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陛下喊您回家-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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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公子羽冷冷开口:“没用的,聘聘死意已决,谁也无力回天!”
昭乐摇摇头,仍揽着聘聘不住地喊着军医。
聘聘睁开眼,动了动嘴,已经发不出声音。
昭乐从她的口型,分辨出了她的话,轻声道:“你放心,回去后我便下令放了展悠然!”
聘聘点点头,唇边含笑,就此睡去,不服苏醒。等到来年化作泥土,方可再览尘世风姿。
☆、第二十六章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2315字)
即便愤怒,昭乐仍然选择遵从聘聘以身代兄的遗愿,将其尸身送往赵都。这并不仅仅是为了聘聘的遗愿,而是因为他不能够再多折损一员干将。虽然他看不惯公子羽,但他必须承认,公子羽百步穿杨的箭发,在两军对垒之际,往往会有扭转乾坤的作用。就像聘聘一箭射上城楼,杀死王适之那样。
赵都的百姓焚烧了聘聘的尸体,年迈的赵都令在听说聘聘的公主身份后,哀哀叹了口气,命人以精美的陶罐将其骨灰收置,亲自送到了联军大营。
当他抱着陶罐,踩着泥泞湿滑的雪地前往大营之时,昭乐正气冲冲地坐在楚政对面。
“你为何要让聘聘死!”
楚政的王帐中燃了四个火盆,偌大的王帐温暖如春。帐中除了他们二人再无他人,昭乐不用再掩饰他的情绪,他很乐意将自己的怒不可遏完全展示给楚政看。因为,楚政便是他愤怒的始作俑者这一。
楚政拉着昭乐的袖子让他坐下来,并递过去一杯酒:“先喝一杯?”
“不必了!”昭乐扭过头,没有去接酒杯,并将袖子也收了回来。
楚政笑笑:“你就这么舍不得她死?她若不死也必有人会死,你以为公子羽会这么轻易地听令赴死么?只怕聘聘当时不替他死,最终也还会是你这白来的妹妹替他去死。只有他们二人身份相当,能担得起公子羽之罪的,也只能是聘聘。”
昭乐摇头:“若你当时不逼迫聘聘,我自有方法让公子羽听从军令。”
“你的方法?”楚政勾勾嘴角,晃动手中的酒杯。“无外乎是一杯毒酒。”
“那又如何?总好过让聘聘血溅帐中!”
“我只是不懂,你为何宁肯箭法不及公子羽的聘聘活着,也不愿让公子羽活下来?还是说……”楚政将怒气冲冲地昭乐揽到怀中,用下巴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脸。“你心中还记着六年前和亲之事?”
昭乐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看着楚政。
楚政勾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亲:“天正六年,公子羽前往齐国求亲,你忘了么?”
“你就为了这件事,所以让聘聘死么?”昭乐被楚政箍在怀里,扬起头看着楚政。
“不,我是为了你。公子羽比聘聘更加适合战场。”楚政低下头,舔舔昭乐的下唇。“小昭乐,你不要怪我,我当真是为了你好。短暂的难过,总好过在战场上伤了性命、输了土地。”
昭乐挣脱开楚政的怀抱:“在你的眼中,土地这样重要么?重要到亲人都可以不顾及?”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昭乐的心中再一次结满了寒冰,他很怕楚政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楚政没有令他失望,他的回答是:“不是,如果说可以用土地换回亲人的生命,我会毫不犹豫。但是土地换不回民心,徒有土地却失去民心,那还要土地何用?你与我的选择本就是相同的。唯一的差别在于,我是要一个女人死,而你,是让一个男人死。”
昭乐抿抿唇:“你不是不知道公子羽的野心,与其留下有野心的公子羽,我更希望留下的是聘聘。”
“有野心又如何?如果我的姜昭乐连一个区区公子羽都料理不了,那么他就不是齐国太子了。”说到这里,楚政倾身靠近昭乐,靠在他耳边轻声道:“若当真怕他,不如你搬到我楚宫来,我护着你。”
昭乐脸一红,又羞又恼地推开他:“休要胡说!”
