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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叶障目-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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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猛然起身,一脚踹在齐湉的胸口,表情里带着受伤,带着难以置信,狠狠道:“齐湉,你的心是怎么长的!他是与你同胞所出的哥哥!”
  
  齐湉被踹在地上,胸口被茶水打湿一片,晕出模糊的轮廓,嘴角勾起一个残酷冰冷的笑意,沙哑尖厉道:“我为何要救他!把黄黄溺死的下人是他指使的,我和妹妹是被他推下水的,齐波该死,你若不杀他,终有一日,我会亲自手刃!”
  
  这是三个月来齐湉第一次开口和皇帝说话,话里带着浓重的恨意和纾解不开的心绪,听得皇帝手脚冰冷,陡生绝望,半天,喃喃道:“齐湉,你是不是连朕都已经记恨上了?”
  齐湉只捂着胸口,双目结冰,冷冷道:“齐湉不敢。”
  你是不敢,不是不会。
  
  皇帝那一脚虽留了几分的脚力,齐湉的胸前还是淤青了一片。
  “齐湉,你别老想着出宫,你要什么朕都给你。”皇帝一边帮他揉,一边道。
  齐湉闭着眼睛,躲着不让皇帝碰。
  “朕准你三天的假,你出宫去看看你母亲吧。”皇帝决定退步。
  
  出宫后回来的齐湉依旧很冷漠,和皇帝的关系没有丝毫的缓和,偶尔皇帝背身的时候,身后传来凉飕飕的寒意,如芒刺在身。
  跟着一起回将军府的内侍只说,齐母起初看到齐湉很高兴,后来齐家的二公子来了,不知说了什么,言语就冲撞起来,又被齐括喝止住了。
  
  皇帝觉得不对劲,以前的齐湉只是漠然,现在似乎开始焦虑,晚上躺在床上不是辗转左右就是呆呆地睁着眼睛看床顶,眼底的两抹晕青日益明显。
  
  




☆、第 23 章

  那日天将白未白之际。
  皇帝先是被门外一阵压着嗓子的争论声吵醒,侧头看了一眼齐湉,齐湉已经睁眼,空洞的眼神如同老僧入定。
  皇帝皱眉道:“外面何事?”
  
  奉安躬身进来,道:“是齐括将军,说是齐舍人的母亲病危,内侍要等天明再奏,齐将军不肯……”
  奉安话还没有说完,齐湉一个身子猛然直起,那神情仿佛是预料到了一般,既了然又害怕。
  
  皇帝只当他是担心母亲,柔声道:“没事,没事……”
  齐湉缩着身子,双目闭上,一股绝望之气迅速漫上脸庞,只一味摇着头,连皇帝把他搂在了怀里都没有发觉。
  皇帝唤道:“宣齐括进来。”
  
  进殿的齐括衣衫狼狈,可能是刚才与内侍拉扯中歪了衣冠,看到皇帝和被皇帝搂在怀里的齐湉,没有丝毫的惊讶,只跪□子道::“请陛下恕罪,贱妾病重,求着要见齐湉最后一面。”
  
  齐湉听到父亲的话身体一震,嘴唇哆嗦了几下,哀色如同潮水一般汹涌上面,只道:“父亲……”
  一声呼唤,饱含哀求和无助,如同幼羊无所依靠,流离失群,听得众人心中一阵心悸。
  
  齐括只低着头,面容肃然,看不出喜怒,道:“随我回去吧。”
  齐湉茫然起身,只穿着亵衣就往外走去。
  皇帝一把拉住他,拿过青袍给他穿上。
  
  皇帝一边帮他扣衣服,一边见他神色凄惨,安慰道:“兴许只是一时的急病,看着来势汹汹,其实没有那么凶险……”
  
  齐湉猛的一把推开皇帝,又后退几步,嫌恶般道:“走开!”
  皇帝被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弄得一阵烦躁,想着体谅他又强压下,不想在这个时候发作。
  
  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齐湉与父亲神色匆匆地出殿。青袍随风扬起,如同扑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决绝凛冽。
  皇帝心头无端一惊,对赵石道:“带几个内侍一起过去,叫上宗薄明,务必救活,不计代价。”
  
  当日酉时,赵石来报:齐母已殁,齐湉久跪床头,惟泣不语。
  
  齐母是皇帝手中最后的那张王牌,皇帝知道齐湉虽然对自己冰冷至极,却一直没有和自己决裂,也是顾忌到这点,两人虽然面上没有说破,但是彼此都是投鼠忌器。
  随着最后一张王牌的失去,皇帝知道齐湉对自己的忍耐也会降至零点。
  
  殿外火烧云艳得如火如荼,皇帝把赵石的字条握在手里,只觉是把自己的心握在手里,揉着,又浸了汗,几乎不能平整,道:“告诉赵石,朕要齐湉毫发无伤的回宫。”
  
  几日来,赵石的消息都是齐湉悲恸不止,不思茶饮。
  到了第五日,传来的消息是齐湉昏厥,经宗太医诊治,心脉旧疾,无大碍。
  
  在齐湉哀而伤体的同时,深宫之内的皇帝也在暗下决定,往后不管齐湉如何逾矩犯上,自己都一概不究,只要这人好好的,高兴地留在自己身边就够了。况且齐湉能闹出多大的动静,自己多哄一哄,让一让,时间一久,自然就会好起来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齐湉的作息从一日一报变成了一日三报。甚至有时,皇帝一时思念,就支使个隐卫出宫去将军府探一探齐湉在做什么再回报。
  
