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浮生记-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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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不讲情面,叶渐青也怄气起来:“陛下南郊献礼,嘱托储君留守。误了太子的大事,谁能担起责任?”
那团练使一掀披风,露出腰间白刃,龇牙道:“夜中不辨是非,虽殿下亲到亦不可登城,二位再要多言……” 一条白光自他的脖颈间闪过,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温热的液体喷到叶渐青的脸上,模糊了他的眼睛。团练使的身躯缓缓倒下,溅起地上的泥水。在他身后站着的人是……顾苏!
在城楼上远观的戍卒敲响了警示的铜锣。顾苏大步朝城门而去,一掌震断门闩,双手推动重达千金的铜门。城外的气味从只容一马通过的门缝中涌了进来,又凛冽又清新。
“快去快回。”顾苏的表情倒是不很肃杀:“这里我替你清理干净。”
叶渐青咬了咬唇,拉了一把快要吓瘫的汪公公,两人一齐上了马。骏马从门缝中一跃而过,叶渐青在马上回头,城门又缓慢合上了。
两人一马驰入旷野无边的黑暗之中。雨夜不辨方向,只能估摸着朝南边走。走了不过十来里,就碰上一队明火执仗往北去的队伍,两人避无可避,只得迎上前。领头的人却讶异叫道:“叶公子,你怎么在这里?”竟然是端王府护卫徐士丞,此人常跟随裴昭业左右,自然对叶渐青熟之又熟。
叶渐青浑身湿透,好似看见了救星一般下了马,引着汪公公到徐士丞面前。汪公公说明来意。徐士丞却是懊恼非常,拍着脑袋道:“真是不巧,王爷快马往天璇、天枢营二营去了。”他说得含糊。叶渐青却是马上明白了过来,仰面望他道:“陛下已经……”徐士丞点头,低声道:“郊祀结束,御驾为避雨已入了长杨宫。”祭天仪式结束,便该准备回程才对,而不是往更西边的长杨行宫。裴瞻想必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吧。
叶渐青道:“请徐将军找人带汪公公去见王爷吧。”“且慢。”汪公公挣扎从马上翻滚下来,到两人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老奴腿脚不便,恐怕耽误大事,还是托小侯爷代为传递吧。”徐士丞便招呼人来安顿汪公公。一番商量之后,叶渐青和徐士丞两人轻装往北,去追裴昭业。
因知他是端王府最重要的门客之一,在路上徐士丞就将斋宫发生的一切简单复述。二营之中天璇最近,就这样两人也奔跑了近五十里才望见隐约的灯火。到了跟前,有人拦路喝问,却是裴昭业先前带去的手下。
端王的行辕设在一个小村镇上的祠堂里,此处离大营还有数十里远。因为天黑不便冲击辕门,以恐造成哗变,便派使者先行前往报信,裴昭业暂时在此地等候消息。
裴昭业万万没有想到,留在京师南门监视敌情的徐士丞会擅离职守,跑到这里来。更没有想到,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个自己魂牵梦萦的人。他第一眼望见叶渐青的时候,心脏几乎停滞了。叶渐青满脸满身的血,连毛孔都在滴着水。
“你哪里受伤了?”他再也忍耐不住,拉他入怀,连声问道。徐士丞等人慌忙避退,乱成一团。“我没事,是别人的血。”叶渐青掏出那个包裹。
此时此地来不及细细分说。包裹打开,里面是油纸包的一封信,还有一条玉带。长方形的团龙纹白玉銙,一共有八枚,镂雕不同的龙样。正中的带扣是圆形,明显缺了一枚。裴昭业拆了信,凑近烛火细看,看完之后,脸硬得像石头。他将信递给叶渐青,叶渐青将信将疑接过,先看落款,吓了一大跳:“太子妃为何写信给你?”
没有得到回答,因为裴昭业自己也不知道。叶渐青一目十行看完,心惊肉跳,只觉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裴昭业用油纸重新封好信,头上青筋暴起,手里握紧玉带。叶渐青此时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裴昭业连忙唤人带他去喝姜汤换衣服。衣服换到一半,听见远处传来答答的马蹄声,似有百人之众,叶渐青于是又匆忙回到了前堂。
天璇营的统帅叫罗沉水,因他手下的将士所用的刀剑铠甲统一为银色,也被美称为“银刀卫”,是可以和“金吾卫”、“羽林军”相提并论的皇家之师。这一百骑的先遣队驰到近前,立刻被人拦下。双方互相喝问,“银刀卫”对“羽林军”。来者自报姓名是罗沉水的手下,姓黄的中郎将。
此人随后被带入祠堂,只见堂内不过三五人,端王便服坐胡床受参,责问道:“本王令人送信给罗大将军,让他来接陛下谕旨,怎么他不亲自来?何其悖慢也!”
黄中郎将满脸横肉,一边打量四周,一边谨慎回答:“罗帅这几日练兵伤了腰,着实下不了床。先遣卑职带一百人远接王爷。请王爷屈尊往大营一叙。”
“下不了床?”裴昭业冷笑数声:“圣旨他都不放在眼里?”
