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闻落尘-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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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间投落了斑驳的影子。萧府后院里的桃花更是相继开的纷繁,映在未化干净的雪痕间,愈发显得清雅脱俗。
乡亲们欣喜若狂,只道这英俊的男子竟真有这指尖风雨一般的厉害法术,三月十五的时候在县里最大的一间酒楼办了一顿宴席,食材什么的都是从邻县的大城里买回来的。同时受邀的还有萧越和舒晚遥,萧越本想推辞,只因乡亲们都太过热情,推辞之话都说不出口,那日便只好去了。
萧越坐在上席,殷落尘坐的地方与他一般齐。饮酒之时他侧眼看了一下对方,侧面几乎被长发掩住,只可看见高挺的鼻梁。萧越知道此时的殷落尘必然是笑着的,可是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他给人只有一片清清冷冷。
似乎察觉到萧越朝自己望过来,殷落尘偏过头,嘴角的弧度恰如其分,他扬了扬酒杯,下颌微含。
再回想当年,那个衣衫残破的小乞丐,又怎能跟现在眼前的这个人联系到一起去。那时,殷落尘的哭腔他还记得,只不过,这么多年再见到他时,又好像有些忘了。
除了,除了那张脸。
还是和当年一样的,一样的……
萧越放下酒杯,低头揉了揉眉心,眼睛闭上,直到脑海中又什么画面都不复存在。再次抬起头时,舒晚遥的双手环到了自己的手臂上来,关切地说:“夫君,若是不舒服就回去吧。”
他摇摇头,抬眼看着众人欢声笑语,面前觥筹交错,一派欢腾景象。
自己怎好此时退席。
“萧少爷可是不胜酒力?”身侧传来温温润润的声音,和刚刚饮下的竹叶青一样,清冽得很。
不知什么时候殷落尘朝自己坐得近了些,萧越最不喜欢听他叫自己“萧少爷”,言语恭敬之间总似夹了些嘲讽般叫人不舒服。他微微一笑,手指捏上酒杯,举起来在眼前细细旋看着,也不反驳,“怕是如此了,”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看先生倒是有些贪杯。”
听见萧越顺着自己的话,殷落尘又觉得有些无趣似的,向身后的墙壁一倚,,一条腿支着,头仰起了些,轻叹一声:“我是喜欢喝酒。”
“为何?”
殷落尘闭上眼又睁开:“暖和。”
倒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简单的回答,冬日里,一杯酒饮下去,四肢百骸都仿佛有热流淌过般舒畅,萧越也倚上了身后的墙壁,墙壁微凉:“冬天就快要过去了,这次停雪,多谢先生了。”
殷落尘轻轻一声冷笑般的:“萧少爷,别人这么说倒也罢了,你是知道的,我何功之有。”
萧越摇摇手:“所以只是口头上道谢,酒便不敬了。”
殷落尘也将手中的酒杯放回桌上,微微侧过头似乎是想要看萧越一眼,但是又作罢了,他声音低沉:“萧少爷怕是醉了。”
“醉了?”萧越扬了扬眉毛,“何来此说?”
“落尘知道,此次前来,萧少爷定然是不高兴的,理应是,很厌恶落尘才是,若不是醉了,又怎会同现在一般喝酒闲谈?”
看着殷落尘眉间染上的故作黯然的神色,萧越竟有失笑的冲动,这人,偏偏摆出做戏的样子,却讲了这样的一番大实话。
“先生多虑了,之前曾说,与先生也算是故人了,故人前来,有何不喜的,先生只管安心住下。还有……”他顿了顿,“先生以后可以不用称呼在下为‘萧少爷’。”
殷落尘眉间的落寞缓缓褪去了,隔了会儿,他才看向萧越:“那叫什么,萧公子?”
萧越有些莫可奈何的样子:“直呼其名便可。”
殷落尘展颜一笑,声音也生动了许多:“那萧越亦是,称我落尘即可。”
听见对方直呼自己的名字,倒是比原来的“萧少爷”好听了不少,而“落尘”二字,萧越却觉得像阻在自己的喉头一般,喊出来当真是要费不少力气。但不论如何,只要不听到那“萧少爷”三字,已是满足。
就这样,一顿酒席,让萧越原先的戒备心理消退了不少,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也薄了许多。殷落尘喊出“萧越”二字,竟真有如故人偶逢一般,让萧越觉得,自己几日前“故人”一说的戏言,现在想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酒席结束后,萧越同来时一样,邀殷落尘同乘一辆马车回府。可殷落尘却含笑拒绝了,称要走回去,顺便观赏一番这江南水乡的朴素风光。萧越看此时不过是午后,离天黑尚有一段时间,且道路并不十分的远,想想便答应了下来。
看着车尘在不远处高高扬起,殷落尘脸上的笑像是不曾有过似的消失了,很快夹杂进来的,竟是有几分痛苦的神色。他向四周看了看,随手拉过一个刚刚席间貌似见过的人问药铺在哪儿。
那人道:“是殷先生啊,就在往前走不到几刻的地方,直走就行,他家药铺的招牌极大,不久便能瞧见。”
殷落尘轻声道了谢,便朝他指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从药铺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泛黄了,那药熬得极为费事,药材也像是胡乱凑起来的一般。药铺老板捧着那碗药,手都有些抖,说:“殷先生当真要服下此药,出了事儿小店可担当不起啊。”
殷落尘一言不发,接过那碗便喝了下去,喉间一阵滚烫的苦涩。喝完,他抹了抹唇边,才说:“我喝这药六七年了,一直没死,你怕什么。”
老板像是舒了一口气,但眉间还是含了些隐忧,想要说什么,却看见殷落尘放下银子已经站了起来,且朝外走去,到了嗓子眼的话还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回去依然是慢悠悠的步子,鞋裤上沾了些湿润的泥土,等干了的时候轻轻一拍就掉。江南潮湿天气,扑面而来的都是水汽,下了场晚雾,于是越临近蒲河的地方,雾气也越来越浓重,只见对岸的草木枝桠戳破这层雾气,露出些微的影子来。
一豆昏黄的灯光在萧府的门口立着,殷落尘走了过去,门口站着一名一身紫衣的少女,正拎着灯笼站着,寒风中冻得瑟瑟打着颤。
“紫晓?”
