放在少年手上,让他往树上丢。唐尘犹豫了好久才放开男子的手,双手小心的捧著那只柑橘,看准了最高的那根枝丫,用力的丢出去,柑橘很快蹭到了那根枝头,只是连著符录的绳子并没有挂稳,重新向尘埃跌去,唐尘大惊失色的扑过去,在柑橘掉在地上摔坏之前搂到怀里。只是试了几次之後,依然没能挂上去,萧丹生怔怔看著唐尘惊魂未定的瞪大了眼睛的样子。
萧丹生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头,唐尘有些无措的抬头看他,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萧丹生发现心里那块只为一个人而留的柔软又开始疼痛起来,於是苦笑了一下,接过那个金黄的大柑橘,柔声道:“尘儿真是个大傻瓜,有时候啊,懂得变通一下,就不会那麽辛苦了。”
他说著,不顾不远处庙主那目瞪口呆的大呼小叫,几个腾跃,就爬上了树顶,金色的阳光在碧绿的叶子上跳动飞舞著。萧丹生弯下身子,把那个柑橘小心的挂上了最高的枝头。他看到树下的少年努力仰著头,认真地在看他,於是又笑了一下,把柑橘上的纸转过来,想让少年看的更清楚些。
共撑一把伞,风雨无惧,伞下有他们的名字。
萧丹生看著少年无声的张了张嘴。他神采飞扬,闭著眼睛也知道少年想说什麽。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好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少年的嘴无声的张合著。
也好想杀了你。
唐尘的眼泪流了下来。
(更新至21)
一面巨大的铜镜里,映著唐尘苍白的面孔。萧丹生坐在外堂的紫檀椅上浅睡著。
唐尘手里有刀。他微微侧过脸去,看到自己同样苍白的脖颈上有一点微红的圆形伤疤,他顿了一会,拿起刀,放在一旁烛台上烤了一会,一边看著铜镜,一边用力。刀划破粉红色的肌理,从外延剜起,血很快就涌了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唐尘只是微蹙了眉,他的手一向很快,又够狠,对自己也一样。刀锋小心的避开筋脉,看见伤口逐渐大後,唐尘强忍著越来越强烈的晕眩感,将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探进伤口之中。
萧丹生似乎被滴血的声音打扰了一下,微微侧了一下头,唐尘有些陌然的从铜镜中打量堂外萧丹生午睡的模样,手指已经捏紧了深埋进自己喉间长达五年之久的银针,他紧闭眼睛,将那根针迅速的拔了出来,血液飞溅而出,铜镜上,脸上,地板上到处是点点滴滴的鲜血。唐尘努力扒著铜镜,还是顺著镜子滑了下来,坐倒在地上。
唐尘伸手,点了伤口旁的几个穴道,见血已缓了下来,於是用牙撕下袖角,简单的包裹了一下,又脱下外袍轻轻的擦著星星点点的血迹。喘息良久後,他看著萧丹生俊美的侧面,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