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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玉生青岚-第30章

小说: 玉生青岚 字数: 每页3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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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你最该恨的人是我。”
  “不,”老相爷摇头,“我原以为是你。可是岚儿说的对,贤生是我害死的,我最恨的人是我自己…”
  “可…”
  “你知道么?他本无心朝堂。他说他毕生的愿望,是做个与世无争的教书先生,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被孩子们围着,本本分分过一生…是我让他留了下来,是我说,‘我要让我身边的人全都能扬眉吐气的走在大街上’。而他就为了我这一句话,搭上了自己一辈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方子璞叹气,“如果是我,不一定能做到。”
  “如果你做不到,只能说明那个人在你心里还不够重。”老相爷点头道:“方大人,老夫劝你一句话,办完老夫这件案子,就请辞吧。”
  方子璞很震惊:“为什么?”
  “你不适合这里。你也好,贤生也好,你们这种性子根本就不该待在朝堂——”
  方子璞急切的打断他:“可是我十年寒窗,一朝金榜,为的就是能入仕为官,为国家出一份力啊!”
  “你听我说完,”老相爷依旧是一脸淡然,“贤生他能安稳地度过这大半辈子,可以说我的功劳占了大半。我读书虽不如他,却十分擅长人际周旋。但是你的情况和他不一样。岚儿他小孩儿心性儿,是护不了你的…”
  “我不用他护着。”方子璞一字一顿地说。
  老相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在思考些什么,末了:“要说你真有和贤生不像的地方,那就是你比他更执拗,更傲气。而贤生,一向是很温柔的…”
  方子璞有些着恼:“别把我们跟你们混为一谈,我们跟你们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我们…”方子璞语塞了。
  “因为你们初涉仕途,所以觉着和我们不一样。但是日子一旦久了,没有人能常在湖边走而不湿鞋。在官场里,要么被人害,要么就去害人,无人可以幸免。”
  “我不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老夫说的只是事实。”老相爷道:“除非你们二人的关系并不是老夫所想的那样…”
  “我说了,我们跟你们不一样。”小书生再次说得斩钉截铁。
  周锦岚这边厢听着,心里一股说不出的难过。
  小书生说,“如果是我,不一定能做到”;他说,“我不用他护着”“我们跟你们不一样”;父亲说,那“只能说明那个人在你心里还不够重”…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想都是对的。今天,也终于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了。
  周锦岚低垂着头,蹑手蹑脚地转身离开。
  “哪儿不一样?”老相爷又问一遍眼前的瘦弱书生。
  “如果真有不得已要去害人的那一天,周兄他…不,是锦岚。锦岚他只会推开我,自己独自面对,而不是拉我一起陷下去。”方子璞一边想着,一边点着自己胸口看向牢里的人,眸光中似有星辰闪烁:
  “反之亦然。”
  不料老相爷笑了,“哈哈哈”的恣意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四壁之间:
  “吾儿知己如此,此生何幸!”
  


