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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相交调-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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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亮耶听到有人喊自己,不但不停下反而快步跑走,无奈那声音越来越近,无奈气喘回头:“阿筌?你咋在这?”
  “阿亮耶真的是你。”阿筌喜得像熟透的松球,眼鼻口都裂开冒着高兴。
  听说阿亮耶想买匹马,阿筌当即拍胸保证,一定请阿撒耶给族长选一匹最好的马。
  阿亮耶忙点头:“我先去住的地方。”
  “就跟我住,我那里还有空床。”阿筌说着就去接阿亮耶的背篓,盖着蓑衣不晓得装了什么的背篓竟然沉得他单手扯不动,他心念一动,停下手。
  阿亮耶不露痕迹地转过身:“我有亲戚在松川,我就住他家,明天来找你。”
  “快晌午了,阿亮耶可吃过午饭?”阿筌笑得毫无心机,“我住高家马店,你要什么价的骡马,我请阿撒耶帮你选。我们先去吃饭。”
  阿筌从小就晓得,别人的事不要多管多插言。上次去大理,阿亮耶莫名丢失了一篓酱菜,这次这一篓不晓得装了什么的也注定要失踪,不是想查他的行踪,实在是自己现在不方便回剑邑,好不容易见着他了,怎么也要把入冬后的铸剑事宜谈好。算了算脚程,阿亮耶进一趟山再出来,只怕要七八天,马场不可能在松川待那么久,所以还是现在说定好些。
  阿亮耶背着东西一时挣不开,被阿筌热情地拉得东倒西歪,进了高家马店,驻马店的马役已做好午饭,阿撒耶却有人招待吃回子大餐“牛头蹄”,没回来。
  等阿亮耶吞下一碗饭,阿筌不管不顾把自己谋的一股脑倒出来。末了,问:“阿亮耶,可好?”
  “啊?哦,好。”
  晓得阿亮耶没入心,阿筌再次确定:“霜降一落,你就来校场,然后住到开春。”
  “好好好。”
  虽然阿亮耶心不在焉,却是同意了。阿筌更高兴,扎扎实实又给老倌盛上一钵盂清炖牛肉。
  送走阿亮耶,阿筌只觉通体舒泰,跑山上追了会儿骡子,有马贩子过来巴结,他也不躲了,假模假样跟人冲马经。他谋着阿亮耶来赶松川会只是个借口,自己不好当真去请阿撒耶相马,但如果剑邑族长确实想买匹马呢?干脆自个先看看。
  淘了一下午无所得,却见马店的阿嬢跑来。
  “阿筌师傅阿筌师傅。”
  “阿嬢?”
  “中午吃饭那老倌,脚崴了,在马店。”
  阿亮耶下午赶路时避让马匹滚下山,躺沟里起不得身,好在被马役碰到,送回高家马店。
  阿亮耶一见阿筌就抓着救命草般抓住他的手。阿筌一下紧张了。
  马役在旁边笑:“老倌身体矫健闪得及时,只崴到左脚,走路费气些。腰上也是外伤,没伤着筋骨。”
  马役出去了,阿亮耶还抓着阿筌不放。看老倌满脸急色,阿筌有点明白了,关了门凑到床边。
  “阿亮耶你安心歇两天,我直接骑马送你回剑邑。我已跟马役说了,给你用最好的草药。”
  阿亮耶眼神闪了闪,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翻身下床扑通跪下:“阿筌师傅,阿亮求你个事。”
  阿筌没料到阿亮耶来这阵势,吓得也扑通跪下:“阿亮耶你折杀我。”
  “阿筌师傅,阿筌……”
  阿亮耶坚决不起来,却不让阿筌跪着,两人折腾许久都拉不动彼此,最后一起放手跌坐地上。
  
  牛街,海西海,莲花山。
  朝阳下的莲花山慢慢释出夜气,一条云带仿若围巾飘逸在山腰。一马两人在云里雾里穿梭了半柱香时间,猛然钻到云带上方,阳光明媚暖风和煦,马匹打了两个响鼻,看着上方的陡崖却步不前。再往上就不是人骑马而要变成人拉马了,阿筌扶阿亮耶下马,把大背篓背上。
  “阿亮耶,可是从这边上?”
  “现在山上捡菌子的多,我们多绕几圈。” 阿亮耶说完又有些歉意,“你可背得动?”
