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容-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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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圣琪随着乐声旋转身体,颤动腰肢,摇摆臀部,阮轩看得发呆。
圣琪打横伸开双臂,上身向后扳,直至头发碰到地板。
我拍手鼓舞。
阮医生站到露台上去,呆呆的站栏杆旁。
我问:“我的手臂如何?”
“复元得很好,你很幸运!”
我放下心事。
阮医生问我:“我该怎么办?”
我一时不明白,“你说什么?”
圣琪擦着汗出来说:“阮医生请喝杯茶。”
阮医生轻得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我应知难而退,抑或勇往直前?”
我也用蚊子般声音回答:“尽你所能。”
他民似醍醐灌顶,“是,是,家亮,你说得对。”
我与圣琪认识了几乎一辈子,我已熟习异性对她这种魂不附体的反应。
圣琪这时说:“我要到赫左家去一趟,他病情转剧。”
我连忙说:“阮医生可有时间送她一转?”
阮轩被我提醒,没声价答应,待圣琪更衣。
他问我:“我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做回你自己,你是好医生,你有自然风度,悠然自得,你毋需装作谎容。”
他很感动,“谢谢你家亮。”
他们匆匆出门。
我有时间,用电话找王旭。
他的助手回复:“王先生已回去见你,余小姐,他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微笑,“这的确是一个惊喜。”
“王先生明早十时可到,即你们晚上十时。”
“需要人接他吗?”
“司机会去伺候。”
王旭终于鸟倦知还。
我等着他回来告诉他:枪口瞄准我之际,我还在想:这是一支玩具枪吧,她不致于如此疯狂,她误会了,我与她的男人不过是普通朋友……
抑或什么都不说好?
我正在踌躇,圣琪的电话到了。
她十万火急,说出一个地址,“家亮,速来,否则,就来不及了。”
我迟疑一刻,终于出门赶往那个住宅区。
一个女子,单身匹马,无论前往何处,都有一定风险。
那是一幢灰色大宅,我最不喜欢这类巨屋,走到里边,七八千平方尺,弯里弯,山里山,很容易迷路。
车子一停,路灯立刻亮起,管家出来开门。
会客室里有好几个穿着深色西装男子,一看就知道是律师。
圣琪的声音先到:“家亮你来了?”
她一手拉我到二楼去。
我看到赫左端坐在一张安乐椅上,脸带微笑,一动不动,身边有照应他的看护。
他脸色不错,我看不出异样。
我轻轻说:“赫左先生,还记得我吗,我是余家亮。”
他仿佛点了点头,又好似没有。
圣琪与我匆匆更衣,她大力在我脸上扑粉,忽然落泪,她对他有感情。
我拥抱了她,音乐响起,我俩出场。
这是护士已经轻轻退下,二楼书房只剩我们三人。
赫左一动不动,像是一只被摆在安乐椅上的木偶,但是,我知道他还有生命,他的双眼还有亮光。
我俩开始表演采茶扑蝶:步伐混乱,圣琪更是泪流满面,她一定是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百感交集。
我们在书房里跌跌撞撞兜着圈子,等到脚步略顺之时,音乐已经停止,我一下把粉蝶扑住,两人伏在地上。
我们听到轻轻鼓掌声,赫左的声音传来:“好看极了,谢谢你们。”
我们走到他面前蹲下。
他又说:“像双生儿一样。”
看护进来,“你们可以走了,让病人休息。”
赫左伸出手来,拉住圣琪,那个动作像是已经耗尽了他仅余体力。
圣琪静心聆听他吩咐,但是他没有再说话。
我过去主动握住他另一只手。
他喃喃说:“香与白。”
我把耳朵趋近。
他轻轻说:“桂花香了,桂花白了。”
医生进来,老实不客气把我俩赶走。
我在地上拾起那只绢制蝴蝶,离开大宅。
圣琪呆呆的站在大门口,一句话也没有。
我叫她上车。
我把车往市区驶去,到了闹市,圣琪说:“肚子饿了,我想吃椒酱面。”
她已擦干眼泪,活着的人总得活下去。
我找地方停好车,与她挤进小店,坐下吃面,她一边喝啤酒一边大口吃面,脸上舞台化妆糊掉,一嘴油光,大情大性的她十分滑稽。
吃饱了她一言不发上车,在后座呼呼大睡。
到家,我把她推醒,她并不梳洗,倒床上蒙头继续睡,一只脚跷在床边,鞋子掉下,是那种廉价机器造的绣花鞋,鞋头上写着“花好月圆”--永远得不到的盼望。
这样凄凉,我也忍不住落泪。
阮轩的电话找到:“你们回到家了。”
“多谢关心,我们已打算休息。”
他识趣挂上电话。
我卸妆淋浴,圣琪始终没有醒来,她用来遮脸的白被站染有化妆品遗渍,蓝色眼影,红色嘴唇,像一只面谱,奇突到极点。
这个才是圣琪真貌?她的伪容已印在被单上。
我推她一下,她转过身去。
我轻轻问:“还想再憩一会?”
