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成华-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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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两位姐姐,这就好了。”我说,忙到桌边铺好宣纸。
沉下心思,吸一口气,再提笔。
不然,真要把字写得飞了。
“浮世自知寒暖心,心在世,世在心,出入寂寞难分”
递给那位丫环,她略一看,笑道:“公子不必等了,跟奴家一起进去便是。”
我应声不语,心中暗暗吃惊,廉王府上,连个丫环都有这般学识。
送我来的丫环领我到了里进,道了个万福,红着脸给我开门。
冲她笑笑,我迈步进去。
大概是个茶厅,还有七八个人站着。
我现下已经不生气了,气过了。我倒是要看看,这番把戏,要玩到什么时候。
可是进来远远看见了几个棋盘,心中多少一凉。当年学琴棋书画,别的都好,就是那一手烂棋,不知被骂了多少次,被罚背了多少本古今棋谱,还是不见精进。
不明不白弄到这个份上,如今就这么出局,怎么可以忍受?
正在兀自惊疑不定,听见前面的一个绿衣的书生在和人理论:
“……定襄王殿下,请恕我直言,府上此局要求,未免太过了吧?”
“不好意思,让这位公子觉得为难了,来人啊,领这位公子去账房支了赏银,消消火。”
一个人坐在上面太师椅上,面对激愤的绿衣人无动于衷。
那绿衣人气势不减:“定襄王,在下只是想要个解释,相信此屋中其他的人也是一般的想法。”
“呵呵,人有所长,你怎知他们和你一样觉得为难?小王这道关卡高,也不是没漏过一只能飞的鸟,只是这位公子前面耽搁太久,进来得晚了,才没看到吧。”
太师椅上的人声音不高却说的毫不客气,直把下面的绿衣书生气得浑身发抖。
“送客。”
他干脆的说,一挥手,两个下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架着还要说话的绿衣书生就走,室内顿时凉意陡升,剩下的几人面面相嘘,一片寂静。
“谁想好了就上来,不必客气……”
那人看看噤声的人群,却跷着脚好心的劝慰大家。
我摇首,好个嚣张的定襄王啊。
那眉眼那体态,和那老四真还有几分相似,不过这人比四公子年长些,没有他高,也比他更壮实。封袭定襄郡,他不是世子元凛,而是素有豪放不羁之名的老二元胜了。
再看他跷着脚等着人上去对搏的,却不是棋盘,而是沙盘。
疑惑的看看四周,之前我心惊以为是棋盘的,原来也是沙盘。
不是下棋?
我已经学乖,直接转向身边的丫环,客客气气的问:“姐姐,这一局是什么规矩?”
丫环福身答道,“公子,这一局是沙场博弈,效法当年的勃山战役。”
心中一喜,沙场博弈,好过棋局太多了!
“那不知定襄王爷,是持神威军还是持罗阳军?”我接着问道。
丫环嘻嘻一笑:“我家二公子平生最崇拜武德皇帝,公子您说呢?”
我点头,原来如此,景元胜要在沙盘之上,代太宗消灭罗阳军呀……
刚刚萌发的一丝喜意霎时荡然无存。
抬眼看看站在我前面的几个人,有人去摆弄着边上的沙盘,有人闭眼仰头沉思,有人负手来回踱步……俱是满脸痛切之色。
“公子与定襄王博弈前,可以用旁的沙盘演练。”丫环好心指点。
我明白了厅中为什么要那么多沙盘了。走到附近一个探身观看,果然,那上面罗阳旌旗往北,勃山山谷之中,一块方寸之地,凶险异常。
王府富贵,沙盘制作何其精妙,一山一岱,一沟一堑之间,隐隐千万伏兵,藏而不发。
那连环劫,生死门,还有那三万罗阳军尽数覆灭的踏溪地,都与兵书图阵中记载的位置丝毫不差。
额上渗出密密冷汗。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
须知天罡阵不是太宗临时起意的创造,而是他毕生心血凝聚之物,自勃山一役闻名天下,从此兵策论伏,经典不二。今日小小茶厅游戏,盏茶的功夫,竟要人破解绝阵,这玩笑,真的开得太大了!
定襄王兴致盎然的坐在上面,俯视我们这些绞尽脑汁的人。
心中不住的咒骂,那个该死的,诓我来此的骗子。
借着怒气我昂首上前施礼,全不顾身后射来的那些灼热目光。
“定襄王殿下,我愿一试。”
“哦?”
定襄王高兴的看了我一眼,浓眉一挑,分明是说终于有个不怕死的冒头了。
他放下脚,我在他对面坐下。
一个丫环过来,在我们身后垂下一道厚布幔帐。敢情,怕被别人偷学了去。
“请。”定襄王道。
“定襄王请。”我说。
两人各自插上旌旗。在这种沙盘游戏里,兵卒都是用旌旗作数的。
神威军有四方阵,他插了四面蓝红白黄的小旗子。罗阳军三万人,史上是一万人一队,分别由正副队长带领,可是我没必要尊重史实,只拿起一边放着的一面黑棋,抬手插在罗阳城的旌旗旁。
“好了。”
我说。
定襄王略带惊奇的看我,我也看他,这人眉眼极重,像刀刻上去的一般,和闻哥那种俊逸正相反,却也是神气洒脱。
“一日一动,还是三日一动?”