  很重的背篓,外面看着是半篓干豆半篓花生,其实中间还埋了两壶菜油,堆尖一篓四五十斤,平地上背着还没问题,爬山却不一样。
  阿筌四周看了看:“干脆把背篓放下,上面盖些干松针。我们也去捡菌子。”
  “娃娃主意多。” 阿亮耶盘腿坐下,“我就当是来拢松针的,坐这里歇气等你。”
  这样最好,两方便。
  阿筌转一圈回来,竟捡了一兜鸡枞。“这山里鸡枞多,我们发财了。”
  “憨娃娃。”
  “阿亮耶,那边坡滑人少,我们从那边上。”
  背上背篓扶着阿亮耶从山南进山,走了一截又故伎重施, “阿爹”扶着背篓坐下歇息,“儿子”在周围收鸡枞。
  到下午些,收菌子拢松针的人陆续下山了,两人也越走越深,阿亮耶终于示意不必再兜圈子。
  “把这些菌子丢了,你又要背背篓又要牵我。”
  “你说了他们长年在洞里没什么吃的,我把这些鸡枞炸成油鸡枞,调个口味。”
  阿亮耶亲热地扭他一把:“憨娃娃周到。难为我碰到的是你,若是……”
  这两天阿亮耶一直说这话,阿筌听腻了。看看前面山壁直插云霄哪里还有路,可阿亮耶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阿筌觉得好奇,不自觉加快步子。阿亮耶被扯得呲牙咧嘴:“憨娃娃你慢点。”
  到得岩壁下耙开灌木丛和杜鹃,发现另有天地,阿筌直叹:“能找到这种地方,也是他们的福气。”
  “人家是真命天子。” 阿亮耶爆了一句,惊觉说漏了,忙四处看。
  阿筌也天上地下巡了一遍,冲阿亮耶瞪眼:“你嘱咐我说不得说不得,你自己还……”
  阿亮耶笑:“我守了多少年的秘密,忽然交给你去保守,扎实不习惯。”
  这老倌,扎实会耍赖。
  翻过岩壁,就闻到浓郁的花椒香,越走越醉人,阿筌只觉嘴皮发麻,忙吧嗒两下嘴。
  阿亮耶笑:“剑邑人都奇怪为什么我家的花椒油特别好吃,你现在可晓得了,那棵红花椒是这一片最好的子母椒。”
  阿筌紧了紧背篓:“这一背篓油,可以炸多少花椒油啊。”
  “山里没什么可吃的,出家人又戒了荤腥,只靠这菜油了。他们还非省出些炸花椒油让我带回去,不肯多受一点恩惠。”
  到得坡上,经过阿撒耶的指点,分辨出对面山上的山洞,一棵粗壮的花椒树正好遮住洞口,阿筌才发现那炸花椒油的架势是直接在花椒树下支起油锅,花椒打下来就掉锅里,边打花椒边熬油,难怪香味幽远麻得人心肝颤。
  炸花椒油的道长也见着他们了,阿亮耶举高手比了几个手势,那边当当敲了敲锅边,阿亮耶低声说:“他们刚才吓着了,我说你是自己人,他们说让我们过去。”
  阿筌想了想忍不住问:“我可要学这些手势?”
  “以后他们就晓得你了。”
  隔山看着近,能看见人听见说话,走过去却花了半个多时辰。爬到山洞口,太阳也快落山了,余光照到对面岩壁上,又反射回洞口,比周遭草蓬林木亮敞许多。
  阿筌学阿亮耶的样子跪下磕头请安:“铸剑工阿筌见过应文大师。”
  “铸剑工阿筌!”应文大师缓缓重复,声音轻柔平和,却又带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
  “起来吧。”
  阿筌不敢抬头,默默退到一边。
  阿亮耶把东西顺出来码到洞口,又吩咐阿筌:“快去帮道长炸花椒油。”
  道长哈哈笑:“阿亮耶你就让娃娃歇歇。你个老头骡咋还把脚崴了?”
  阿筌忙背起鸡枞:“我去把这个清理了,乘天光好炸油鸡枞。”
  应文大师问:“油鸡枞?”
  阿亮耶回话:“大师放心,这是娃娃的孝心,就在来的路上捡的。不同山的菌子有不同性,我们也不敢乱捡,只有鸡枞肯定没毒,娃娃说要给大师炸点油鸡枞当小菜。”
  道长过来帮阿筌提背篓:“小娃娃跟我来,不要拘泥。”
  转过山洞是片矮竹丛,竹丛里竟掩着条小溪,无声无息地流着。溪对岸的坡地顺着地形开出点空地,山花蓬竹间种满青菜萝卜,绿油油的很是喜人。阿筌麻利洗着鸡枞,看道长没给自己拿簸箕筲箕的意思,谋着他们也没有这些东西,看看天色还早,干脆砍下些竹子,先编两个放鸡枞的筲箕。
  等把东西编好鸡枞洗归一,阿亮耶一瘸一拐过来:“阿筌你——你编的?”
  “硬是丢小石桥的脸,连个筲箕屁股都编不圆。”
  阿亮耶接过筲箕审视一遍:“篾子划得还算均匀。先去炸鸡枞,你再编几个簸箕扎些扫把,我以前都没谋到这些。”
  道长的花椒油已起锅了,大师正盘腿坐在洞口念经,对面岩壁反射的光斑投在他袈裟上,旧得发白的袈裟竟闪着金光,让人不敢逼视。
  阿亮耶忙推阿筌去锅边,一面对道长说:“道长也要做晚课,这边的我们来整。”
  大师和道长在旁边各自念着经文,锅里鸡枞吱吱吞吐着菜油。太阳已跌下山去,天空还是灰白色,山洞周围却暗了,小虫鸟雀也唧唧啾啾忙着归巢。阿筌听了会,听不明白大师和道长念的什么,于是也不再刻意去听,只专心炸鸡枞编簸箕。
  两钵盂油鸡棕炸好已是半夜,阿亮耶听到洗锅的声音猛跳起来:“咋了咋了?”
  阿筌忍着笑:“过年了,放炮仗。”
  油鸡枞香得让人直吞口水,阿亮耶抹把脸夸一句:“憨娃娃能干。”又往洞里看了看,低声问,“睡了?”
  “他们明天还要早起做晨课。”阿筌把东西装好,忍不住嘟囔,“他们,太苦了。”
  “跟你说了不要进洞里看。”
  “我没去看。你睡着后道长想给你找个搭的东西,居然只有两件破衣服。”曾经锦衣玉食啊,如今却……
  阿亮耶叹气:“这件事我连你阿朗嫫都瞒着。吃的东西还好拿,穿的用的就不好搬。上次去大理,我还估摸着乱买了两双布鞋,就他们脚上那两双。”
  “入秋了,山里冬天更冷,下次得带两床被子来。”
  “从剑邑背两床被子来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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