  齐母出殡那天,由于悲痛过度,卧病难起,齐湉无法出丧。
  皇帝正担心他路途困顿伤了身体,一听说齐湉不能走了,反而松了口气。
  
  等到齐母出丧之后的第三日,传来的消息依然是齐湉病卧榻上,皇帝就觉得不对了。
  
  齐湉至孝,怎么可能会母亲出殡而不送丧,以他的性子,即使拖着身体爬着也会过去的,况且只是一个旧疾发作,又怎么会在床上卧了这么多日,也不出屋走走。
  再想到齐湉前段时间的焦虑不安,皇帝就怎么都坐不住了,道:“奉安,随朕去一趟将军府。”
  
  将军府内依然白纱素裹,三三两两的家丁在打扫、整理物品。
  皇帝一到将军府,就在赵石的指引下,直奔齐湉的住处。
  
  床上的人盖着被子,身体侧向里面。
  皇帝几乎是提着一颗心去撩开床帐。
  
  床上躺着的是齐湉,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但是长长的睫毛没错,背着身子在安眠。
  皇帝松了口气,自嘲多疑,手伸到被窝里去握齐湉的手。掌中的手濡湿多汗,微微颤抖。
  心头一凛,皇帝把齐湉板正细看容颜,越看面色越阴沉,伸手一把撕下人皮面具,面具下的是一张惊惧又陌生的脸。
  
  皇帝手中拿着那张人皮面具,如同五雷轰顶般傻在床头。
  众人皆是冷吸一口气。
  赵石冷汗直冒,只跪下磕头道:“臣等日夜看守,齐公子从未离开过房间一步,不知是何时被人调包……”
  
  皇帝回身一把抽出赵石的剑,直指着尾随而来的齐括,咬牙道:“人呢?齐括!”一声质问裹着雷霆之怒,如同泰山压顶。
  齐湉垂首,带着某种不应有的沉默。
  
  皇帝手中的剑刺破齐括的皮肤,道:“把人给朕交出来!”
  齐括抬头,目光平静无波无澜,道:“臣把齐湉放走了,陛下。”轻淡的口吻,仿佛是说天就要亮了。
  
  “放走了?”相比之前,皇帝的情绪失控多了,一种痛燎得他几乎面目狰狞,道:“放到了哪里?!”
  齐括只摇头,不说话。
  皇帝满脸的戾气几乎不能自控,道:“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齐括的声音缓慢坚定道:“多年来臣一直隐忍以求太平,可是这次柔梅以命相求的心愿,臣必要达成!”
  
  皇帝拼命克制住要刺破齐括喉咙的冲动,道:“把齐府所有人全部收押,一个一个审问!赵石,这是朕给你最后的机会,若问不出结果,你自己提头见朕!”
  
  “陛下!”齐括嘴角勾起苍凉的笑意,道:“不要试图去找他,他母亲为救他而死,他不可能再回来了。这里没有让他再留恋的东西。”齐括的眼神如同枯井了无生气,自言自语道:“我不过负了她一次,她就再也不肯原谅,齐湉和他母亲一样,一次不中,百次不容。”
  皇帝罢朝了。




☆、第 24 章

  皇帝罢朝了。
  这是自十三岁登基,朝臣眼中勤勉有加、致力政事的大德皇帝第一次罢朝。
  朝野一时议论纷纷,各种说法蜂拥而至。
  
  善于审时度势的朝臣会联想到最近齐家被举府收监的事件,感慨齐家流年不利,大儿子才被皇帝斩杀,现在全家又被收监,同时也会在心里犯嘀咕,老实的齐括最近是如何开罪于圣上,竟让上位者如此大动肝火,痛下杀手。
  
  又有人说齐括的小儿子逃了出来,皇帝这次势必是抱着赶尽杀绝的态度布下天罗地网,告文从郡县一路发到乡亭,抓捕归案是在所难免的。
  
  当日下午,孟太傅进宫面圣。
  
  “陛下,鸡既鸣矣,朝既盈矣;东方明矣,朝既昌矣,旦旦上朝,以议时事,前共筹怀,然后奏闻朝议是国之根本……”站在殿下的孟太傅耐心地循序渐导。
  
  一直以手扶额、沉默不语的皇帝抬头,嘶哑地开口:“太傅……”
  正试图诱导的太傅听到皇帝的声音有异,停了下来,举目看向皇帝。
  
  坐在高位上的身影落寞寂寥。
  
  “陛下!”孟太傅疾走到皇帝面前,细细打量了几下,惊道:“您……您怎么了?”
  
  向来修饰整齐,注重威仪的皇帝,此刻面容憔悴,脸颊凹陷,双目布满了血丝,一溜青色的胡茬邋遢不堪,仓皇无助就这么不懂掩饰的一览无遗。
  
  “齐湉走了……”皇帝哽咽着道,“他……出宫,逃走了……”
  帝王终于在慈父般的太傅面前娓然道出了自己多日来都不能面对的事实,承认了齐湉的背弃。
  
  孟元之看着上好的乌木案上晕出一个又一个深色的水圈。
  
  皇帝自幼好强,诸事不愿落于人后,孟元之记得他小时候高烧,摇摇晃晃的过来上课,书背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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