她喃喃说:“不要叫我,让我一眠不起。”
我听见电话铃响,那边说:“请余小姐或李小姐说话。”
“我姓余,哪一位找?”
“我是赫左先生的律师安臣,赫左先生于八时二十分辞世。”
我一震,说不出话来。
“享年八十一岁,你们不必太难过,他将所有产业赠予李圣琪,细节及数字我们稍后会与李小姐联络。”
“啊。”
“李小姐是唯一承继人。”
“我会叫她与你们联络。”
圣琪意外得到这笔财产,以后可不必流离,我坐到她床头,心中感慨,这是一只幸运的蝴蝶,眼看深秋及严冬就要来到,她却得到藏身之处。
我替她高兴,可是,也替那群工蜂尴尬:童话故事往往教训我们勤有功戏无益,激励孩子们努力向上,可是现实世界并非如此,叫人啼笑皆非。
我握着圣琪的手,摇了两下,“玩了半生,还找到歇脚处,真正难得。”
她仍然不愿醒。
又有电话来,司机阿忠气急败坏:“余小姐,我没接到王先生。”
我一怔,“可是飞机误点?”
“不,接机室乱成一片,我听人说,该班飞机在大西洋坠毁,新闻将会公布。”
我静下来。
“余小姐,余小姐,我怎么办?”
我听见自己说:“阿忠,你留在飞机场,有什么消息,向我报告。”
放下电话,我缓缓坐下,异常镇静。
我像所有家属一般,找航空公司查询,电话全部不通,网页上没有消息。
我看电视新闻,尚未报告,我耳边发出嗡嗡声,忽然听见有人对我说:“还不找王旭帮忙!”
是,找王旭,他有承担,他有办法,应该第一时间找王旭。
可是,我随即想起,就是王旭在飞机上呀。
震波在主一刻传达我心,我混身发抖。
就在这时,圣琪醒来,她惺忪问我:“有什么消息?”
我缓缓抬起头,“赫左先生已经辞世,请你与安臣律师接头。”
她轻轻“哎呀”一声,掩住面孔。
我取过外套,“圣琪,我要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
我飞车到市内电视台,在新闻室外大声喝问:“太平洋航空公司八八三航机有消息没有?”
护卫员出来干涉:“请离开私家地方。”
我说:“我丈夫在那班飞机上!”
这时有人说:“这位女士是我朋友,”他拉住我,“请跟我来。”
我瞪着他,“你是谁?”
那男子回答:“我是本台记者陈金山。”
“八八三班机怎么了?”
他指一指电视萤幕,报告员正是他:“太平洋航空公司八八三班机在本市下午时间八时三十分突然在大西洋近新史哥莎省附近海域堕海,距离降落时间只有个多小时,全体一百十二名乘客及十四名服务人员无人生还……“
证实了。
我双腿无力,渐渐蹲倒,跌坐地上。
“女士,请你起来坐在椅上。”
我站不起来。
那好心记者把我一把拉起,斟杯黑咖啡给我。
这时电视台接待处渐渐有人聚拢要打听失事消息,电视台派员工招呼这班心急如焚的亲属。
“你的丈夫名叫——”记者取出一叠名单。
“王旭。”
他查一查,“他坐在头等舱A2位置。”
他眼神清晰地说:“女士,你已成为寡妇。”我问:“航空公司什么时候才愿证实消息?”
“他们此刻正在飞机场公报消息,我们有现场直播。”
我与其他亲属挤在一起观看报告。
大堂鸦雀无声,忽然我身边有人轻轻饮泣,那是一个少女,我把她搂在怀中。
这是,陌生人互相拥抱慰问。
“我的父母亲——”“是家兄……”,“我女儿……”
我站了一会,回家吧,还赖着干什么。
我慢慢转身离开大堂。
有人追上搭住我手臂,“女士,王太太,你还有无其他亲人?”
我摇摇头。
那叫陈金山的记者说:“这是我名片,需要帮忙的话,找我好了。”
我茫然看他一会,回到车上,驶回家里。
一个人了,我同自己说:要小心翼翼,步步为营那样做人。
不要去骚扰母亲,她已经辛苦了一辈子,让她过些好日子。
车子一停,我看到圣琪在门口等我。
她紧紧抱住我,“为什么不说?航空公司有电话来。”
“你自己也够烦的。”
她太息,“你说奇不奇,姐妹俩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同日……唉。”
我走回卧室,“圣琪,你说得对,太疲倦了,别叫我,我想好好睡一觉。”
“家亮,听我说。”
我摆摆手,学她那样,用被单蒙住头,沉沉睡去。
一片黑暗,无知无觉,多好。
我醒过几次,开头是圣琪照顾我,喂我喝粥水,我全吐出来。
我轻轻说:“真奇怪,心脏像是被人挖空似的,我又不算爱他。”
“当然你深爱他。”
“不,我爱的是邓剑华,记得他吗,他大部分功课都是我帮他做成,挑灯夜战,通宵不寐。”
“真对不起,家亮。”
我吁出一口气。
“家亮,你有高烧,我已叫阮医生来。”
我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