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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大梦十八年作者:大醉大睡-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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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结伴闲逛,即便一起吃肉喝酒,也是季舒流只吃肉,他负责喝酒。
  季舒流和江湖传言里一点都不一样,根本没被厉霄惯坏。他学着用厉霄对待他的法子对待秦颂风,无论照顾还是安慰,都像哄小孩一样,虽然他自己也有点像小孩。
  秦颂风已经很多年没被哄过,偶尔被哄上几次,格外觉得新奇,新奇得几天不见季舒流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对曹达说出“舒流这孩子心眼实,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种委屈”的时候,他还真心觉得自己多了个需要关照引导的弟弟。其实他嘴上坚持让季舒流原谅曹达,心里却很欣赏季舒流的锐气。
  直到很久以后的一天,秦颂风一边给季舒流讲岭南的闹鬼传闻,一边看着他听故事的认真紧张表情。那时正是上午,他们迎着太阳坐在一棵老树底下,季舒流的脸很嫩,白里透着红,眼睛很亮,黑漆漆的装满了好奇。
  秦颂风突然明白自己不是少了点什么,而是多了点什么。
  季舒流毕竟是季英唯一的儿子,秦颂风觉得多出来的东西他自己知道就够了,现在这样很好。
  他不但不遗憾,反而心里暖洋洋的。
  相识一年以后,他们找到机会结伴出游,却遇见了孙呈秀,也遇见了周鹏和卢玉燕的那场“婚礼”。
  秦颂风和季舒流坐在人堆里,发现季舒流总往女人堆里看,就随口取笑他在看美女,没想到他的脸居然红了。
  那天晚上他们赤…裸着上身,互相包裹伤口,说笑打闹,又在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互相倾诉心里藏得最深的往事。秦颂风明白自己其实还是想抓住点什么。
  回到尺素门,秦颂风又看见季舒流和孙呈秀躲在无人的角落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总想问问季舒流到底是不是看中了孙呈秀,旁敲侧击地试探了很多次。
  如果舒流真的有意,他还是支持的。孙呈秀毕竟是他教出来的好徒弟,季舒流也是他的好朋友。
  他本来就没有点什么,最近才多了点什么,如果多出来的没了,不过回到以前而已。他就算有点遗憾,也会替他们高兴。
  这年冬天在裴用国的碧霄山庄,秦颂风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季舒流大惊失色地否认。
  秦颂风一装到底,笑着叫他别不好意思。
  季舒流只好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否认。
  秦颂风抓住机会,一边密切审视他的表情,一边翻来覆去问了好几遍,终于确认季舒流对孙呈秀确确实实一点意思都没有。
  秦颂风心里直想笑,以前常说女人家的心思曲曲折折的,谁成想自己也有今天,哈哈哈。
  随后竟是季舒流听到秦颂风的成名事迹,不放心起来,追问孙呈秀的祖父母是不是也有把她许配给秦家的意思。
  “看不出来啊,你比以前通人情世故了。”秦颂风一边说笑,一边上下打量季舒流,只恨人的心事不能写在脸上。
  如果季舒流对他也多了点什么,他是该装傻,还是该当真?
