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成华-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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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稀罕什么流年逝去,唯留白莲?谁稀罕什么生不能同寝,死亦要同穴?谁稀罕?谁稀罕!谁稀罕!
疾风骤雨的擂打因为力竭而停止前,他就像个有温度的死人,向前贴在墙上,既不去反抗,也不去阻止。
然而当我累了,头抵在咬破了衣服的肩头上,试图平息胸脯的剧烈起伏时,他突然扭转身子——还在错愕间,丝毫不逊于我方才力道的掌掴已经落在臀上腿上,手起手落,“啪”、“啪”不绝于耳!
这声音在别无他人的墓室里听来异常刺耳,使我在怒气爆发前不得不先转换位置挨上墙壁,阻断他的动作。
失了地利,他索性放弃报复。反而一手箍在我腰上,一手捏上我脸颊,指上用的力道,几乎扯裂我的唇角。
我张口咬他不慎滑过的拇指,咬住指腹一层皮肉,叼着再不松口。他落在我腰上的手一紧一松,衣料划破的声音陡然响起,股下一凉,竟是飕然到底了!
便越发凶狠,两手扒起对方的衣襟来,不顾那些金饰玉佩之类乓乓砸落地上,着手触到一片火热的肌肤,伸进去便拧!
这场扭打渐渐变得全无章法。
我甚至还靠墙站着,喘气的功夫,他就托起了一条腿斜架在肩上,不顾死活要挤将进来。
独立的一条腿死命的踹他,蹬他,他只是不管不顾,往里硬来。
理所当然半途卡在入口,两个人都拼了命的喘息。我先缓过来一口气,咬上他的颈侧,尽是汗津津的咸味,其下血管一跳一跳搏动。
……结果一刻失神,为这人如此鲜活的脉动。此刻方才由衷觉得,都还在,都还活着,是一件多好的事。
即使有些事死时不用面对,活了就不得不面对。
岂料他得了这一点间隙,两手摁在腰上钳住便直入,那种撕裂钻心的痛袭来,眼前金星直冒,松了口,连喊也喊不出!
被这种刀尖上的锐痛激得打颤,又因为金鸡独立的姿势而抽搐,抽搐里他连那条腿也揽上胯骨,吸口气就开始冲撞!
悬在半空唯有拼命抱牢他,我掐他的手臂和胸脯,就像掐在坚硬的岩石上,撕扯他的头发,就像拉拽住刚直的铜丝。
上刑一般,一轮一轮。
他流下的汗滚落在我手臂上,湿漉漉沿着手肘往下滴,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动的狠了,像野兽一样停不下来。身体一时紧绷,一时歪倒,擦在壁上把背后磨破了皮,也顾不上。神智像拉了根丝,时粗时细的,在这一刻涣散远去,下一刻,又被接续不断的痛绷回来。
背后墓室冰冷的石壁咯着,身前滚烫的胸膛压着,随着他的力道上下,往复。黑暗里这种刺激的强烈,超越了所有感官的总和。
我再受不住,扭动着要脱身,指甲抠进他背上的皮肉。指端很快便觉得湿润,可惜他沉浸在唯一的动作里,根本无暇旁顾!
唇早被我咬破,连团混进嘴中的不知是他还是我的发丝,都被我咬断。觉得就像再要死去前的生的纪念一般,每次都用尽全力,保持那种不快不慢最让人战栗的频率,深得几欲干呕。
什么也喊不出来……
几次三番,从墙上滚到了地上,又从地上翻到床上。
墓室里分不出夜晚与白天,却一直亲身在地狱和碧落中颠沛。
不知过去多久。
从疯狂中消停下来,我好像在昏聩中哼了一声。
眼睛尚未睁开,迷迷糊糊的,感觉身后本有只手在腰线上一寸寸抚过,停了。心一惊,难得清醒了几分。
便明了时下的境况,是一同翻倒在床上贴身侧躺,景元觉在背后伸手揽着。许是我呼吸的深浅变了让他知觉,便拉着我的左手,拖去他的身上。
他挑了几个地方,让我触摸。蒙了一层汗的肌肤上,好些坑洼不平,显是咬或抓破了皮,已经结起痂。
转了一圈,缩回手,我没有道歉的打算。
如果可能,倒希望那些伤口结痂后能留下疤痕,成为他不会消失的印记。
他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就这么都无言的躺着,几乎过去一个时辰,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朦胧中,景元觉开口,“……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我一时没有接口。
隔了一会,他自顾自说下去。“再一起吧。”
墓室里安安静静的。
