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风青 by: 芚穸-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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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公子想要搬出府住,是下人哪里没做好,怠慢公子了?”尚云杞放下手中的书卷,微笑的看着施染。“王爷不必如此客套,施染之所以要搬出去的原因想必王爷同我一样清楚不过。”看着施染一副坦然的模样,尚云杞也不再伪装:“你如此直率我也懒得绕弯子了,今天的事倒是意外,比预料的早了些,也是件好事。我只是好奇,我那万事小心的皇兄怎么就这么容易信了你的话,对你如此友善?”“王爷抬举施某了,不过一时运气而已。只是搬出府去还须些东西。”“不妨,只管问管家拿就好。”“王爷果真爽快,如此,施某明日就不再府上叨扰了。若有什么要嘱咐的,相信王爷自然有办法告知在下。”说完施染拱手退了出去。
来人已经走了多时,尚云杞仍然看着门口,仿佛那人的背影还未消散。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今日听到魅回报施染和尚云寰相遇时多少有些吃惊,而后魅回报的内容却让他觉得有些隐隐的愤怒了:为什么尚云寰会和一面之缘的施染如此亲近?这对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尚云杞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怒气一直等到晚上施染回府才有些消退,可是施染果然向自己提出了搬出府的要求。这本来是自己料到的,当施染亲口说出来时,尚云杞的愤怒还是险些按耐不住。他不想弄清楚自己究竟在愤怒什么,或者说是不敢弄清楚,现在的他没有多余的心思顾虑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尚云杞迈步向外走去。
尚云杞任由思绪纷乱,漫无目的的走着,不觉走到了‘梦棠阁’。隔着院墙看着那株海棠,虽然不是海棠花开的时节,尚云杞眼前渐渐有了粉色的花瓣飞舞,那白衣的孩子坐在树间向自己招手,要他将外面好玩儿的故事。闭上眼睛满腔的怒气慢慢平息。
魑看着主人在远门伫立良久却不进去,走向前去:“主人可要进去?下人们说王妃已经歇息了。”尚云杞想起当初因为与那个孩子相似的脸而带回来的紫茉,随着时间流逝那张脸与自己脑海中的面容相去越来越远。如果她还活着会是怎样的容貌?一定是闻名天下的美人了吧,这也就代表着她如今早已不在世间了么……“我乏了,回房休息。”“是。”魑默默地跟着尚云杞转身离开梦棠阁。
阁楼上原本拉开的窗帘在尚云杞离开多时后突然关上,带着某种失望的气息。窗帘后紫茉背靠着窗口,眼中的泪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决堤而出。淡淡的月光从窗帘缝隙中照射进来,照着那满是泪光的脸,秀美的脸庞我见犹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怀王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每次都要在自己入睡后才静静地来,即使来了也只是出神的看着她。他的眼睛透过自己看向遥远的地方,投在某个人的身上。是的,紫茉一直都知道尚云杞每次看她,看到的都是另一个人,就是因为自己和那个人很像才会救自己吧?既然只来得急救了自己,这个替代品,那就代表‘那个人’已经不再世上。紫茉感谢‘那个人’,她庆幸自己有一张和她想象的脸,这张脸让自己活了下来,并且好好的活着,和以前一样可以奢侈的活着。
可是现在紫茉竟开始恨那个自己不知道的人,开始憎恨她的出现。自从发现自己贪恋上了尚云杞凝视自己时专注的眼神开始,她嫉妒原本该拥有这份眼神的人。如今这份嫉妒已经日夜煎熬着自己变成了浓浓的恨意。紫茉觉得悲哀,为了自己这份无处安放的憎恨悲哀。换成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紫茉相信自己可以在这世上的所有女子中胜出得到尚云杞的爱,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打不败一个死人,她没有办法同一个死人比较。这场较量紫茉一败涂地。
身为瑶国公主却爱上敌国皇子,紫茉无数次的觉得自己的不堪,独自承受着良心的谴责。即使这样她还是卑微的希望着尚云杞能多来几次,哪怕明明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紫茉也愿意用那份专注的眼神自我麻痹……如此卑微的爱着一个人,期翼着一份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爱情。
每天晚上她都早早的假寐,静静地躺在床上,内心却忐忑不安,不知道今夜他是否回来。这样的煎熬让紫茉很快憔悴下来,相反的尚云杞很久都没有来过,就像早已将这里遗忘。
紫茉就这样躺在床上,到第二天天明,雀鸟欢唱着迎接曙光,独留自己枕着被泪水打湿的枕头……当夜幕降临她还是很早就上了床,没有放弃最后的期待。
