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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新欢作者:公子欢喜-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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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有我帮你,那下回呢?总有找不着代笔之时。”叶青羽仍想劝他回头。
  可温雅臣如何也听不下去:“下回我就自己写。青羽,你帮我这一次,下一次,不,明日我就好好跟你念书。我拜你做先生,我这就行拜师礼。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说风就是雨的顽劣子弟当真直挺挺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起叩首礼来。夜半的寒气透过窗棂缝隙渗透进榻下的青石地砖,温雅臣龇牙咧嘴被冻得不轻。
  叶青羽慌了神,情不自禁下床去扶:“快起来,两篇文章何至于如此?”
  “那你是答应了?”他执意不肯起身,咬着牙忍耐地上的寒凉。温雅臣侧过头对着叶青羽问道。
  “我……”
  “那我就要拜你做先生。师父在上……”挣脱开叶青羽的手,温雅臣作势又要拜。
  “别……”
  “那你就答应我。青羽,青羽,我的好青羽,答应我吧。嗯?你应了我这一回,以后我都听你的。”索性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耍无赖,温雅臣满口满嘴都是好话。
  叶青羽缠不过他,长叹一声,满心无奈:“起来吧,你再闹下去,天就该亮了。”
  温雅臣立时站起身,亲昵地搂住叶青羽笑:“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
  朱大耳朵那群不讲义气的,让他们写个字比要他们命还难。
  “来,先生小心,莫着了凉。学生替先生暖床……”上床时,他也轻车熟路跟着一同掀被躺下。
  “你……”叶青羽涨红了脸,手足无措。
  解决了心头大患,温雅臣浑身畅快,笑嘻嘻揽过他的肩头,四肢舒展,整个都贴上了叶青羽:“青羽,还是你对我最好。”
  又是这样的喟叹,看似深情,其实残酷。温雅臣心满意足地睡去。空茫地睁着双眼,叶青羽却再无睡意。
  
  第九章

  叶青羽的屋子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混合着窗外满院绿树碧草的泥土香,香气不能与将军府惯用的熏香比,闻久了却也清新宜人。来得时日长了,温雅臣甚至还在其中闻出了几许墨香。
  他大惊小怪地说给叶青羽听。叶青羽抬起头,对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指了指桌上硕大的砚台,又指指自己身后那铺满了正面墙壁、高度几可及顶的巨大书架,口气疑惑:“书房之内岂会无墨?”
  温雅臣的脸“腾——”一下红了。将军府的绣花枕头只会执着笔杆为美人画眉,平生只有自己的名字写得潇洒,龙飞凤舞一如他光鲜亮丽的外表。至于其他……出钱找个代笔不就完了?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会写字的穷书生满大街都是。
  多情却从不长情的风流子,自从那一夜后,又开始频繁往来于将军府与叶青羽的小院之间。隔三差五,三天两头。既不复先前一月的踪影全无,亦不似更早之前的日日相伴。
  秋伯疑惑:“这位温少真是性子难定。昨日明明说好今早再来,可怎么都傍晚了还不见踪影?前两天觉得他不会来了,倒一早就来敲门。”
  叶青羽听见了,一径用毛笔逗着爬到桌上的猫,却不答话。这有什么难猜的?什么时候温将军要问他功课了,什么时候温少就会来了。
  叶青羽代笔的文章很合温将军心意。多年以来,这是第一次交了功课后没有被严厉的父亲责骂。战战兢兢的温少缩着脖子走出书房,马不停蹄地跑来照镜坊找叶青羽,脸色惨白,眼角泛红,一派涕泪交加的窝囊模样:“青羽,你真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若不是温荣扶着,他都能当场跪下来。
  从此以后,温雅臣便认准了叶青羽,再不去逼迫朱大少家的穷酸教席,也不捧着银两满大街欺负读书人。阖府上下,又属温二小姐最聪颖,四下无人处,芊芊玉指狠狠戳向温雅臣的脑门:“你会做文章?阿弥陀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温雅臣笑嘻嘻把手中折扇展开,绘着水墨山水的扇面半掩住俊美无俦的脸,一双墨色的眼瞳溢彩流光:“反正连累不了你。”
  “叶兄,替我写篇策论吧。”
  “老师,有两篇文章学生实在赶不出来。”
  “好青羽,原来你连兵法都懂。”
  “纸上谈兵,略懂一二。”叶青羽老老实实地答。
  那头的他起身端起桌上的茶壶,眉开眼笑:“先生喝茶。先生,弟子为您磨墨。啊,对了,写了半天,一定乏了,弟子再给你揉揉肩……”
  上蹿下跳,撒娇打滚,绕着书桌来回打转一刻不停,桌下的小花猫也不及他活泼。