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
这一点低沉暗哑的声音,就好像投进水面的异物。
我翻过身,伸手摸他。
他的嘴唇有点干裂,那些裂皮之下,却依旧柔软。
我把食指按在上面。
……这个骗子。
贪心不足,食言而肥。
再醒来的时候,景元觉已经不在。
就和他来的时候一样,静悄悄,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
就像一场真实的梦境。然而就如潇潇细雨里的柳烟微特意中断了琵琶曲,她指给我听,我听得确凿。
起来擦洗,换了衣服。沿着甬道往外走,连接溶洞处值夜的一名卫士,靠着一张木桌,打着瞌睡。
了茫禅师的调理很有效。
身体大好,四肢康健,连带着曾经丹田里可怜的一点积淀,都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
花了月余,算了解了洞中的通路。
那山涧瀑布后的出口,日夜卫士把守,不是能行的进出。恢复了大约三成的轻功,只足够我选择一处打通的天井,攀着垂下的绳索,慢慢爬将上去。
出口在一块岩石下,周边都是树木,极为隐蔽。
空气里有种雨后的清新。
抬头见天,差不多正是黎明时分,东边的天空泛起一层薄薄的鱼鳞状青色云层。转过一个山间转角,眼前林木有些稀疏,往南直走,眼看就是离山的道路。
过了那处林间的豁口时,不知到底是不舍还是怀念,回头望了一眼那待了好些天的地方。
葱郁的树杪掩映着,毫不显眼的一座山包。其间的翠色,因为天光偏折的关系,显得深黯,像墨一样浓沉。
下面是下陷的山谷,缭绕着山间散不去的雾气。对面不远,山崖一处突出,拱起在深密的谷原林上。和着背后青苍雄伟的大山,就像是一处向前展翅冲刺的苍鹰,而那一出凸起,就是昂扬的鹰头。
终于知道这是哪里了。
景元觉的地宫,自然是建在王陵所在的千佛山。千影卫的大本营,自然是在护国寺了茫禅师的后院,在暄兆三君子的坟茔下。
……
我转头下山。
提气走了一小会,腿有些发软,找了个山路转弯的豁口,就地慢慢坐倒。
衣角上撕下块布条,把多少天披散的发扎起来。歇了稍刻,胸口一股血气沸腾,喘了几口气终是逼出一口淤血,污脏了袍子的前襟。
正好是朝阳初升的时候。
伸手抹了抹嘴角,呆坐着,目光顺着曙光的方向望向远处……
千佛山西面,是京城。
从朱雀门延伸直到奉天门的朱雀大道,方砖铺地,一平如砥。道路两旁植满柳树,几乎可以想见,不久后那浮动的枝叶在晨风中摇曳生姿的样子。而横断朱雀大道,穿城而过的古老燕川,正从这里奔流开去,浸润苍茫大地,汇入滔滔东海。
一直看,一直看。
看到眼睛发疼。
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腿却颤抖无力。
颓然跌坐,挥手掩面。
掩不去的,是一腔震痛肺腑的心思。
我好像……
把太多的恨和爱都留在了这座城里。
以至于当我离开的时候,能带走的,已经不是全部的自己。
胸腔里面空荡荡的,山风一吹,便觉得散去最后的一点热气,只留下彻骨的寒冷。本没有热度的脸颊失了知觉,只有指后的一双眼,针刺般疼痛,挡也挡不住。
我知道。
京城中,有最整齐集中的一块金碧辉煌。
重檐歇山式的屋顶层叠不穷,在淡薄的曦光中闪映出淡淡的光明,金色的琉璃瓦、成排的斗拱、还有那些描绘着龙凤彩画,繁复图案的巨大柱子,全都雄浑壮丽,华美非常。
曾几何时,有人在奉天门楼上把酒豪言,寄梦明朝。彼时时光静好,有一壶难得的绝酿,穿透划过的时光,仿佛还飘着隽永的香气。
在回过神以前,已把头深埋在双手中,垂下抵在膝盖上,这么跪坐着,压住涌上喉头的哽咽。直至热流湿润了指间,滴滴答答落在湿润的土地,融入不久前落下的寒雨水洼,不见踪影。
谁能够知晓……
要舍弃全心爱着的人,是一种怎样的痛。
站起来,摇晃着往山下走。
阳光太过刺眼,也不能够回头。地陵里出来的人,白日里行走,总能被轻轻易易的钩回去。
泪水涌出多少,就擦去多少。
总有个尽头。
恍惚里,幼时坐在河岸,常听河中船伶咏唱的一个祝酒调浮上心头。一步深一步浅,穿行树枝间,手按着节拍拍打自己的腿,唏嘘笑出声来。
再抹去一把泪,迈开步子,跟着心里那久远的调子悠悠吟起,“……此去山高远,此去水长迢。此去无信久,此去隔经年……余发家国愿,殿前陈君言。余又私心愿,愿今同君说……一愿世清平,二愿人康宁,三愿岁长久,三愿岁长久……三愿岁长久……”
前方隐约已见山脚。
而那最末一句,再是念不出来。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