今晚听到下面有人说话时紫茉激动极了,她靠着窗户看到下面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人,等着他上来,然后再悄悄躺上床去。谁知尚云杞站了一会儿竟然转身离去!他的目光除了停留在园中的海棠树上,居然至始至终没有朝阁楼上看过一眼!直到看着他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紫茉才相信他再不回来的事实。
任相思碎了一地,紫茉终于忍不住双手捂着脸哭出声来。缓缓地坐到地上不让人察觉自己的狼狈,也躲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它让自己觉得自己如此可怜,。再也拣不起往日的矜持。
第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施染没同尚云杞告别就离开了怀王府,住进了客来居的天字三号房。等到尚云寰来客栈找施染已经是六天后的傍晚。
尚云寰在施染的房内凭窗而望,虽说时候尚早很多店铺地铺已经打烊,街上的行人也行色匆匆,毕竟有了初冬的寒意,都想早早回家歇息。施染接过店小二手里端着的茶,关上房门朝尚云寰走来:“如今时节料得是没什么景色可看了。”尚云寰转身:“倒是让你没尽兴领略都城风光。”将茶盏放在窗边黄花梨木小几上:“这话却差了,要知道四季变换各有各的韵味,若是四季如春反倒没趣了。只是这天虽寒了,还未到下雪时节,却是一件憾事。”“哦?施染想看雪?”“嗯,觉得银装素裹的世界分外的洁净。”闻言尚云寰抬眉:“这倒不难,明日你早些起床,我到你出城赏雪去。”
次日天还未亮尚云杞同施染就在客栈门口会合。见施染外面只穿了件镶灰鼠边的锦丝云缎长袍不住蹙眉,说山上冷,叫他另换一件大毛的衣裳,施染却笑着说不妨事,走着走着就暖和了。尚云寰拗不过也只得罢了,带着施染出城上了一条山间小道。
一路上也没见几个行人,只是偶尔有鸟兽的叫声,走得久了让人觉得这浩渺世界也只有他二人。施染好奇尚云寰怎么会知道这里就一定有雪,尚云寰解释道,他闲暇时也喜欢到处游玩,奈何事务缠身不得到太远的地方,这里也是他偶然间游玩发现的。这山名叫‘重华’,地势比别处高出许多,故而比城里早些降雪,迟些入春,就是暮春时节这里也依旧山花烂漫。施染听他这么说很是高兴:“可真是个好去处,颇有‘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意境了,实乃避世的绝佳之所。”“既然如此,倘若日后我不想再被这俗世烦扰,施染可愿到这山中陪我煮酒品茗,也不至于我一人孤单无聊?”施染闻言一愣,他看着尚云寰,那与尚云杞相似的眼睛里没有尚云杞的机关算尽。为着看似有些单纯的眼神,施染笃定的回答:“定当奉陪。”
听到施染的回答尚云寰一时竟找不到会他的话,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走着。复走了半日才到了半山腰的地方。尚云寰遥遥的也可望见山顶山已经被白雪覆盖,不禁莞尔:“这趟可值了,昨儿夜里我听着刮了一夜的北风,果然是下雪了。”说完二人加快了脚步,越朝上走雪就堆积的越厚,快到山顶时四周已是茫茫的白雪世界。
施染兴冲冲的来到一块巨石前,看着晶莹的雪花,一时兴起捧了一捧雪趁尚云寰观景时撒了他一身。尚云寰也不服输,俯身抓了一把雪就朝施染追去。一行追赶,施染到底是跑不过,被尚云寰抓住衣角就要把手里的雪放到他衣服里。施染慌忙求饶,尚云寰却不依,待要松开手里的雪。“啊嘁!”这一声喷嚏让两个人都愣住了,而后还是尚云寰相反应过来:“叫你多穿些衣裳,偏不听,这下可凉着了。”说完自行解下了身上银狐毛的披风与施染系上,施染还想拒绝奈何尚云寰态度坚决,只得作罢,只是仍不忘了嘀咕:“又不是姑娘家,那里就那么娇贵了……”理了理披风,尚云寰接口:“只怕姑娘家也比不过你,瞧你瘦成什么样,平时也不见你吃什么,回去该把你养胖些。”说完这话,二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尚云寰看着施染,披着银狐披风的他更显得肤如凝脂,发似泼墨,唇点朱丹,他深蓝色的眼眸似要看进人的心里去。尚云寰想如果这世上真有雪妖的话一定就是眼前人的模样了,或者说他就是由着白雪幻化的山灵?施染见他想得入神,也不说话,就这样各怀心事的站着。
忽而飘来一阵琴声,刚开始两人还以为是幻听,深山之中怎么会有人弹琴呢?然琴音渐响,悠远空灵。尚云寰想:难道真有雪妖?
凭着琴声引路,他们来到山峰背面才发现,在山背后山坡略凹的平缓处不知是谁搭建了一间草庐,草庐被雪所掩一眼望去难以发现它的所在,这空灵的琴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施染怕打扰了这琴声,就拉着尚云寰站在草庐外听,正听得入神时却听到‘铮’的一声——弦断了。施染正觉得遗憾,草庐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琴弦遇知音而断,庐外的客人何不进来一聚?”既然偷听琴技被撞破,二人也不好离开,只得走了进去。
庐内并不宽敞,只是简单的陈设了些桌椅和一张床,地上燃着一堆篝火,一名身着灰布短袍的男子走在篝火旁,他的面前排着一架七弦琴,只是琴弦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