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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憔悴东风-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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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石微笑着,倚在他身上,轻声道:「我很庆幸你找到了我。」 
段飞鹰伸臂揽住他:「回头我把宫里的事务作了交割,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不过不能在这里。」 
「为什么?」 
「为什么?哼!那个叫阿青的丫头总是喜欢腻在你身边,她的心思,当我不知道么?」 
原来——沈雁石忍住笑道:「我看我们到镇上不用买醋了。」 
「啊?」 
「从你身上就足可以榨出一缸来。」 
你能想象像段飞鹰这样的人站在集市上,扬声吆喝「卖鱼,新鲜的鲑鱼」吗?对于任何人来说,这无疑都是一种视觉上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 
事实上,段飞鹰只是往摊前一站,拥挤的闹市就立刻腾出一块空地来——根本没人敢站在他一丈之内。沈雁石只好对他说:「你去那边的茶寮坐坐,我自己来就好了。」 
所以段飞鹰就乖乖的坐到凉棚底下,东瞧瞧,西看看,想到沈雁石一定渴了,回头又叫了碗凉茶准备送过去。然而就是这么短的时间,意外却发生了。 
鱼篓还在原地放着,沈雁石却不见了。 
红衣少年在路上走着。他走得很匆忙,甚至慌张,因为他无意中看到一个人,一个本不该在这里出现、令他胆寒的人。 
「你是烈火使吧?」 
红色的身影顿住,少年惶然回头,见到这个人似乎又松了口气,但眼神依然戒备着:「是你?你和主人在一起?」 
沈雁石点点头 :「你看见他了。」 
「你要带我回去见他?」 
「你不想,是不是?」沈雁石笑笑,缓缓地道:「在天山的时候你也曾帮过我。」 
「那你——」 
「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顿了顿,「能让你离开天山,留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理由只有一个……」 
烈火使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他还好吗?」 
直觉地点头:「很好。」 
沈雁石叹道:「如此一来我就安心了。」他转过身,走出几步,却被烈火使叫住。 
烈火使咬住唇,半晌才道:「我想还是应该让你见见他。」 

推开门,首先扑鼻而来的是浓烈的酒气,布满乱七八糟物品的地上,倒着一个人。 
依然是一身青衣,但萎靡的神情,长满青碴的脸,还有那半睁半闭的迷蒙双眸,怎么也无法让人联想到他昔日的风采。 
「邵云扬,他怎会……」 
「我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真是的,一会儿没看住就又弄得乱七八糟!」烈火使将买来的东西随手一放,伸脚去踢躺在地上的人,「醉猫,醒醒,你看是谁来了?」 
连踢几脚,邵云扬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沈雁石皱了皱眉,一声不吭的走出去,等他回来时,手上提了一桶井水。桶边上滚着水珠,看来是新打上的。 
烈火使瞪大眼,失声道:「你难道——」 
「哗」的一声,刺寒的井水尽数倒在邵云扬的身上,他一激灵翻身坐起。 
烈火使瞠目结舌地看着沈雁石,半晌才道:「看你温温和和的,原来比我狠。」 
沈雁石蹲下身:「邵云扬,你看我是谁?」 
「姓邵的,这下你可高兴了吧?」 
「哼,一天到晚装死装活,在他面前倒是装呀?就会欺负我!」 
「也好,本少爷已经受够你了,让他也受受这份罪!」 
对着石头骂了许久,烈火使一擦脸上的泪水,嗯,是汗水,终于向邵云扬的小屋走去。 
「人呢?」没有预想中的卿卿我我的镜头,虽然心里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也不禁奇怪。 
「走了。」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烈火使急得直跳脚,指着他骂道:「你是傻子呀?」 
「我留不住他,只好让他走。」 
邵云扬带着怅然的微笑,回想起适才的情景——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指望谁来可怜你么?你需要谁来可怜么?」沈雁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生气,也许是从他身上想到了当初想一了百了的自己,脆弱的令人光火。 
「你可知道你这样子不光是在折磨自己,也在折磨你身边的人,在折磨我,你忍心么?」 
当然不忍心,否则当初就不会忍痛离开。 
「云扬。」第一次这么叫他,感觉很亲切,彷佛多年的老友,「有些事情并非你我能左右,既然过去了,何苦让它缠绕于心?」你对我,一如我对子青,如今我已破茧而出,你呢?谁能让你放下这个包袱? 
对这个人,有感激,有愧疚,有不忍,但都不是爱情。 
「向前看吧,我所认识的邵云扬,是个风骨无双的伟男子,绝不会因为一点私情就一蹶不振!你,莫要让我失望!」 
邵云扬一震,抬头对上沈雁石的眼睛,那清澈的目光似乎可以驱散一切阴霾。 
「你知道人的眼睛为什么要长在前面?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要让你向前看。」 
「咦?」 
邵云扬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向你讲这话的人应该是从我这里听去的。」 
什么?早就觉得段飞鹰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原来……呵呵……原来……沈雁始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邵云扬就痴痴的看着他的笑,忽然道:「雁石,你快乐么?」 
沈雁石一怔,收住笑,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 
真好,能见到雁石幸福的笑容,原来他也可以笑得这么动人,这么灿烂,即使知道他是为别人而笑,自己也感到由衷的高兴。 
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他,若是他能快乐无忧,陪他的不是自己又如何? 