  舒流是个很有主意的少年,但他毕竟只是个少年,刚满二十,阅历比一般人家十四五岁的孩子还浅,这份心思多半懵懵懂懂,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秦颂风不忍给他加上一层负担。
  从小到大,秦颂风什么都是自己担着的,他根本就不习惯和别人分担任何事。
  忽有一日,郑东被害,白道受挫,王虎等人肆意殴打曲泽,发泄愤恨。
  钱睿怒不可遏,独自据理力争,质疑守门的两个人根本不曾跌倒中毒,而是串通一气诬陷曲泽。
  他被更加怒不可遏的武林同道们绑起来堵住了嘴。这些人只是需要发泄而已,容不得有人阻止。
  玄冲子试着劝过,可惜没能劝住,只能暂时离开,去找秦颂风商量。
  这其实怪不得玄冲子。他想赢,就要尽可能找来更多的人共同对付醉日堡,即使是轻率粗暴、心胸狭隘之人,只要可信,只要有用,他也必须忍受,甚至适当地容让,只要确保他们没弄出人命就行。
  秦颂风有个秘密。他的剑法是从家传剑谱里学来的,但他对武学一道的理解,最初是曲泽教的。曲泽,才是他真正的恩师。
  他没告诉过别人。因为他出道的时候,曲泽已经投靠了醉日堡。
  其实他不怕承认这些,但他毕竟有家有业,而且尺素门在江湖中常做说和纠纷的生意,除非必要,他从来都束手束脚。
  直到这天,他才庆幸他没承认过。万一承认过,他就会被认为和钱睿一样了。
  秦颂风悄悄向玄冲子和几个江湖朋友恳求,等众人再发泄一阵,渐渐忘了对钱睿的怒气,就合起来把带头的王虎等人拉住。然后秦颂风站出来,以不忍师兄担忧过度为由,用多年来积累的好名声担保,把曲泽带走医治。
  除了钱睿,谁也不知道曲泽对他有多重要,所以他可以宣称自己对曲泽绝无回护之意,也没有人像不信任钱睿那样,过度担心他的偏向。
  王虎等人怒气已经消减,秦颂风本人人缘又好,此计可行。
  秦颂风万万没想到季舒流会先一步站出来。
  季舒流和秦颂风不一样,他也来自醉日堡,一旦站出来,王虎等人的怒火必将蔓延到他身上,更何况他竟然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地逼走了王贵铜!如果在平时,他的作为也许没什么,但是郑东惨遭暗杀,凶手尚未落网,正是众人怒火最盛时,最容不得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钱睿的教训在前,秦颂风不敢表露出任何回护之意,板起脸收走季舒流的剑,借机询问真相。
  季舒流一脸大义凛然。秦颂风明白,他早就知道后果,他只是想救曲泽,不惜一切代价。
  但是想到曲泽的惨状也许就要落到季舒流身上,秦颂风忽然觉得紧张,紧张得胸中怦怦狂跳,他二十几年来,除了母亲失踪那天,从没有过这么紧张的时候。
  “你既然是跟我来的,就算尺素门的人。”秦颂风本想提醒他同门之间不必隐瞒。
  季舒流却故意挑衅,摆出很欠揍的表情问:“怎么,你要清理门户?”
  他竟然如此不信任自己。秦颂风心中一怒,想到要表现得严厉些,顺手把季舒流推倒在地上。但是季舒流倒地的那一刻,他猛地想起更多事。
  他的生母忽然间不知所踪,他的恩师忽然间蒙冤逃亡,他的兄长忽然间将他疏远,他的好友和妻子忽然间背叛了他。好像每次都在一夜之间,他就失去了生命中那么多重要的人。
  万一白道有人愤怒难抑暗下毒手,万一醉日堡内奸抓住机会栽赃诬陷,他会不会也失去季舒流?
  一股无名的恐惧和愤恨闪过,他一脚踹在季舒流大腿最吃痛的地方。
  季舒流痛得蜷缩很久,缓过来以后却怒气全无,很自然地顶着无辜的表情替自己辩解。
  秦颂风从小就是全家人的希望和支柱。
  季舒流从小却是全“家”人的宝贝。
  所以他们很不一样。
  秦颂风对敌人坦荡正直偶有退让,对亲友一意保护,纵有体贴,却少了几分温情脉脉。
  季舒流对敌人锋芒毕露愈挫愈勇,在亲友面前却从不介意服软扮可怜。
  秦颂风面对季舒流无辜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变成了殴打儿童的坏蛋,见背后白道群雄已经走得干干净净,赶紧低头把他扶起来揉腿。
  季舒流运气不错,意外引出了真凶的线索,白道怒气大减,虽然还有看不惯他的人心怀不甘,已经不可能把他真正怎么样了。
  季舒流摆出一副不怕死的模样,甚至越俎代庖质疑陶帮主,差点再多树几个敌人,秦颂风只能拿剑鞘把他抽倒,拦住他的话头。
  随后,季舒流暂时被关入囚室。秦颂风一边和众人商议把曲泽带出来医治,一边暗中请江湖朋友看在他面上别太为难季舒流,一边琢磨着第三件事。
  季舒流是如此一条与众不同的汉子,其实他的意志既坚且韧,没什么承担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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