中郎将手握刀鞘微微侧身,露刃站于堂中,开口是替主帅求情,态度却颇为倨傲,仿佛连端王都不放在眼里。裴昭业面带怒色,忽然开口道:“你家主帅的病本王能治好,你信不信?”那中郎将见他话头转得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裴昭业边从袖里抽出一物,边冷笑道:“治你家主帅的药,便是这条玉带,是也不是?”
那中郎将大惊失色,便是他动摇的一瞬间,徐士丞和叶渐青从左右分别扑上来,擒住了那人。那人被压制在地,还不忘抬头死瞅着那条玉带看。裴昭业便倾身将玉带放在他面前,指着代表天璇的团龙纹白玉銙道:“罗沉水派你来打探消息,你一定知道不少内情。这是太子和罗沉水约定的虎符对不对?今夜不见此枚玉銙,罗沉水誓不发兵对不对?若是逼急了,他还要屠戮信使对不对?”
“末将什么都不知道。罗帅并没有说这些话。欲加之罪而已!”黄中郎将极力分辨道。裴昭业直起身来,抬头望着祠堂外面无边的夜雨,叹息道:“罗沉水真不该叫你来试探我!”他猛地一挥手道:“杀!”
徐士丞将此人拖出祠堂,只见汹汹的火炬之下,众人在泼洒黄土铺垫道路。黄土之下是新鲜的血痕。“你们,早有准备!”他所带的人马已悄无声息地被尽斩于帐前。
徐士丞再转回祠堂之时,裴昭业已在叶渐青的帮助下穿好了铠甲。“王爷要武力夺营?”
“是。”裴昭业转过身,望见徐士丞热血沸腾的样子,苦笑道:“同室操戈,我的罪孽又深了一层。”叶渐青额角乱跳,裴昭业一把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你留在这里。”叶渐青频频摇头:“不,我随徐将军去天枢营,为殿下争取时间。”裴昭业定定凝视了他一会儿,爽朗道:“好。你和士丞要多加小心。陛下已许我专杀之权,若天枢营统帅有一丝半点的犹疑,可就地斩杀。”
承平末年的冬至过后,淦京的人们一觉醒来,天也大变了。各类市场门面都已封了,街道上到处是荷戟的羽林军,不许人们随意走动串门。城内各个角落都有黑烟冒出,御道上不时响起马蹄声和各种喝问声,没完没了。一时间淦京人心浮动,风雨飘摇。
大理寺左风眠整夜未眠,在镇压了京畿守备杜羡的谋反之后,初步平定了京城的局势。京兆尹杜超因为畏罪而挂印自囚与大理寺重狱,省了他不少事。杀了杜羡之后,京城九门有几个已被大理寺所控制。剩下的只有皇城,但那不是他能染指的范围。
“少卿,南门……”又有人飞马来报。正在强攻小东门的左风眠不耐烦擦干脸上的雨水,翻身上马道:“我随你去南门看看。”
淦京在建造之初,留有九门,南边最大的门过去叫“长乐门”。因南方主化育,太宗仁皇帝在世时便改名为“南薰门”,百姓俗称“正南门”。南门是大驾回銮的必经之地,有重兵把守。故而左风眠想避开这个硬茬,将北边和东边的通路先打开再说。
奇怪的是,羽林军天亮赶到正南门时发现尸横遍野,血流漂橹,原来守城的将士都已尽数死掉。但当羽林军想要接管南门时,却遭到了重击。报信的人说,对方只有一个人。
远远地便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子声,如泣如诉,一唱三叹。城门附近遍地尸首,只余十几人在最远的包围圈外逡巡。左风眠驰到跟前,众人沮丧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说城楼上有一个怪人,不许别人登上城墙。而不听警告的人无一活命。
笛子曲《梅花三弄》,是他平生听过的最好听的旋律。左风眠在地上,只看见城头飞扬的衣袖。说来也好笑,经过这异常惨烈的一夜,再听这样的神曲,心情顿时舒缓,有再世为人的感觉了。
他只身一人缓步上了女墙。一个男子靠墙站立,眼望着城外。他听见脚步声,收起了笛子,皱眉道:“不是说不许上来吗?”
“你在等谁?”左风眠脱口而出。
那人闻声回过头,二十出头的年纪,若有所悟道:“你也在等人。”
左风眠累到虚脱,靠墙缓缓瘫倒:“能让我一起等吗?”
那人将视线又投注到城外,淡淡道:“你流血过多,心衰力竭,若再不救治,日后会痼疾缠身。”
左风眠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凄凉笑道:“你是谁?南门少说也有千人驻防,你昨夜就在这里了?倒是帮了大忙。”那人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左风眠起初戒备,但终于抵不住重伤昏迷。
在迷迷糊糊中,他听见了隐隐的雷鸣,那是千军万马践踏河山的声音。
冬至第二天的清晨,太子在东宫被杂沓的脚步声惊起。有人进来禀报道:“殿下,皇城外面有大军包围。”太子从宝座上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问道:“父皇回来了吗,到哪里了?快给孤准备朝服到紫宸殿朝拜。”
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道:“不是,回来的不是圣上,是端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此子要做折槛郎
第三十三章此子要做折槛郎
郊祀结束之后,大雨不止,道路泥泞,随大驾外出祭天的臣工一时回不了城,暂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