沈雁石找到段飞鹰的时候,他急的——或许是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就差再拿绳子将沈雁石绑起来。可笑的是,他满街找人的时候居然还没忘拿着鱼篓。沈雁石想象着这么个气势非凡的人背着鱼篓满街转,就又忍不住笑了。气的段飞鹰牙痒痒,偏偏又无可奈何。 
遇见邵云扬和烈火使的事情,沈雁石一直没有告诉段飞鹰,想来他一定也已不在乎了。而烈火使的耐心照料,早晚有一天也能感动邵云扬的心吧? 
桃花村的日子平淡之中倒也别有一番情味,然而虽是一日拖过一日,离开的日子还是来了,离开,也意味着分别。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沈雁石没有问。他知道两人在江湖上的处境,自己武功已失,只会成为段飞鹰的负担。 
只是短暂的分别而已,但他却感到不安。「不知为什么,这两天我忽然想起你跟我说的誓言,心里总是觉得不安,好像有事会发生。」 
段飞鹰曾经发誓,若是私下天山一步,就摔死在断天崖下,尸骨无存。 
但他没办法说出要他不去的话,段飞鹰总有他自己的责任。 
段飞鹰脸色一变,抱住他安慰:「别疑神疑鬼的,最迟两个月,我就回来了。」 
他面容一整:「倒是你,我才担心。」 
「我?」 
「我怕我回来,你又不见了。不许狡辩,你已有三次了。」集市上那一次自然也被他算了进去。 
「你这人还真是爱记仇。」沈雁石撑起身,指指墙上挂的渔网,「这样吧,回头我把渔网挂在村口,到时候你见到了,就知道我在等你。」 
「那要是没有呢?」 
「那就是我忘了。」沈雁石握住他的手,「以前我会离开,是因为心意未决,现在拿定了主意,就不会了。我跟你一样,决定的事,也不改变。」 
两人的目光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与信任。 
段飞鹰笑道:「我知道你在等我,即使是死了,到了阎王那里,我也一定会将阎罗殿捣翻,回来找你。」 
沈雁石笑笑:「你想阎王一定怕你。」他虽在笑,心里的不安却在不断扩大。 
「喂,我有点冷。」 
灯影下,两条人影相互依偎着取暖。 
春天应该是温暖的,可今夜却寒意逼人。 
段飞鹰走了,他说最迟两个月就回来。 
沈雁石等呀等,等到桃花谢了,等到桃子结了,等到暑气蒸人,段飞鹰却依然没有消息。 
六月,桃花村迎来了两位客人——锤金使和沈安。见到这两个人,沈雁石就知道自己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段飞鹰临走那一天,接到了飞鸽传书:沈凤举已经练成天绝剑并号召中原武林围剿碧游宫。这一次的声势极为浩大,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段飞鹰杀了郭放等人,致使中原武林人人自危。这也是段飞鹰独自离开,没有带沈雁石的原因,沈雁石隐约猜到了,却没有说。 
这一战极为惨烈,双方人马几乎全军覆没。碧游宫青木、烈火、玄土三使缺阵,寒水使力战而亡;沈凤举身受重伤,被岳子青带走,下落不明;而段飞鹰却跌落在断天崖之下。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雁石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只说了一句:「我要去天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人拦得住他。 
深不见底的悬崖,连锤金使都不敢轻易尝试,可是他下去了。 
十股的麻绳绑在身上,一寸一寸的吊下去。他的手磨破了,脸划伤了,好几次几乎撞到突起的坚石上,足足用了半天的时间,才下到崖底。 
他找了三天,找遍每一寸角落,刨开每一块石头,可是哪里都没有段飞鹰的尸身。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活着? 
沈安的眼睛都哭肿了,锤金使也觉得鼻子酸酸的。他很想告诉沈雁石,这崖底根本没有出路,段飞鹰自己不可能上来,倒是尸身被野狼叼去的机会大得多。可是他不忍说,在他心里又何尝不希望段飞鹰还能活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希望也越来越渺茫,几乎没有人认为段飞鹰还能活着了。可沈雁石依然在找,不停地找。 
你真的死了吗? 
「我知道你在等我,即使是死了,到了阎王那里,我也一定会将阎罗殿捣翻,回来找你。」 
这是你说过的话, 到底算不算数? 
锤金使和沈安站在他身后很久了,锤金使捅捅沈安:「你去劝劝。」 
「怎么劝?」沈安吸着鼻子,「我也想哭。」 
锤金使只得无奈地走上前,但他还没有开口,沈雁石已经转过头来:「我要回去。」 
锤金使怔了怔:「回哪儿去?」 
「桃花村,我答应等他回去的。」 
锤金使和沈安互望一眼,沈安道:「我陪你。」 
沈雁石笑笑:「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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