  他每每上门从不空手而来。名家大手的书画真迹、宫中御赐的上等茶叶,抑或仅仅只是路边小贩手中一件粗糙却独特的雕刻,礼物的意义不在于贵重与否,而是送礼之人的心思与巧舌如簧。人情再深厚,礼尚往来也是必要的。这样,就算将来再如何,彼此脸上都不会太难看。在顾明举身边耳濡目染许久,天资聪颖的温少深谙此道。
  他总大模大样坐在他书桌那头,抱着猫,喝着茶,看一眼窗外盎然的春景,望一眼奋笔疾书的叶青羽:“我怎么不早认识你?害我白挨了我爹这么多年的骂。”
  叶青羽不做声,停一停笔,继续低头书写。
  春日和煦的阳光透过花格映照而入,年轻的书生垂颈低首,额头光洁,眉峰平缓,身姿优雅如鹤。一种一笔一划间,他不自觉唇角上扬,微微含笑。隔着一笔不停抖动的湘管,温雅臣望见他整张脸都仿佛被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总是带着三分病容的苍白脸色,也因之更显宁静柔和。情不自禁放下茶盏,伸过手去触碰他的脸。
  “喵——”花猫不满地叫一声,从温雅臣膝头跳下。
  叶青羽吓得一缩,刚刚泛起的笑容僵在脸上,长长的睫毛落得更低。
  “我的青羽不但学问好,人也越来越耐看了。”勾过他尖尖的下巴,温雅臣靠过脸去找他隐在眼睑后的双眸,看到红晕一丝丝爬上他清秀温润的脸,而后红透了耳朵尖。眼神先是疑惑,而后惊异,灿若春花,“青羽,我的叶青羽。小爷这回是捡到了宝。”
  既有如此宝物,该不该去人前炫耀一番?前两天喝酒的时候,朱大耳朵近日新捧了个叫金铃的小戏子,嗓子动听,长得标致,每次喝酒都要撇着大嘴说上好几回,夸得旁人都听烦了,他还兀自说得高兴……这样的念想只在心头转了一转,就被温雅臣毫不犹豫打消了。内中缘由他说不上来,只是一旦想到要把叶青羽推到那群狐朋狗友跟前让人评头论足,心里就万分的不情愿。他的叶青羽是正经读书人,拿笔写字的模样好看得像画一般,怎么能和外头的戏子相比?
  他脸上表情瞬息万变,一一落在叶青羽眼里。咳嗽一声,提醒道:“温少,再拖下去,这篇文章就写不完了。”
  许是因为很满意温雅臣近来的功课,温将军对他的学业问得比从前更勤,冷不丁就要温雅臣拿几篇文章来看看。温少眼弄巧成拙,欲哭无泪,只得一脸苦相地求叶青羽多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啊……赶紧,你赶紧写,我不吵你。”那边的人脸上立时划过几许惶恐,收回爪子挺直腰,讨好地抓过砚台为他磨墨。
  果然一丁点聒噪都不再有,房里只有笔尖擦过宣纸的“沙沙”声和砚台中轻轻泛起的水声。提肘、悬腕、落笔,笔锋带着墨香在白纸上铺成开来的刹那,叶青羽感到有些紧张。
  温雅臣转述的温将军对那些由他代笔的文章的评点,被他一字不差牢牢记住:“挺好,这是我爹看过我的功课后,脸色最好看的一回。从前他老说朱大耳朵家的教书先生写得太酸腐,狗屁不通。朱雀街摆摊画画的那个穷秀才写得是真好,就是太好了,一眼被他认出来不是我写的,那一次打得我……现在一想起来,我还觉得浑身都疼……什么?我爹具体怎么说?这个……他是说了挺多,可我都记不清了,就说什么什么文理清晰,论点不俗,可惜见解还稚嫩了些。尤其是那两篇关于兵法的,犯了读书人的通病,独锁书斋,闭门造车,一看便知是连兵营都不曾进过的,过于异想天开了。府里他请来的几个老先生看了以后,大致也这么说……啊呀,他一个武将,文才也不过那样,你理会他干什么?”
  叶青羽但笑不语,这是难得的机会。独居世外的岁月太漫长,除了不停读书不停写字,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帮助他消遣时光。每天看,每天写,日复一日,写就的文章堆成厚厚一摞,却无人告诉他是好是坏,是精进了抑或退步,是惊世骇俗抑或流于平庸。
  从前府里也有先生教他读书认字,那是翰林院出身的大儒,写得一手好字,精于绘画,喜爱烹茶。记忆里那位先生面相严厉,心地宽厚,检视他的功课时,总是逐字逐句细细推敲,高兴时便抚着雪白的长髯,眯起眼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自从搬到照镜坊后,叶青羽再没有见过他,也没有人会再将他的文章仔细品读指点不足。有时自嘲地想,既不能应试为官也不能著书论作,学问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于是一腔激昂奋发的热血就跟着心性一起被无痕的岁月抚平掩埋。无怪乎唐无惑在看完他的文章后,总是抱怨少了一分锐气。
  笔尖不断在纸面上扫过,脑中思绪万千,手下笔走龙蛇。好似又回到了当初,落笔时的兴奋难耐,交卷时的忐忑焦急,先生看完后,回身对他轻轻颔首,光是这些就足以令他双颊发烫雀跃不已。
  世间如此之大,一个人终究太寂寞了。
  寂寞这个词近来常常萦绕心间,坐在寂静的书房里,看着空落落的书桌那头,色泽艳丽的骆驼摆件在多宝格上闪着炫目的光,架上摆放的白瓷花瓶里斜插一枝形将凋谢的桃花,萧瑟之感带着隐隐痛楚从心底最深处弥漫而出。住了多年的小院,恍然间发现怎么变得如此空旷高阔?明明应该习惯了的安静清冷也变得格外陌生可怕。须臾之间,遍体生寒。
  执笔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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