“好了。”楚政抬手摸摸昭乐的头,顺势拉着他往前,与自己额头相抵。“逝者已矣,你莫要悲伤。明日便是你我分别之期,我实在不愿这最后一夜与你为一个已死之人争论。与其如此,倒不如早早安寝。”
昭乐没有回答,只是把嘴往前凑了凑,轻轻啄了一下楚政的唇。额头相抵两个人,唇边都绽开了淡淡的笑意。帐中的火盆燃烧更旺,为案前缠绵的二人,增添了一抹带着火光的艳丽色泽。
不可避免的分别,在第二天清晨到来。
屯留境内,北上为楚,南下即齐。有莘山脉旁,两军相对,正是告别之际。
昭乐走马至楚政马前,拱一拱手:“此番攻赵,如无楚军大力相助实难成事。昭乐在此,仅以水酒一杯聊表心意。”他身边已经有侍从以漆盘托着两杯酒等在那里。昭乐拿过一杯酒自己抿了一口后,将其递给楚政,自己则是拿起了另一杯。
“你我兄弟之邦,我又岂会疑心于你?不必如此拘礼!”楚政一边说着,一边就着方才抿过的地方将那一杯酒饮尽。他饮酒的时候,故意拿眼瞟着对面的昭乐,饮罢,还拿舌头舔了一下方才昭乐嘴唇抿过的地方。
这小小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并无不妥,落在昭乐眼中却是大大的不妥,令他皱起了眉头。
楚政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同昭乐拱拱手算作道别。蹄声如雨,自有莘山脉纷沓而去。
至此,天下双分,六十六郡重新划分,南齐北楚,各占三十三郡,当真应了当日的那句平分秋色。
距离攻赵之战已过去了三个月,昭乐望着窗外新绽的绿叶,久久无言。
他在想方才太宰呈来的奏议。
时至春季,正该是各地都开始积极采买丝绸的时节,为何今年楚地对丝绸的需求降低了?若是在战乱之际尚属平常,而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岂会丝绸滞销?若不能够及时地将这个问题解决掉,那么很可能使司事纺织的工匠对国家产生不满,进一步影响到更多百姓。虽不至于危及到国家存亡,却也是不容小窥的问题。
昭乐在看到奏议的时候,立即想到了楚政身上所穿的衣裳。
当日,他曾问及楚政身上的衣裳,却被楚政几句话搪塞过去。再思及当初楚政定要章丘、博山、会川、临沛四郡。他所搜寻的答案已呼之欲出。
他沉吟片刻,唤过身后的文知礼,低声吩咐道:“师兄,派人查查楚国境内的商人可有从章丘、博山、会川、临沛等地购买生丝。”
“是。”
窗外的绿叶,无声地舒展着。天正十三年的春天,似乎没有表面上那样平静。
☆、第二十七章 他人笑我太疯癫 (2485字)
文知礼出宫的时候,在宫门处遇到了风尘仆仆的丁望。他在两个月前奉命护送魏慈明回清溪,及至今日方归。
丁望下马后来到文知礼身边,半躬了躬身:“末将见过长史大人。”
文知礼扯扯嘴角,笑容矜持:“丁参军多礼了。”
至此,两人再无话。对于知道自己底细的文知礼,丁望一向是能躲开便躲开,而文知礼则是在燕于琴死后,对琐事向来不大上心。若非方才丁望主动见礼,那么他至多是予以丁望一瞥,便会离开。
守在宫门外的车夫从未变过,他从燕于琴活着的时候就在那里等文知礼,现在燕于琴死了,他仍在那里等文知礼。多年来,即便文知礼已身居长史高位,他依然坚持听从燕于琴曾经吩咐,唤文知礼为文先生。
文知礼也从来不会反对,或者说,比起‘文大人’他更加喜欢燕于琴这些门客唤他‘文先生’。他一直期盼着某一天,他能够听到这些门客在府上唤起‘先生’,这独属于燕于琴的称呼。然后,他走出去,就能看到燕师兄抱着琴在院中,等着为他弹奏一曲。
当然,这些只是他的幻想,但他喜欢这些幻想,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路边的花不懂美人的矜持,已在春风的吹拂下扬起了娇嫩的容颜。文知礼瞥到这些颜色明丽的小花时,眼中闪过一抹悲伤。他一边撩袍踏上脚凳,一边吩咐道:“先不忙着回去,你载我到师兄那里,看一看他那儿的花可开了。”
车夫应了一声,扯动缰绳,马车缓缓离开了宫门。
丁望已身入宫中,正跪在大殿上,向昭乐禀告他已将魏慈明平安送回了清溪。
“恩。”昭乐捻弄着年幼时魏慈明送给他的那串佛珠,似有些漫不经心。“一路上舟车劳顿,丁参军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
丁望离开了,大殿中只剩下了昭乐一个人。
他看起来有些孤单。
昭乐捻动手中的佛珠,回想着与师傅相处的最后一个月。从今往后,若非他亲往清溪,怕是再也不会见到师傅了。
他想起了从昔日赵国回到齐国的那一路上,与师傅相处的一点一滴。
第一次进入魏慈明帐子的时候,是攻下赵都的第四天,他们还没有离开赵都。
他才掀起帐帘,便听到了赵灵宫的声音:“慈明……”
昭乐心中一紧,他一直无法肯定师傅是否当真毒傻了赵灵宫。赵灵宫的话,让他的心再一次提起来。
他并不知道,此刻赵灵宫心中的焦急。
赵灵宫只觉眼前一会儿是慈明冷清的脸,一会儿是适之带笑的脸。他拉住了慈明便不见了适之,可若拉住了适之便不见了慈明,来来回回,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两个人的手。他急得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
这是赵灵宫的世界,他的世界里,再没有别的了。
魏慈明守在他身边,抬手抹去了他脸上的泪水。听到他唤适之时,便软下调子回他一句‘大王,适之在呢’;若听他叫慈明,就冷冰冰地问他一句‘少君,何事’。反反复复,一个人却要分作两个人。
疾步入内的昭乐看到泪流满面的赵灵宫,再无怀疑。他的心在随着魏慈明和赵灵宫的一举一动而产生变化,他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楚