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孤城(下)-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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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最介意的,就是怕衣上有汗味,那要他穿上简直比死还难过。他转头望向朱靖,忽然灵光一闪,终于发现了新契机。”朱靖今日和你一样,忙了一个晚上,想必身上也都是汗味,定然不会嫌弃你这衣裳。我看就由他来穿上罢。”
这下轮到朱靖脸色铁青了。”你要我穿?”
侯雪城看他一眼。”难道你要我穿这件汗臭衣裳吗?”
朱靖深吸一口气,苦笑道:”但你看我的身形,你认为我穿上,不会撑破吗?”
侯雪城奇道:”撑破有什么关系,反正也只有这一次。”
韩晚楼脸色不佳。”你觉得没关系,我觉得有关系。靖哥怎能穿的下?若你没诚意,那就…”
”慢着!”侯雪城截口,”谁说我没诚意?就穿给你看。”他用两只手指夹着新嫁衣,拿到离自己最远的距离,使力抖了抖,再抖了抖。韩晚楼看他抖了半天,仍是一脸嫌弃,忍不住发怒。”这上头有虱子吗?有蟑螂吗?有臭虫吗?有那么脏吗?”
侯雪城看了她一眼,理所当然的道:”你今年也快二十了吧?放了快五年的衣裳,谁知道上头有什么?就算什么都没有,至少也让霉气多消散些。”
和侯雪城说话,那绝对要有非常深的涵养,才不会气爆而亡,韩晚楼忽然同情起朱靖。
像侯雪城这样个性的人,也许也只有靖哥能包容。自己虽说喜欢侯雪城,但也想长命百岁,若侯雪城是个哑巴就好了,一定非常完美。若她手中有药物,一定毒哑他!她深深吸气,再吸气,终于勉强牵起嘴角。”那你到底抖完没有?”
”当然还没有,若可以拿去清洗一下,我也不必那么麻烦了。”
”靖哥!”韩晚楼几乎尖叫起来。”你也说说他!”
朱靖咳嗽一声,”雪城,皇上和大家都在这里呢,可不能等着,要给我们主婚呢。我背上伤势有点痛,想早点休息。咱们还是快点达到晚楼的要求较好,若你不愿意,……我穿也可以…”
侯雪城看着他背后隐露出的血迹,这才不甘愿的道:”应该可以了。”他仍不放弃抖最后一次,然后开始解自己衣扣。朱靖连忙抓住他的手,就怕他当众脱衣,”雪城,罩在外头也足够了。”
侯雪城听了便将双手抬起,朱靖日日替他更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接过嫁衣,轻轻的替侯雪城披上,将他长发从衣领内拨出,握住他的手穿入衣袖,然后跪下来替他的袍摆抚平。
这其中的轻怜蜜爱,温柔款款,侯雪城自己没感觉,反正每日都是这样更衣的。但在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一时都沉默了。
堂堂一个王爷,镇守边关的猛将,却愿替爱人这般仔细的服侍,那该有着怎样的耐心和爱意。在场的达官夫人俱都忍不住回头看了自己夫婿一眼,然后黯然低头。
侯雪城的外号叫做”雪袖红衣”,这说的是他杀人无数,溅血斑斑。却是第一次身穿红衣。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刚披上的嫁衣,神色有些不自然,抬头看到所有人都盯着他看,连朱靖也是目不转睛,心想:”这些人不会离我那么远,也闻到了这衣裳上头的味道吧?”
