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狐千窟-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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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为何又放血?”迟誉问他。
他隐隐知道宿昔会给出怎样的答案,却又不想听宿昔说出那个答案,一时间立在原地,做不出下一步动作,宿昔却并不在意,舒展眉峰直接给出答案:
“爵爷中毒时,属下曾把自己的血换给爵爷,陵苑多邪术,属下的血被喂过蛊,是驱百邪百毒的蛊血,因此才保爵爷性命,加之百毒不侵,因此,爵爷虽去了酒楼,却不曾被疫症所犯,可见蛊血可驱疫病,若以蛊血入药,给疫区服用,想来必能根治此次瘟疫。”
你一个寻常陵苑子民,哪来的驱邪驱毒的蛊血?迟誉沉声不说话,宿昔也不看他,随手捂了伤口走进内室,迟誉紧跟着他走进去,就见他坐在床脚,脸色难看的阖着眼睛。
这混了蛊血的药方果然有效,不过第二天夙皇就遣人来嘉奖宿昔,言他奉上的法子十分好,疫区已有人减轻病情,又命他再送去更多药材救治疫区百姓。
宿昔前去面见夙皇时,称自己的药方有一味药材稀少,天下难寻,只自己这里拿得出来,因此夙皇也只是遣人到府上去取他配好的药,蛊血固然成效显著,奈何架不住疫区病民众多,几次三番放出血来,饶是宿昔也受不住,夙皇遣的人入府来见他时,他正在自己屋里喝一碗血燕,上次迟誉中毒皇帝赏下来的极品血燕,统共几斤之数,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官员进门寒暄了几句就道明来意,宿昔笑吟吟给他倒茶,言稍后就把药送去,请官员在这里稍候片刻,见官员喝茶时脸上微有难色,因而又问道:“大人得圣上重用来办这一等一要紧的差事,是荣幸之举,怎么还面有豫色,可是几天奔波下来劳累了?”
“为圣上办事何来劳累之说?”官员摇摇头,笑着否定他的猜测,面露为难道:“只是虽然先生呈上的药方十分有效,也治愈了疫区不少子民,但现在得了疫症的百姓大都聚集在疫区最里面的住所,是疫病泛滥之地,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前去送药,谁愿意冒着感染疫病的风险送药进去呢。”
宿昔听明白了,微微点下头,先请官员回迟誉那里稍候片刻让自己准备药材,他起身的时候动作停疑了片刻,捂着额头进房,还是备下那些药材,再开腕混上自己的血,蛊血诡谲,可驱百毒百病,是喂蛊之后方有的难得体质,一连几天放出这么多血来,宿昔也难免觉得难以招架,捧着瓷碗出来,就见迟誉站在门前,一声不吭看着他,宿昔一惊,额角发晕向地下跌去,幸好迟誉眼疾手快扶了他一下,两个人一起走到外屋。
宿昔手里还紧紧握着那碗血,脸色雪白,十分不好看,迟誉拿过瓷碗放到桌上,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宿昔先说道:“爵爷不是在招待李大人吗,怎么过来了?”
“请他先下去喝茶了。”迟誉简单回答了一声,道:“疫区疫情现在已经得到控制,你又何必日日放血这么折损自己。”
“虽然疫情已经得到控制,但毕竟没有得到根治,蛊血难求,若宿昔不放血,哪里有别的法子救病民于水火之中?”宿昔笑了一下,但迟誉与他相识时间不短,自然看出他笑里带着勉强,正这时管阙晴亲自来取蛊血,宿昔请她亲眼看着把蛊血煎进去,转换了话题,见他不愿多言,迟誉也不愿勉强他,转而道:“蛊血虽难得,却还要注意身体,以免损伤根本,我在外面收了几斤血燕和雪莲送来浣过堂,你自己记得吃。”
宿昔点头称是,迟誉又让他去休息,宿昔却摇头:“现下想休息怕是不行呢,不瞒爵爷,适才李大人告诉我,说疫区内部瘟疫仍旧汹涌,却无人敢带药方前去医治,因此我想——”
“想深入疫区为病民送药?”迟誉不急不缓接下下一句,宿昔也不多言,只道:“寻常人深入疫区,难免有身染疫症之危,只属下身有蛊血,毒病不侵,即使入了疫区也无碍,如此看来,这疫区只有属下去得。”
“你原不是夙朝人,何必为夙朝事事鞠躬尽瘁。”迟誉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目光落到宿昔绷带层层缠绕的手腕上,心里五味杂陈。
“宿昔虽不是夙朝人士,爵爷却是夙朝子爵,宿昔身为爵爷属下,迟府之人,焉能不为爵爷鞠躬尽瘁。”宿昔道:“圣上已知爵爷未身染疫症,若没有蛊血救治疫区,圣上难免对爵爷怀有戒心,宿昔与爵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里能置身事外。”
他说话总是这般滴水不露,不止一次让迟誉觉得心累,但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也难以转圜,迟誉只好叹口气,收回看着他伤口的目光:“我并非不知晓你的心意,我又何尝不看重你?你既然心系夙都子民安危,我与你一同去就是。”
疫区的大多数居民,因为得到圣上御赐的药物,身上的疫症基本都已经痊愈,迁去了安全的地方静养,然而还有蜗居在疫区最深处的病民,因为没有人敢带着药物前去救治他们的关系,直到现在还是得不到救助,只能苟延残喘的生活在偌大而死寂的疫区内。
得不到药物和治疗,也没有新鲜的食物与水源提供进来,完全看不到存活下去的希望,只能艰难的活着,但即使如此,圣上没有下达焚城销毁疫症的命令,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被隔离出的疫区死气沉沉,没有半点鲜活的人气,死去的尸首堆积起来,因为担心感染疫症,也没有人敢拿去烧毁,宿昔从马车一角看过去,脸上半点情绪不露,他和夙皇派来的官员一辆马车,迟誉则是一人一辆车,李大人看着他的脸色,犹豫道:“宿先生可有把握,果真能亲自进去疫区分发药物?”