紫衣少女朝这里张望了一下,然后在原地轻轻来回颠了两下脚,像是舒活冻僵了的四肢一般,但是脸上却漾起一阵笑来:“殷先生可算回来了,叫紫晓好等。”
殷落尘皱了皱眉:“等了多久了?”
紫晓回身往大门处走去,边走边说:“不妨事的。”
“可是很久了?”
“还好,原本萧少爷以为先生天黑之前便能回来,可瞧见天黑了还是没有回来,就叫紫晓在这儿留盏灯候着。”
“你好歹是萧越的妾,他就这么支使你,难道府上连旁的丫鬟都没有了?”殷落尘语气里对那个人颇有埋怨。
紫晓又有些傻乎乎地笑起来:“没事儿的,我本就不算什么妾,只不过是少爷买回家的一个下人罢了,这几日能服侍先生,很开心呢,觉得自己终于有事儿做了,和先生也谈得来,先生就像我的哥哥一般。”
“哥哥……”殷落尘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我,忽然愣了那么一下神,低下头看了一□侧的紫晓。
紫晓有些羞赧:“那个……紫晓不太会说话……”
“不是的……”殷落尘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接着,右手撑上了额头,回忆大片大片涌来,像是巨浪奔腾着扑打到岸上,发出那炸裂似的一声巨响,水花四溅,迷得人睁不开眼,喉间如同吞咽下那苦涩的碱水,声音都发不出。
往前走了几步,察觉身后空荡,迟迟没有脚步声,于是回头,见殷落尘并没有跟上来,而是扶着额头驻留在原地。紫晓赶紧走了回去,问:“殷先生你怎么了?”
他的手缓缓地放下来,蹙着的眉头也舒缓开来:“无妨。”
“先生穿这么薄,怕是受凉了,等下紫晓去帮先生盛碗热汤吧。”
殷落尘点点头,眼神温柔的很:“又要麻烦紫晓了。”
紫晓仰着脸笑:“没事儿的。”
“对了,紫晓,我今天喝了点酒,头有些痛,想在院子里散散步,那汤盛好了,便在屋里放着吧,我过会儿便回去。”
“行,那先生,这灯笼你提着,地上有水,小心滑。”
紫晓话还没有说完,就把手里的灯笼往殷落尘的手里一塞。
“那你呢?”
紫晓往前蹦跶了几步,说:“这院子我熟,闭着眼都能走回去。”
殷落尘提着手中的灯笼,前端有明显的垂坠的重量,他借着浅淡的光看着紫晓在自己的视线中远去,然后眼中清冷一片,他提高了灯笼,朝向不远处的另一个方向。
那是一个清雅独立的小院,里面种了些尚看不出是什么的植物,有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有的还残存几片蔫吧的叶子吊着,岌岌可危的样子。左手边是房间,隔着窗户也看不清究竟是屋内有光,还是月光投上去的一层月华。
房门外还有几层楼梯,走廊上挂着一个被黑蓝色布罩蒙住的鸟笼子,殷落尘走了过去,站在那安静的鸟笼边,偏了偏头,若有所思。
夜色静谧无声,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窸窣虫鸣声,响了会儿自己又消停了下去。
手指尖被冻得冰凉,他抬起手来,碰到那黑蓝色的布罩,然后,轻轻地掀起一个角来,另一只手顺便提起灯笼,朝里面望了望。
“什么人!”
苍老却很有精神的声音响起,殷落尘一惊,随即掩住口鼻,向后退了几步,却看见那房门依然“吱呀——”一声开了,室内并不明亮的灯光照在这个老人的身后,在身前的地面上投下浅灰的影子。
“你是什么人!”那位老人再次喝问道。
殷落尘的双眼虚了虚,他先是站直了身子,接着做了一个揖:“萧老先生,在下殷落尘,家师在信中曾有提过。”
萧尚眉须皆在灰白之间,脸上虽被时光刻下了褶皱,但是一双眼睛却还是凌厉得很,他踱步走出门外,细细打量了这个瘦削的男子:“殷落尘,你便是殷落尘?”
“正是。”殷落尘未曾起身。
隔了很久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