他正自心下疑惑,却不知道,所有人都为他展现的风姿而呆住了。那种说不出的绮丽的风情,但眉宇间又一贯的英气勃发,不可思议的揉合了俊秀与刚毅,简直叫人惊叹,连远在主位上高坐的皇帝也看怔了。
那冰雪一般冷峻的气质,傲岸的神态,身处上位者流露出来的威仪,加上那如火般魅惑的风情,绝非一般人所能抵挡。
皇帝忽然完全原谅了朱靖。这样的一个男人,恐怕连自己年轻时也不能抗拒的。若是自己晚个二十年时碰上这人,必然要比朱靖还疯狂。他低叹了一声,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终于发声道:”好了,开始行礼吧。”
朱靖微微一笑,紧紧握住侯雪城的手。那含蓄一笑之间,如深潭不兴波,却又将所有的情意都流露出来。
侯雪城其实并不是很明白为何朱靖如此开心。但是朱靖快活,他也快活,忍不住也回他一笑。他容色本就俊秀绝伦,此时展露笑颜,有如冰雪初融,清胜晨霞。在场之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朱靖露出不悦之色,不愿侯雪城被人如此凝视。他着意侯雪城走到天地桌前,面北而立。
这时引赞看新人就了定位,立即高声唱词:”跪,献香烛。明烛,燃香,上香,俯伏,兴,平身复位。”
侯雪城扬扬眉毛,见朱靖已然下拜,只得跟着一起拜下。一连串拜完,换通赞唱:”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兴。”
侯雪城这下皱起眉毛,这中原的繁文缛节为何那么多,一天到晚就看人拜来拜去。他凝立不动。
但朱靖斜眼看去,见他没一起拜下,连忙扯了扯他衣角,侯雪城忍住一肚子火,只的再次拜下。才正刚起身,就听通赞又唱:
”一拜天地--。”
侯雪城握紧了拳头,他这半生纵横天下,何曾这样到处给人低头叩首。他忍下气,又随朱靖拜下。起身时,却被那带霉的裙摆绊了一下,若非轻身功夫极佳,只怕就要当场跌个狗吃屎。
”二拜高堂---。”
侯雪城忍无可忍,他本就目空一切,今日实在自觉受尽了委屈。此时有如闪电般掠到司赞身边。他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语气里尽是杀意。”你什么意思?故意整我来着?拜来拜去烦不烦?快让我入洞房!”
那样庄严隆重,有皇帝亲自主婚的典礼,本该严肃静穆,但此时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第一次看到有人那么坦然,竟在成亲之刻,大声宣告急着要洞房的。
笑声越来越响亮。侯雪城十分不悦,冷冷回目。登时,哄堂的笑声在侯雪城锐利环视的目光中嘎然而止。
皇帝却也忍不住露出微笑。老太君怕他生气,连忙低声道:”皇上,这侯公子向来身处化外,乃山野之人,不懂礼数,皇上万万看在老身的份上,别与他计较。”
皇帝笑着摇头。”朕没不开心,这孩子很有趣。”他一挥手,命令司赞,”继续。”
朱靖急着要侯雪城放开司赞的衣领,”最后一拜啦,你权且忍忍,上头都是我尊长,叩拜是应当的,数十年教养之恩。”
侯雪城这才松了手,给朱靖扯着回到天地桌前,他也不看朱靖,当先对着皇帝和太君拜了下去。然后抬起头,面容冷硬。”还要拜什么,一次说来!”
司赞抖着声音,”夫妻交拜--。”心惊胆跳的看着侯雪城照做了,他忙不迭的叫出最后一句。”送入洞房------。”
所有人都嘘出一口长气。好一个漫长的黑夜啊,想必天亮就该来临了。连朱靖都松懈下来,这一夜的压力,大悲大喜,争斗成亲,也真是够他受的,恐怕要老了三年。他喘了一口气,脚步都不自禁跄踉一下。
喜娘要牵着侯雪城的手,带他入洞房。侯雪城自是不愿让她碰触,事情既已了结,他便不再恼恨。回首注意到朱靖步履不稳,便问道:”你怎么啦?背上伤势痛楚吗?”
朱靖只怕他又惹来祸事,只想快入洞房休息,忙点头。”真有点痛了,我们快点…”话还未说完,已被侯雪城拦腰横抱而起。
即使抱着那样一个大男人,以侯雪城的功力,自然是脸不红气不喘,举重若轻。但朱靖可红透了脸,这下以后可永远别见人了。他急促道:”快放我下来!”
”不怕,你不重的,我也不嫌弃你。”侯雪城难得哄着他,语气里带着意思罕见的温和。一步一步跨入洞房。
所有在场众人寂静无声,引领听着侯雪城最后一句话。
”我都很小心,注意没碰到你的伤处。朱靖,你为何脸色发白?那么痛吗?今夜的游戏你别施力了,换我来…”
司赞连忙高叫:”礼成---。”
终于把侯雪城最后一句语声硬是压盖下来。但整个厅堂的笑声,据朱靖事后打听,持续了半个时辰。连皇帝都笑出了眼泪。
远处一声高昂嘹亮的鸡啼,划破了静夜。在东方山岭之间,这时露出一道光芒,登时霞光万道,辉映大地。
天终于亮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