“交给我便是。”宿昔并不多言,带着用蛊血煎出来的药材便从拉开一角的疫区进去了,疫区里尽是些病重奄奄一息的人,哪还有力气往外面跑,迟誉从马车出来,目光难测的盯住里面,眼见着宿昔的身影进了疫区深处消失了,才缓缓收回目光。
疫区内疫症严重,普通人进来,定会身染疫症从而毙命,因此自然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可怖去处,宿昔进了疫区,一个人带着药向里走去,那药是药材和着蛊血煎的,现下还稍稍温热,捧在怀里像搂了个暖炉,放眼望去几乎皆是死尸与奄奄一息的重病者,他一路走着,见了还有一口气在的,便立刻上去灌药,约莫着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药喂得差不多,却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凑过来,谁想得到疫区还会有这么多幸存者?宿昔喂尽最后一滴药,眼见病民还无减少之势,揉揉晕眩的额角,咬唇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
还是他前几次用来隔开手背放血的那柄匕首,极为寻常,刀面雪亮,匕尖是锐利的尖挺的,顺着柔腻肌肤蜿蜒而下就是一道鲜明血痕,蛊血珍稀,向来价逾万金,散发出香甜味道,那些个重病的哪里耐得住,纷纷涌上来,千恩万谢的争夺,宿昔也顾不得那么多,仗着自己不会感染疫症,干脆直接用淌血的手腕一个接一个喂下去,鲜血流的欢快,白白淌到地上的就染红了一片,他用左手撑着淌血的右手腕,只觉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谢先生救我一家妻儿老小性命,草民这就给先生跪下磕头!”
“先生仁厚,请受我一拜吧!”
宿昔受迟誉宠信,素日与他去过夙城多次,那城里有不少百姓都是认识他的,一时间纷纷跪下叩首,千恩万谢,宿昔摆摆手,放血的右腕几乎已经麻痹了,他又手起刀落,毫无犹豫的划开左侧腕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滚烫的血淌到别人口里去。
“爵爷放心,宿先生既有治这瘟疫的法子在手,想来自己不会有佯,才敢去疫区走这一趟,还请爵爷宽心,莫要焦急啊。”李大人一叠声劝着迟誉,摸索着自己的衣袖,其实宿昔进疫区已有约莫一个时辰,说他有事无事,谁也不敢笃定,不过白劝这位爷一句罢了。
宿昔是圣上亲赐给迟爵爷的文客,约莫去年冬天时入府,那一批文客侍卫约莫有三十几人,独宿昔一个备受宠信,得迟誉青眼,此番他毛遂自荐,为圣上出谋划策解救皇城疫症,迟爵爷不舍得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奴才在里面卖命,主子在外面心急如焚等着,宠信未免也太多了些,但毕竟文客不比一般奴才,身份到底有所不同,宿昔又是圣上赐下来的格外高贵些,李谋这么想着,才觉得心里稍稍明了了些。
疫区的门被敲动,在李谋同意下稍稍开了一条缝儿,就见一个穿着月白色外袍的人缓缓走出来,步履稍显蹒跚,迟誉大踏步迎上去,来者正是宿昔,看见迟誉,他定了定神,露出个轻浅笑意,缓和道:“已给疫区里的人喂过药,想来已经无事,如此一来,圣上和爵爷也好宽心了。”
他脸上泛出死人样的青白,实在难看到了极点,几乎让人心惊胆战,两只手腕都剜开深深一道口子,现下血都没停住,连嘴唇都是哆嗦着的苍白色,冷冰冰没有半点人气,琥珀色眼仁里却带着一点缓和的笑意,这样的情形下,他说话都要这样滴水不露,迟誉一只手扳住他的肩膀,一只手刚要抬起,就见宿昔腰一软,直直瘫倒在他怀里。
背后疫区的守卫都散开了,忙不迭把服了药的百姓带去调养修正,就在宿昔倒下去同时,整个疫区里黑压压一片,都是男女老少跪倒下去的身影,数以千计的百姓跪成一片,对着宿昔连声道:
“先生保重。”
“先生保重。”
“先生保重。”
那声音恳切,无不带着哽咽感激,迟誉臂弯里宿昔的呼吸滞了几秒,弯月一般的眉眼舒展开,在心里无声的哧哧发笑:
何必道谢呢,你们终有一天要还回来的。
他怀着这样的心情,缓缓阖上了疲惫至极的眼睛。
宿昔放血太多亏空了身子,回府后便被迟誉勒令好好休整,在榻上躺了些日子,日日赏了补品下来调养,窗柩外石榴开得好,远远看着如火如荼,和浣过堂中幽幽翠竹截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