    21、曲终人散

  周锦岚从刑部大牢里出来后,便好似丢了魂儿一样在大街上游荡。直到在长街上遇见新宅的老管家,这才被人像提溜着小狗一样给带回了家。
  御赐的新宅里,一切都是新的。深吸一口气,仿佛都能闻到木椅上新漆的味道。翰林编修的官职不高,但好歹也让他比同科庶吉士们提前入了官场。早先去翰林院报道时,同僚们在台面上唤他一声“周大人”;但在实际上,相府出了那么大的事,就算找遍整个京城,怕是也找不出一人能把他当做“大人”了。
  周锦岚浑浑噩噩地用过晚饭,回到卧房里倒头就睡。他这一睡,便好似十年都没有沾过床似的,一觉睡到第二日午后。下人们到底和他还不熟稔,但看得出自家老爷心情不好,也就没人去打扰他。直到陈景焕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周府的平静。
  那人不顾众多仆从的阻拦,急匆匆地一脚踹开周锦岚的房门。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成天做这幅颓丧样子给谁看?!”陈景焕一声厉吼,将床上的周锦岚猛地惊醒。
  周锦岚费力地从床上爬起,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人,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这儿子做得真孝顺,自己的老子是死是活真的就撒手不管了?”
  周锦岚大惊:“出什么事儿了?!”
  “你父亲去了。”
  老相爷死了。
  辅佐过两朝皇帝,外曾安邦,内曾定国,在朝堂上叱咤风云三十余载的老丞相,等不及秋后问斩,孤零零一人死在了牢里。
  周锦岚知道父亲一直抱恙在身,自从宋贤生死后,老人家的身体状况更是每况愈下。据牢里的看守说,老相爷死的时候已经有三天未曾进食。外人对于他的死因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是身体不济因病而故,有人说是受不了牢狱之灾一气而亡,更有甚者,说是皇帝暗中派人除之后快。
  其实他们都错了。在周锦岚看来,父亲是自杀的。事实上,自打宋贤生死后,他就没想要独自活着。之所以撑了这么久,无非是为了站在相府背后的千万条生命,为了他的母亲,为了自己和两个哥哥。
  如今父亲死了,支撑了周锦岚毕生二十年的大山彻底崩塌。一时间,他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周锦岚想了很久,最后觉得自己是该笑的。因为父亲累了。他在那儿风雨不动地站了三十年,是该歇歇了。
  或许在天上,还有宋伯伯能陪着他,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饮一壶酒,下一盘棋。
  几天后,相府被抄。
  昔日里章台繁华、名楼胜景的丞相府邸一夜之间凋尽了繁花、熬枯了夏草。官兵们拿着长枪,执着火把,从黑夜里袭来。无情的判官们经历了五天五夜,才勉强将相府值钱的家私细软搜刮殆尽。在那没日没夜的五天当中,数不清的家亲女眷领了“皇恩”被赶出府,徒留□后一院的狼藉,以及再也回不去的滔天富贵。
  空空如也的府邸,就连堂前燕子也入了百姓家。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皇帝并没有赶尽杀绝。周家不是皇亲国戚,罪过再大,也莫不过一个“贪”字。在朝中众人的求情下,周锦岚的两个哥哥保住了性命,连同家眷一起被赶出了京城。
  当周锦岚赶到相府的时候,抄家已经进行了一天一夜。他在朱红大门前的石狮子后面,找到了自己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的娘亲。
  她平日里珠玉玲珑的发髻上不见半根金钗翠环,夹杂着银丝的头发胡乱散在肩头,身上的袍子还是锦缎的,却蒙上了一层油腻腻的灰尘,一双苏绣花鞋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露出一边已经被踩成了黑色的袜子。一个老人家,就那样畏畏缩缩地蹲在石狮子后头,目光涣散,战战兢兢地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喃喃自语。
  周锦岚“噗通”一声就给她跪下了。
  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抱住了她,一声声声嘶力竭、催人泪下的“娘亲”直叫得一旁列队站着的官兵都为之动容。起先,老夫人还像见了鬼似的,发狂地把他往外推。周锦岚不依,她便拼命踢他,打他,咬他,撕扯着他的衣襟和血肉。到后来,老夫人不挣扎了,许是闹累了,竟然在周锦岚怀里睡着了。
  周锦岚将娘亲带回了新宅。没有人知道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老夫人经历了怎样的辛酸与苦痛。周锦岚彻夜守在她的床边,请来的大夫却无论如何也诊不出病症。待到第二日老人家转醒时,竟真的像头晚大夫说的那样,除了消瘦憔悴了些,与往日别无二致。周锦岚这才稍稍放宽心。
  接下来的两天,周锦岚开始了白天去翰林院做事,晚上回到府中一心一意侍奉老母的生活。而老夫人似乎并不知道相府的中落与她的小儿子有何关联,她只是在小小的编修府里立了个佛堂,日夜诵经参拜。周锦岚偶尔试探她,也只是得到些“官场黑暗”“人情凉薄”之类的感叹。
  第三日白天的时候,周锦岚在翰林院里接到圣旨。说是皇恩浩荡,念在老相爷昔日功劳上,准许周家人领回其尸首下葬。周锦岚唯恐母亲触景生情,连忙向院里告了假,悄悄送了父亲的棺木出城。坟墓的地址是早就想好的,若不是领回了父亲的尸首,周锦岚也准备在那儿为他立一个衣冠冢。
  他驾着马车行了约有两个多时辰,直到四周已经看不见人烟与田园,只余下郁郁葱葱的道路山川。远远的,周锦岚瞧见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小溪旁有一棵还不到一人高的杨树——显然是刚栽不久。杨树底下竖立着一座孤零零的新坟。
  宋家的祖坟不在京师,宋贤生死后,是父亲偷偷着人买下他的尸骨,又将其埋葬在这里。
  “他年葬侬知是谁…”看着眼前的情景,周锦岚不免一阵苦笑。
  那天,周锦岚一直忙到三更时分才回到府邸。他没有吵醒下人,正准备蹑手蹑脚地溜回房间。不料在经过佛堂时,竟然听到里面传出了“咚咚咚”的木鱼声。周锦岚轻轻推开佛堂门。
  他的母亲正跪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一下一下敲打着面前的木鱼。她不再梳起繁复的发髻,不再有满头的金银发簪,不再穿着辉煌的绸缎锦织。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妇人那样跪坐在那里,跪坐在佛祖面前,安静而虔诚。
  过了小半柱香功夫,老夫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岚儿?”她头也不回地唤道。
  周锦岚深吸一口气,迈入佛堂,温言道:
  “娘亲为何还不睡?”
  老夫人转过头来。她的眼眶深陷,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倦怠而苍老。
  “今日是你父亲头七。”她道。
  周锦岚心中一动,走到她身旁跪下:“那您也要注意身体,别太勉强自己。”
  老夫人伸出手来,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周锦岚的脸上,至今还留有那晚烧伤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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