他很爽快,直入主题。
“三日。”
“九月十七。”
定襄王边说边把蓝旗移动到勃山东侧,红旗移动到勃山之中,从他的方向,红旗经过的是天罡生门,不过从我的方向,那就是死门了。
“守城不出。”我答。
“九月二十。”
他说,又把黄旗移动到勃山之中,而把红旗移动到罗阳城下。
“守城不出。”我答。
“九月二十三。”
白棋也移动到勃山山路终端了。四军合围,口袋已经张好。
勃山之战,即是在九月二十五日这一天打响。
可我说的是:
“守城不出。”
“……九月二十六。”
他没有移动,他已占领最佳的位置,无须移动。
“守城。”
我懒懒的答。此时除非后撤,不然不管我从罗阳城哪个方位出来,都是一个结果。
“九月二十九。”
“守城。”
“你……”
定襄王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笑笑。
自己从旁边摆军旗的盒子里拣出一根橙旗,□罗阳那个土围:
“十月二日,汾州援军赶到,罗阳军倍增至七万余人。您,是不是该退兵了?”
他怒视我,额上青筋暴跳:“你不按史记行事!”
“王爷,”我好心的解释道,“我不是当年那易中激将法的罗阳太守,若我不自投罗网,太宗天罡阵妙绝天下,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众所周知,当年太宗起兵仓促,虽人心所向,却兵力不足,而西北守军城坚粮多,若能据势以守,将勃山一战拖至十月,恐怕整个西北的局势都要重写。”
定襄王盯着我,那迫人的气势像要在我脸上挖两个洞出来:“所以你早就想好,要龟缩不出?”
我尴尬一笑,不出就不出,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吧。
“这的确不是什么妙法,不过却是察度形势后,得出的合理行动……”
我解释道,看他面色渐趋温和,后面的话也敢说了,“而且我想,那些在我之前就过关的人……恐怕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想出复杂的破解天罡阵之法。”
定襄王的眼神突然变深,带着玩味的意思看我。
“你怎么知道你想不出,旁人就想不出?”
又来这一句……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信。
可我坦然对上他的眼睛,“啪”的一声展开纸扇:
“无他,因为苏鹊,断然想不出!”
定襄王霎时陷入怔愣,稍顷,他抬手指骂:“——好个狂妄的小子!”
我轻摇纸扇,盈盈而笑。
这一句叱言声音虽大,却并不恼怒。
“哈……”定襄王接着抚掌大笑,“好,好,哈哈哈……”
赌……对了。
其实自己虽强自镇定,心却一直怦怦跳如惊兔。
纸扇摇风,吹干我一头冷汗。
对面定襄王肆意笑了半晌,才渐渐止歇。
末了,他擦擦眼角滚出的泪水,收起了那份故作的嚣张跋扈,仔细看我一眼,问道:“刚才你说,你叫苏鹊?”
“正是。”
“唔……”
定襄王欲言又止,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又变得开心起来。
“慢慢玩。”他咧着嘴对我指指点点。
我被丫环领走时,还莫名其妙的想着他这句话。
下面,是王府后厅正堂。不算旁边站的一排丫环,也不算前面站的锦衣玉带的世子,连我在内,厅中一共有五个人。
那四个人各伏在一张案上,奋笔疾书,也不知在写些什么。
若说刚才中庭那些人已经是青年才俊,后来一轮一轮,到此间剩下的几个人,虽然年轻,已然名士风采。
我也懒得多话,进来就站在一边,掏出扇子在胸前使劲扇风——这回我可不是为了附庸风雅,经过几番折腾,只是心烦气躁气血上涌,已算我涵养很好。
一个丫环过来,引我到一张空着的案几,施了一个万福。
我看案几之上,有文房四宝,有茶盅,还有一封红纸信笺。
到了这个地步,早已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反正有人搭台,我苏鹊也不在乎把这出闹剧唱下去。
于是打开那封信笺。
“去岁中原大旱,江淮水涝,秋粮仅常年七成,谷价上浮,农部压价不下,度支库补贴纹银六百万两方才持平,一季国库虚空。万幸今年自春以来,天佑吾皇,风调雨顺,秋必能五谷丰登。农部现估算如下,水稻收成将高于常年一成上,小麦可高两成,玉米大豆……补贴去岁亏空外,应尚有剩余。农部工侍请详备今季北军支粮用度,早定谷策,平复人心,以免谷贱伤农,谷贵伤民。”
要求是就此呈文,写出三条策论。
我放下信笺哑然失笑,难不成廉王家在选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